“卫巡检!”郑府丞猛地一拍桌子,怒视卫玉,他的胸口几番起伏:“你也说尚无任何证据指明真凶是谁,何必就先在这里……这里挑拨!” 任主簿有些紧张。 卫玉却依旧淡然道:“当然,我只是说一种可能,但也有很大可能不是范家,而是别的什么人……所以我想问郑大人的态度,到底要不要忍一时之气,让我继续查个明白,还是图一时之气,让真相跟公子同埋,让真凶逍遥法外。” 郑府丞的手微微发抖。 垂眸,目光冷硬地在面前的证供上扫过,最终落在“范赐”二字上。 终于郑府丞缓缓道:“既然未必是范府,我当然也急欲知道真相。” 卫玉心头一动。 是不是范府,彼此心里都有个大概。 而郑府丞故意把范府撇出去,自是不愿跟范家直接对上,但同时他也给出了答复。 这已经足够。 “但是卫巡检,”郑府丞深深地盯紧卫玉,哑声又道:“如果最后……你查不出那个所谓的真凶呢?谁又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为了维护你的人,故意捏造些子虚乌有来搪塞老夫?!” 郑府丞担心的是万一此事真是范家作为,那卫玉也未必有这能耐继续追查。 卫玉道:“我相信府丞不是那么容易被蒙蔽的人,真相如何,自在你心。”她站起身来,正色道:“我先前不惜得罪府丞,也要传公子进御史台,无非也是查明真相、还以公道,公子因此而死,我难辞其咎,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连公子的公道一并算上,等一切了局,我再领我的罪责,绝不推卸。” 郑府丞听她说完,慢慢站起身,下了决心般:“好!我就算不信卫巡检,那也要相信太子殿下。” 本来被悲怒冲昏了头,可是被卫玉一番话下来,让郑府丞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被人当成了马前卒。 一个夹在太子殿下跟靖王之间的卒子。 儿子死的稀里糊涂,假如没有太子跟靖王这件事,就算他今日跟卫玉撕扯起来,又如何,好歹反正先发泄一通。 然而生生冷静下来后,郑府丞意识到自己来的确实唐突。 要一切都如卫玉所说,他在此死咬住卫玉不放,却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死了儿子,已经是痛不可挡。 倘若再得罪太子,那郑家从此就彻底完蛋了! 而在背后袖手旁观,得意大笑的,却是…… 目光相对,暗流涌动。 极快地权衡了利弊,郑府丞忍住怒痛,转身向外走去。 卫玉道:“郑大人。” 郑府丞稍稍止步:“卫巡检还有什么指教。” 卫玉望着他的背影道:“先前不知是谁给郑大人报信,说公子出事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 卫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郑大人来势汹汹,却偃旗息鼓而回,一定会有人不解……甚至于着急,如果有人去探问大人的口风,或者以言语挑唆大人如何……那您就要多留意了。” 郑府丞今日来御史台,暗里一定有许多眼睛盯着看,他们在等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热闹。 如今郑府丞悄悄地离开,预计之中的轰动并没出现,那幕后下棋的人一定会疑惑。 毕竟只要郑府丞没跟卫玉闹动,那就不能把卫玉身后的李星渊拉下水。 郑府丞如何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重重地从鼻子里喷了口气:“多谢卫巡检提醒。”他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任主簿走到门口,目送郑府丞带人离去。 他擦擦额头的汗,回头看向卫玉,待要感慨几句,因为方才过于紧张,此刻竟说不出话。 卫玉退后,往椅子上一座。 闭上眼睛,她的脸上也透出几分疲惫之色。 任宏这才意识到,卫玉也不是她方才看着的那样云淡风轻。 他走近半步:“总算先稳住了郑府丞,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卫玉举手揉了揉脸,低头想了会儿:“尽快传范赐。” “郑礵死了,以什么理由传他?万一他否认自己去过教坊司呢?” “人死了,口供还在。他既然去过教坊司,那就一定有人见过他,他若否认更好,不心虚,他怕什么。” 任宏点点头:“就怕范太保不肯轻易放人,他可不是好惹的。” 卫玉冷笑道:“那也由不得他。如今我是骑虎难下,不是他死,就是他亡。” 任主簿正认真听着,听到后一句,忍俊不禁:“到这会儿了,你还占口头便宜。” 卫玉道:“这叫口彩,我跟郑公子说他们之间必有一人会死,结果死的是他,这次……狭路相逢,看看到底是魔高一尺还是道高一丈吧。” 她喃喃了这句,回头叫道:“阿芒!” 阿芒先前被她训斥几句,躲在房中不敢动弹。闻言急忙跑了出来:“玉哥儿,什么事?” 卫玉又揉了揉脸,抖擞精神道:“你跟我去范家。” 阿芒本以为又要挨训,闻言大喜,摩拳擦掌道:“好啊!” “你亲自去?”任宏却大惊,又赶紧拦着:“你、你还敢叫他跟你一起去?你不怕……” 卫玉道:“是你说范太保不好惹,自然得我亲自去传。有阿芒在,他要敢动手,至少我们不吃亏。” 任主簿叫苦道:“哎呀我的小爷,你还嫌闹的不够大吗?” 卫玉分毫不让,磨着牙道:“既然要闹,那索性闹大,就看看谁先头疼。” 任宏想再劝阻,卫玉已经迈步出门。 外头院门口人影闪烁,有几个主簿、武散官人等,不乏跟卫玉有些交情的。 见卫玉出来,一名主簿忙问:“卫巡检……无碍吗?” 另一名武官看看阿芒,问:“这是要去哪里?” 卫玉目光转动,忽然问道:“杨主簿在哪里?” 范府。 听门房来报说御史台卫巡检亲自上门,范太保的眼睛瞪的溜圆。 “他真的自个儿来了?”范太保不敢相信,又有几分惊奇地问。 “确实是卫巡检,”下人道:“还有几个御史台的差役。指明了要见公子。” 范太保冷笑了几声:“真不愧是东宫出来的人,这是浑然没把老夫放在眼里……传他进来!我倒要见识见识这位小卫学士到底是怎样的三头六臂。” 身边的管事还算谨慎,赶忙劝道:“太保,这卫巡检是太子殿下的心腹,传闻他十分厉害,不如还是……” 范太保不由分说道:“我怕一个毛头小子?我要连他都怕,就不用再京内立足了!” 管事只得闭嘴。 卫玉带了阿芒跟一名武官,进了范府内堂。 范太保大模大样地坐在主位上,见她进门,仍是稳坐不动。 太子太保,当朝一品,这也没什么可挑。卫玉上前拱手见礼:“御史台卫玉,参见太保。” 从她露面,范太保的眼睛变不由自主落在她身上,卫玉的名字他听说过不知多少次,也有许多人赞她相貌出色,一流的人品。 本来范太保还以为是众人因为卫玉东宫出身,故意奉承的。 如今一见,才晓得那些话并无虚言,她本人竟比传言越发出色。 只是看着年纪不大,相貌气质又且绝佳……却又不禁让范太保心中生出一种天然的轻视,以为必定是仗着好相貌才得宠于太子。 范太保收回目光,慢悠悠地说道:“早就听闻你卫巡检的大名,如今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卫玉道:“正是如此,有一件公案,想请范二公子配合调查。” 范太保冷笑了声:“好大的口气,敢跑到我府里来要人,怎么,是仗着太子殿下给你撑腰?” 卫玉淡淡道:“本朝律法在上,太保倒是用不着攀扯太子殿下。此公案涉及两条人命,还请太保莫要为难。” “两条?”范太保疑惑:“除了教坊司那贱人,还有……” 卫玉道:“原来太保也知道我为何登门。” 范太保自觉失言,冷道:“我知道又有何奇怪?我还听说,那顺天府郑家的公子被你带到了御史台,只过了一夜就死于非命,卫巡检,你的手段够厉害的,害死了一个不够,如今又盯上我儿了?” 卫玉道:“太保的消息确实灵通,不过,你怎么知道郑公子是死于非命?万一他是自戕呢?” 范太保愕然,瞪着卫玉看了半晌:“呵,你想诈我,我自然是听人家说的,谁管他是被人害死还是自戕,反正都是死了,横竖跟你御史台脱不了干系,不是吗?” 卫玉淡淡一笑,道:“这些事,太保就不必操心了,横竖有我在追查。如今有郑公子的证供,您不如快些请公子出来,随我回御史台配合问话,以验清白。” 范太保磨了磨牙,却又不怀好意地笑道:“好啊,我倒是很想配合,可惜范赐他如今不在府里,你卫巡检有本事的……自个儿去找吧。” 卫玉“嘶”了声,显得有点儿为难:“公子当真不在府内?” “我没有必要骗你。卫巡检。”范太保翘起二郎腿,透出几分有恃无恐的得意:“你要能找到他,便随你问话。” “既然这样,那就没办法了……”卫玉说着抬手。 旁边一名武官上前,从袖子里抽出一卷东西,俯身递上。 范太保看在眼里,自当是什么文书之类,他浑然不在乎,鼻孔里喷出一道气:“呵呵,除非卫巡检拿的是圣旨,不然就不用显眼了。什么东西在我这儿都不管用!” 卫玉道:“哦?太保还没看一眼就知道不管用?” 范太保翻出白眼,嗤之以鼻。 卫玉将那一卷纸一抖:“那至少请太保过目,看看画的像不像就是了。” 范太保微怔,侧目瞧了眼,整个人猛地坐直:“你……这是什么?” 卫玉眨了眨眼,颇为无辜地道:“太保如此反应,到底是画的太像,还是认不出来呢?若是前者倒好,若是后者,那我便要回去叫画师从头再画了,不然找不到人如何是好。” “你、你说什么?!”范太保瞪向卫玉,道:“什么找不到人?你拿我儿的画像做什么?” 原来这张纸上的竟是一个人像,十八/九岁,尖下巴高颧骨,微露凶相,竟是范太保之子范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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