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做了个梦……大抵是有人给我裹了件暖绒的大氅,驱散了寒意,故而好得快些。”卫姝瑶眉心轻蹙,含含糊糊地说话。 背后倏地传来一阵暖意,谢明翊将他的手掌贴上了她的背。 他唇角微勾,忽而凉凉地笑了一下,“是这样么?” 卫姝瑶身子一僵。若不是他掌心的滚热如此真切,几乎以为自己仍在梦中。 毕竟,梦里搂着她的那个人就是他,像现在这般,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背,动作温柔极了。 她连忙岔开话题,低声道:“我夜里睡得不踏实,我还是挪个屋子住吧,以免扰了殿下安歇。” 她也是醒来后才知,谢明翊竟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寝居里,与他同屋而处。 话音刚落,便察觉有炙热的指腹覆上肌肤,迅速攫取了她的细腕。 他嗓音冷冷,贴着她耳根响起,“孤方才去处理刺客余孽,尚有一人逃脱,你住别的地方更不妥。” “还是说,你一心求死?”低沉的声音伴着呼吸微热,擦上了耳垂,刺激得她头皮一紧。 谢明翊显然沐浴过了,半干的长发随意用玉簪绾了个高髻,出尘隽逸。纵使如此,她还是闻到他身上带着凉意的血腥气味,有点熏人。 卫姝瑶彻底清醒了,连忙摇头,“那、那且听殿下安排。” 谢明翊垂着眼,没再多话。 卫姝瑶见他心情不大爽利,索性两眼一闭,装睡了。 他将她缓缓放下榻,临去前掖了掖被角。 卫姝瑶不知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山雨欲来,心下莫名一跳。可她尚在病中,无力思索,沉沉睡去了。 接下来几日,卫姝瑶一直半睡半醒,不曾下榻。因她这次昏迷太久,宝枝确实吓坏了,守在她身边越发细心照料。 到了第七日,卫姝瑶终于觉得身上松快了大半,也时常下来走动了。 她闷得久了,扳着指头算日子,一想春搜时间所剩不多,难免又焦急起来。若不是出了暗杀变故,她此刻早已在出逃的路上了。 这日,天色大好,日光暖融。 卫姝瑶盘算着去找罗淮英,兑现约定的事情,便寻了个借口想出去转悠。 宝枝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下一软,也不敢走远,只带着她在寝居后的苑林随便走一走。 二人随意扯话,卫姝瑶一路心不在焉,寻思着哪里可以眺望行宫地势。只四下打量了一圈,就望见假山最高处有座留月亭。 卫姝瑶抬手指着那处,说要上去晒晒日光。宝枝只得依从她。 二人将将坐下,忽听得一阵低声交谈,从假山下的洞中传来。 卫姝瑶蹙起眉头,侧耳听了几句,心中一惊—— “如何,你知道那小宫婢究竟是谁么?”竟是徐霜玉的声音。 “咱家只知人是崔公公亲自送进去的。殿下着实疼惜她,半点儿风声都没透出来……”小太监声音压得很低。 小太监惶恐应道:“姑娘何必在意一个宫婢,她哪儿能和您比?殿下连正经名分都不会给……” “他宠幸卑贱的宫婢,也不肯多瞧我一眼。”徐霜玉心中委屈,“太子妃下月便要遴选,我如何不急?” “姑娘莫急,咱家听说……这宫中最……您何不找贵妃娘娘商议?” “言之有理,我这就去找姑母,今夜必要事成……” 洞中对话断断续续,不多时便没了声。 卫姝瑶抿紧了唇,犹豫了半晌,才看向宝枝,问:“殿下回来了么?” 宝枝回道:“今日围猎,殿下怕是要夜宴后才回来。梁公公倒是留在这里呢。” 卫姝瑶心里一咯噔,急急就想去找梁锦。 刚跑到大殿廊下,忽在这时,听得庭院响起一阵急促脚步声。 她抬眼,远远看见一人跑进殿内,“梁公公,出事了!” 梁锦神色一怔,大步从廊下迈出,只听了半句,就急匆匆随之离开了。 卫姝瑶心下烦乱,这夜没有早睡。 等到戌时已过,谢明翊和梁锦始终未归。 她实在熬不住了,和衣躺了下去。 ———— 谢明翊刚从猎场下来,就听得暗卫递了消息。 鹿谷山下的一处小镇昨夜遭了一批贼寇劫掠,民众死伤数十人,为首之人放话“尔等围猎,吾亦寻乐”,此后逃窜不明。 听幸存民众所言,这伙人长刀大马,皆是北狄装束打扮。细一思忖,便知是刺杀不成的细作余孽,转而朝民众发泄。 闻讯,谢明翊勃然大怒,当即披挂上阵,领兵亲自追击…… 短短三个时辰,谢明翊便率军归来,将一众作乱敌寇悉数绑回,全部就地斩首。 皇帝十分欢喜,亲自出了猎场行宫迎接他。 见他风尘仆仆,贵妃便开口留他在前殿稍稍歇息片刻。皇帝欣然准许,赞赏了几句,又命人端来酒酿,庆贺太子凯旋。 谢明翊迟疑了下,最终却是抿了抿唇,一饮而尽。 血腥气混杂着酒香扑鼻而来,他望向黑沉沉的天色,莫名想起低泣的少女,一个人留在殿里等他。 ……她是最厌恶血腥气的。 谢明翊被内宦领着去了偏殿,卸了铁甲,便想先在这里沐浴再行回去。 只抬手解了一颗衣襟扣子,忽闻见浓郁香气冲面而来,熏得他略微有些头晕目眩。 渐渐地,就觉得脚步虚浮,头也开始发晕。 谢明翊脚步倏地定住,搭在衣领处的手指一僵。 罗帐轻纱中,隐隐有道秀丽身影。 美人青丝散落,上身只着了一件薄纱心衣,将将盖住腰腹,露出一截雪色脖颈和藕臂,正撩起纱帐,缓步朝他行来。 “殿下……”徐霜玉面色羞赧,双眸含情,柔柔望向他。 谢明翊呼吸屏住,咬紧了唇,蓦地转过身去。 他眼底阴霾顿生,渐渐扩散,几乎完全遮掩了瞳中的焦躁。 徐霜玉步伐快了两步,上前婉转嘤咛:“殿下,妾身来伺候您换衣。” 纤纤玉手刚要触及谢明翊,忽地被他大力一推,整个人直直跌坐地上。 徐霜玉心知自己已经退无可退,表兄储君大梦竹篮打水一场空,太子始终对徐家不冷不热,她若再不拼一把,怎能眼看凤印落入旁人手中? “殿下推得妾身好疼……”她犹豫着,昂首望着他,泪光盈盈,楚楚可怜。 话未落音,忽然听得前面传来惊天动地的两下踹门声—— 谢明翊抬起脚,狠命踢了两下,竟是将死锁的整扇门直接踹开了。 他面无表情,沉着脸,踩上裂开的门板,大步离去。 从大殿出来,谢明翊绕过偏僻小径,尽力平复了气息,快步往寝殿而去。 谢明翊在一片漆黑中往前走,起先尚是步履平缓,但脑中的晕沉愈发明显,连带着脚步也踉跄起来。 他觉得体内越发燥热,酒意浓烈,连迈了几步都差点没稳住身形,心知那屋里的熏香必然是有问题。 他怒意更甚,双目染了赤色,捧起地上的雪吞了几口,才略略压住了体内的躁动。 凭着这一瞬的清醒,谢明翊快步回了寝殿。 殿内没有掌灯,一片黢黑。 谢明翊踉跄了几步,扶在桌沿上,急促喘息,强压住游窜在身体里的难受。 “殿下,你回来了?” 谢明翊听见卫姝瑶的声音,身子定住。 他动作僵硬地侧了侧脑袋,慢慢直起身来。 “沈奕,你没事吧?”温软的声音从暗处飘过来,伴随着少女的疾步声。 谢明翊眸色顿时一暗,瞳孔中的焦躁再度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仅剩的理智吞噬殆尽。 轻阖的眼帘掀起,那双黑沉沉的眼眸凝在她不安的面容上。 卫姝瑶亦是吃了一惊,见他面色赤红,表情僵硬,连忙朝他过去。 将将挪了步子,就听得他声音沙哑地开了口。 “别过来。” 嗓音低沉得几乎听不清,似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第24章 亲密 卫姝瑶脚步一顿,扣紧桌沿的手用力得指节发白。 她不知谢明翊出了何事,只是本能觉得他与平日里颇为不同。 谢明翊对上她清湛的眼眸,极快地错开。 她生得昳丽姝色,偏那双眼睛宛如纯稚的幼鹿,显出无辜又勾人的柔媚。 四目相对时,他察觉身体那股蠢蠢欲动的蛮力下一瞬便要突破禁锢,需得极力压制才能归于平静。 他不得不避开她的视线。 漆黑之中,片刻沉默后,最先开口的是谢明翊。 “倒些茶水来,越冰越好。”他抬起步,朝着盥洗房径自过去。 卫姝瑶慌慌张张地转身,顺势抓住茶壶,奔出了屋子。 方才对视的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遇上了饥饿的野兽,天生的捕猎者带给她极致惶恐的危机感—— 要么她乖乖送上去任凭他细细品尝,要么他狂风骤雨将她拆吃入腹。 可他只是极快地扫了一眼,离开了。 他神色收敛得太快,以至于她觉得那是一场幻觉。 卫姝瑶抖着手,灌了半茶壶雪,指尖冰凉的冷意让她思绪平缓了些。 她回了屋里,把冷水倒入茶壶里,端着壶迈步走近盥洗室。 “殿下,茶水好了。”卫姝瑶低声唤了一句。 久久未有回应。 卫姝瑶犹豫了半晌,才踮起脚尖,勾着手指撩开帘子,碰开一条缝隙。 里面没有掌灯,黑黢黢的一片,唯有高窗外透出的一抹浅淡的月色洒下来,映照着前方注满水的浴桶里站立的身影。 谢明翊连中衣都未脱去,正垂着眼,手掌覆在自己额上,紧闭双眼。 月光迷离,照得他被水浸透的衣衫泛着浅光,犹如一层薄纱,紧贴在宽肩劲腰上,肩背至腰际之下,一片暗隐肌肉隆起,起起伏伏。 卫姝瑶瞳孔一缩,慌忙转身。 “水、冰水好了。”她勉强镇定开口,“你要喝吗?” 里面传来哗啦的大水声响,她悄悄瞥眼,见谢明翊忽地坐了下去,整个人泡进了桶中。 “进来。” 卫姝瑶依言进去,见谢明翊泡在水中,双臂随意搭在桶沿,头稍稍后仰,眼帘紧闭。 “给我。”他嗓音听起来极其暗哑。 卫姝瑶慌忙递上,谢明翊直接抓过茶壶,壶嘴对着口中灌了下去。 而后,他将茶水悉数浇在面上,长睫随之颤动不止,如翩跹蝶翼,眉心蹙得甚紧,似是备受煎熬。 卫姝瑶莫名觉得,那张朦胧的面孔仿若下一瞬就要破碎的晶花。 他将茶壶还回来,在浴桶里抬腕时发出小小的“哗啦”水声,让她心头一跳。 卫姝瑶不敢去打听他发生了什么,只得紧抿着唇,不敢再抬眼,心慌意乱地拿着茶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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