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赐正在痛吃,猛地听见这句,一口气呛在了喉咙里。 他咳嗽连连,捂着脖颈瞪向卫玉道:“你、你在说什么?” 二公子一时惊愕,又加上咳嗽,是以竟没有听见外头的一阵骚动。 卫玉抿嘴一笑,略略倾身靠近了范赐道:“我问二公子,你跟林枕纱之前是否见过?” 范赐看看她,又垂眸看向面前的碟子。 红色的火腿摆在跟前,诱人的香味儿让他突然想起昨晚上的那场“酣畅淋漓”。 嘴角一挑,是一抹不为人知的窃喜。 但更让范二公子在意的,是方才卫玉的那一句“你也是太子殿下的人”。 他想问,又忍住,只回答道:“不错,她之前是林遵之女,我当然跟她见过几回,又怎样?” 卫玉给他又倒了一杯酒,问道:“你喜欢林枕纱?” 范赐冷笑:“这是何意,我跟她只是见过几次,论私情还远的很。” “如果没有私情,那就是有仇怨?” “卫巡检,”范赐有些不耐烦:“我跟她无冤无仇。” 卫玉晃了晃杯中的酒,脸颊上浮现出淡淡的晕红,她似乎有了几分醉意,道:“二公子,此处别无他人,何不跟我说句实话,你既然跟她毫无私情,也无仇怨,那为什么对她行那般残虐之举?” 范赐张了张嘴,终于他狞笑着靠近了些:“卫巡检,你以为用这样小小的伎俩就能哄我招认?哼,我没做的事情,你休想诬陷。” 卫玉道:“二公子,你是精明的人,但也别把他人想的太蠢了。你真以为我不晓得你为何虐杀了林枕纱?” “你……”范赐本能地刚要问,又急急打住,假装毫不在乎般道:“卫巡检你很不必诈我。” 卫玉笑道:“这就跟我先前所说的对上了,为了太子殿下……” 范赐叫道:“你……” 还未说完,卫玉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在他耳畔轻声说了一句话。 范赐屏住呼吸。卫玉道:“二公子,我说的对不对?” 两个人面面相觑,室内一片安静。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从外推开,有两个人陆续走了进来,为首一人竟是蔡中丞,跟在身后的,却是靖王府的吴詹士,两个人都是脸色怪异。 卫玉松开范赐,蔡中丞的目光掠过桌上酒菜,已经喝问起来:“卫巡检,你这是在干什么?” 吴詹士袖着手,面色沉静地站在旁边。 卫玉笑笑,道:“蔡大人,稍安勿躁,也不必动怒,我正要去跟您告知,教坊司的案子,可以完结了,此案跟范二公子毫无干系……” 吴詹士的目光瞥过来,又扫向了范赐。 范赐满脸茫然,听见卫玉这句话,不知真假,竟没留意吴詹士的眼神。 最高兴的只有蔡中丞了,蔡大人立刻露出喜色:“当真?已经调查清楚了么?” 卫玉摆摆手道:“确实,不过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哦,总之,这其中确实是有误会。二公子,您说是不是?” 范赐看向卫玉,刚要开口,可想到方才卫玉低低的那句话,他声音沉郁说道:“既然卫巡检这么说,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卫玉又看向吴詹士:“我知道今儿行事不周,得罪了靖王殿下,竟劳烦王爷派了詹士前来,其实很不用多走这一趟……”她的脸上微微发热,是酒力上涌,刚要说话,又身不由己地打了个酒嗝:“总之,就算看在太子殿下的面上,我也不会对二公子怎样的,毕竟若得罪了公子,便是得罪了……那对太子殿下又有什么好处呢?” 中间的那两个字,她的声音很轻。但是吴詹士听的异常清晰。 他瞪向卫玉,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又转头看向范赐,却发现二公子的脸色苍白,倒像是被人砍了一刀。 蔡中丞糊里糊涂,似懂非懂,但只要卫玉松口不为难这权贵纨绔,他当然乐得花团锦簇。 于是忙道:“好好好,不管是为了太子殿下,还是靖王殿下,或者是皇后娘娘……总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不过了。” 吴詹士看了眼蔡中丞,又看向范赐,终于勉强地露出几分干笑:“既然范二公子已经无事,那我先告辞了。” 他转身往外边走,蔡中丞愣神,旋即赶紧跟上去相送。 吴詹士出了门,见旁边任主簿垂首站着。 先前他们来此之时,并不见守门差役,只有任宏低低咳嗽了声。 吴詹士来此本是要见卫玉,蔡中丞刚要让人把卫玉叫出来,却正巧那时候听见里头卫玉冒出一句:“你也是太子殿下的人……” 詹士一听,立即先制止了蔡中丞。 他这次来,确实是因为卫玉派人前往靖王府找那小戏子,求而不得,便在王府外守株待兔。 靖王借机发作,派人前来找卫玉的麻烦,顺便要把范赐弄出来。 谁知吴詹士来到御史台后,丝毫没有费力不说,反而听了些了不得的机密。 他没心思再跟蔡中丞虚与委蛇,匆匆出门回靖王府。 而在吴詹士区后,讯房之中,范赐看向卫玉。 卫玉举手揉了揉脸:“二公子怎么还在这里?吴詹士已经走了,您不跟他一起吗?” 她的脸上虽带薄红,一字一句却极清晰。 范赐深呼吸,后知后觉道:“你是故意的。” 卫玉抬眸:“二公子这话我不懂,什么故意?” 范赐攥紧了拳道:“你先前……你为什么要害我?!” 卫玉满面无辜:“我害二公子什么了?你是皇后娘娘的人,我是太子殿下的人,说起来我们自然是一路人了,我又怎会害你?” 她笑吟吟说着,望着范赐惨然的脸色,突然笑道:“哦,我知道了,你是怕吴詹士知道了后,回去告诉靖王殿下,王爷会觉着二公子吃力扒外,对你不利吗?” 范赐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卫玉道:“你、你怎么知道?” 卫玉道:“林枕纱的死。” “什么?” “还是那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卫玉的手在脸上轻轻抹过,哪里有半点醉意:“林遵是大殿下一脉,身为顺天府尹,他的消息最为灵通。你曾跟郑礵几次去往林府,想必不止是为林枕纱,林府尹在郑府丞询问之时语焉不详,自然是因为你跟他同为皇后娘娘的人。而你之所以对林枕纱行虐杀之实,一来你担心林枕纱知道你的身份,泄露出去,被靖王知道对你不利,二来,杀了林枕纱,不管对于皇后,还是身为靖王妃的你的姐姐,都有好处,这简直是一举三得。对吗?” 范赐咬紧牙关,因为过于愤怒跟恐惧,脸都变得扭曲:“你……” 卫玉道:“本来靖王殿下确实会尽全力救你,所以他把那戏子弄在王府里,不肯放出来给你作证,但是方才吴詹士已经听见了我的话,就算他不肯全信,但以靖王殿下的脾性,他一定会怀疑……只要他怀疑,他就能查出往日你所做的所有对靖王府不利之举,二公子你猜,王爷是不是还会袒护你?亦或者……他会借着这个机会,把你这吃力扒外的反骨之人铲除呢?毕竟你是靖王殿下的亲戚,你该知道王爷是何等的睚眦必报吧?” 范赐听卫玉一句一句说完,终于大吼了声:“我杀了你!”他失控一般纵身向着卫玉冲来。 而与此同时,外间有道人影迅速闪入,手肘轻轻一击,范二公子弓起腰身,被捶的猛然向后跌飞。
第46章 第46 章 身为皇亲国戚, 权贵一族,范太保从不是什么好人。 范赐也是一脉相承,名声在外。 卫玉虽然跟范家没怎么打过交道, 可对于范二公子的恶行也是常有耳闻。 其实追根溯源,范太保的太子太保之称, 并不是为李星渊而来, 原本是为大皇子昭王李望辰。 起初皇帝这样安排, 正是为了调和皇子之间的关系。 宫内, 皇后跟贵妃斗的你死我活, 宫外, 昭王殿下跟靖王殿下也互有隔阂。 而范太保毕竟是靖王殿下的岳父,封他为太子太保,他就不至于偏帮着靖王兴风作浪之类。 不料昭王殿下出了事故,太子位不保,宫内贵妃娘娘气焰嚣张, 宫外范家也是狂喜不禁,都以为靖王会入主东宫, 做了许多刺皇后眼睛的举动。 所以李星渊后来居上, 靖王一派大失所望, 范家自然不爽。 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如何,但私底下也不安分。 人尽皆知,范太保早就是靖王一脉的人了,范家为了捧靖王上位,做了不知不少龌龊阴暗之事。 起初李星渊才入东宫,又有皇帝在盯着, 故而对谁都是“以和为贵”,就算知道范家居心叵测, 可对于这位“太子太保”,李星渊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极有分寸的恭敬。 直到太子地位稳固,范家也终于走到头,巡检司的人跑去抄家的时候,满京城内听闻此事的军民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只是有一点,虽然范家的人多半都落得凄惨的下场,但是对于范二公子范赐,李星渊却并没有下狠手。 卫玉起初并不知情,只偶尔听人说起过,大家都不懂为什么李星渊会对范赐网开一面,毕竟范二公子又无贤名,又且恶行累累,有什么值得姑息的? 一次闲谈卫玉问起李星渊,当时太子也并没有直接回答,而只是淡笑说道:“你以为孤愿意纵容范二么?打狗还要看主人,范赐此人虽歹恶,但极其狡狯,谁叫他先给自己找了个好主人呢。” 卫玉当时并未深究,甚至下意识以为李星渊说的“主人”,也许是萧相之类的重臣…… 直到时光倒回,她亲自碰上了范赐。 试想,当时的李星渊已经大权独揽,帝王心术略有所成。 甚至连是太子老师的萧太清萧相,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在这种情形下,若说李星渊为了某个朝臣而特意放了范二公子一马,这恐怕是天方夜谭。 既然不是臣子,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世族大家在权斗之中,虽然多数都是站一派,但也不乏一些聪明绝顶的世族,会在诡谲的情势下,选择用平衡之术。 虽然是同一族的,可族内有人站大皇子,有人却是二殿下的心腹,这样的话,就算最后某位殿下倒台,可背后押注的世族却总能屹立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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