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又一声。
第53章 疯长 卫姝瑶彻底醒来时,身上的伤势已经愈合了大半。 这几日她一直昏昏沉沉,中途也曾醒来几次,但却只见宝枝和长顺在榻前照顾她,贺祈年每日也会过来。 谢明翊不在。 宝枝说:“倒也是不凑巧,姑娘每回醒来时,恰逢殿下正好出去。” 卫姝瑶心里其实还有点缓了口气。她还没做好准备该如何面对自己的那点儿异样。 “东宫人手又换了一批,殿下动了真怒。昨日徐家已经离京,殿下去巡视新任命的六部,涪州那边又在闹水灾,这几日约莫是忙得很。”长顺解释,谢明翊政事缠身,每日都是深夜才会回来。 “虽是忙得很,但每次回来,必定是先来探望姑娘的。”长顺笑笑。 卫姝瑶眨眨眼,勉强笑了敷衍过去。她没作深想,想尽快摆脱那种奇怪的心绪,是故尽量不去想谢明翊有关的任何事物。 待伤势大好,身上有点力气了,这夜卫姝瑶才央求着宝枝带她去沐浴。 等她到盥洗房才知道,她这段时日竟是一直住在谢明翊的寝殿里。 那、那他睡哪儿? 卫姝瑶浑身僵硬,低眉去看自己雪白的足尖。 宝枝拿了帕子,一边沾水给她擦拭身子,一边悄声道:“这几日姑娘夜里总是梦魇,殿下一直守在榻前,也甚少困眠。” 卫姝瑶倏地抬起眼,难掩惊讶,“你是说,他根本没睡?” 宝枝歪着头,想了想,说:“殿下偶有小憩,也不超过半个时辰。” 卫姝瑶咬了咬唇,眼睫低垂下去,没有再问。 外面下起了大雨。 盥洗房水温渐凉,春夜寒气伴随雨声钻进来,惹得卫姝瑶低低咳了两声。 宝枝急忙给卫姝瑶穿戴好衣裳,正要扶着她回去,却见她摆了摆手。 “回藏书阁吧。”她嗓音还有点沙哑,听着总像含着委屈似的。 宝枝犹豫了半天,才点了点头,领着卫姝瑶出了盥洗房。 刚入了寝殿,忽觉有热意扑面而来,登时驱散了染身的春寒。 卫姝瑶怔住,抬眼就见殿内一隅竟然搬来了个等人高的鎏金铜炉,热意正从里面燃着的银炭里源源不断送出。 卫姝瑶彻底愣住。 她还记得,初来寝殿那夜,冰窖般的寒意冻得她浑身发抖。长顺告诉她,谢明翊身有旧疾,不喜燥热。 现下,那冰冻的冷意消散不见,充斥着绵长的暖热。 如春意盎然,和煦温柔。 卫姝瑶站在原地,手指缓缓蜷缩进掌心里,半晌才挪开步子。 她路过榻前,望见谢明翊合衣躺在榻上。 她迟了一会儿,没有立即走近,只是站在烛台下,远远看着层层纱幔间若隐若现的颀长身影。 谢明翊身着单薄衣衫,长发未簪,浓密乌发铺陈在枕席间,昏黄烛光透过纱洒落下来,柔和了他刀刻斧凿般的面容。那张惊为天人的面容敛去了漆眸的凉意后,确是皎若玉树温其如玉。 好像……还是第一次见他安静睡着的模样。 卫姝瑶望着他许久。 最后,她不自觉将目光落在谢明翊的唇瓣上,想起那几次他的气息铺天盖地侵袭过来…… 不知是因殿内暖意渐浓,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面颊也腾起了微热,几欲染透耳根。 谢明翊眼帘轻阖着,实则并未睡沉,只是见那杵在灯台下的身影既不走远,也不靠近,他终是按奈不住,缓缓睁开了眼。 “沐浴过了?”他问。 卫姝瑶吓了一跳,险些撞倒了灯台,连忙扶了扶铜柱,才垂下眼睛,小声开口。 “这两日叨扰殿下,我、我先回藏书阁了。” “再说一遍?”他分明听清了,却半撑着身子坐起来,抬眸又睨了她一眼。 “我必定会把身子养得好好的,不会耽搁殿下南下的日子。”卫姝瑶声调微提,道:“所以,我且先退下了。” 谢明翊这才从榻上站起来,瞥了一眼立在烛台下的卫姝瑶,又拉低了视线,落在她局促不安的脚尖上。 “贺太医说,你养伤期间不得受凉,藏书阁不便燃炭。再过两日孤就要启程南下,你若想同行,自行掂量。”他嗓音低沉,音色却一贯地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啊?”卫姝瑶不敢置信,脸上那点热意更强烈了。 她明知他是故意寻借口,却又找不出更好的托辞婉拒。她转念一想,又想起春搜时也不是第一次和他同居一室……可那时候她住在暖阁里,又没旁人知晓,再说彼时她还没细想过心底这些奇怪的情愫…… 卫姝瑶抿紧了唇,不想再听他多话,转过身,抬步就要往外走去。 谢明翊忽然大步走过来,在她临出门前,一手揽住了她的腰。 他力道不重,只是太过突然,以至于卫姝瑶身形微晃,手指下意识紧紧扣在殿门两侧。 她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另一只仍在门内。 谢明翊将下巴轻搁进她颈窝里,细嗅着她身上清甜的气味。 “当初是谁说要每日陪我用膳,怎的言而无信,睡了这么些日子?”他低缓的嗓音在耳畔拂过,喷薄的热息挠得她面颊更红了。 卫姝瑶咬了下唇,懊恼地反驳:“我那是睡了吗,我分明是受伤昏迷!” 她越想越委屈,眼眸里莫名就蕴起了泪水,又气又恼。她不想被谢明翊看见,可他偏要将她的身子扳过来,捏着她的下巴,饶有趣味地盯着她看,看她双眸盈盈,晶莹泪珠将落未落的样子。 谢明翊捏着她的下巴的力度微微放轻了点,粗粝指腹缓慢摩挲着雪腮。 “所以,为何要救我?连性命也不顾?” 他另一手揽着卫姝瑶的腰肢,将她往自己怀里又送了些许,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她。 卫姝瑶全身僵住,呼吸一滞。半晌,她慌张地挪开眼,错开他那双含着笑意的漆眸。 “夜色已浓,你、你早点歇息。”她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也变得僵硬,一顿一顿的,像是掩饰什么。 未等言罢,一片阴影骤然侵袭过来。 卫姝瑶身后的殿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了。 谢明翊一手稳住她的后脑勺,一手垫在她的腰后,用炙热的掌心隔开了硌人的木门。 他背光而立,鼻梁高挺,下颚利落分明,虽没有迎着光,可那双清冷的眼眸中情绪宛若疯狂生长的藤蔓,几欲缠住她所有思绪,煞是灼人。 卫姝瑶心脏狂跳,感到微微的刺麻,心房酸胀得厉害,全身都在这莫名的悸动中坠入麻木。 在她过往的印象中,谢明翊一直是理智且漠然的,即便那几次亲吻她,也抽离得甚快。但此刻—— 她第一次见谢明翊毫无保留地朝她表露情绪。 他的唇瓣,他的舌尖,他的十指全部在疯狂地占有她,好似狩猎者对上了自投罗网的猎物,彻底丧失了一直刻意压抑的冷静淡漠。 她感到了他的失控。 那种失控带着她一起坠落,他时而蛮横时而温柔,又酸又甜的涨麻感充斥着她的世界。 “婵婵,留在我的身边。” 他低沉的声线带着点醇厚的微醺酒意似的,传入她耳中时,令她骨子里都颤栗起来。 卫姝瑶被他亲得浑身发软,根本无暇思考。 她不知, 一片阴影中,谢明翊睁着眼盯着她,冷清的眼眸逐渐变得发红,臂上绷起了青筋。 他甚至想咬她。 想让她从此只能属于他。 心底对她的独占欲如疯长的野火,燎原殆尽。 半晌,谢明翊才松开卫姝瑶,直直盯着她因动情而微红的眼尾,极力遏制着不去再贴近她。 他说:“这回让你处于危险是我失责,南下之时必定不会再让你再涉险。” 涪州涪水县。 大雨欲停,青山麓谷之间的小路泥泞不堪。 一个身披蓑衣的年轻男子走在路上,头上戴着遮雨的斗笠,按在腰间的手忽然顿了顿。 他抬起头,笠檐犹自滴落着雨珠。即便用灰麻布遮住了下半张脸,也能看出他俊朗不凡的面廓,尤其是那双鹰隼似的眸子,望向前方时,沉稳中透着锐利的锋芒。 他身量高挑,宽肩瘦腰,搭在腰间的手略有些粗糙,但只要懂行人细细一看,便会知道这是个练家子,紧绷着的小臂随时能迸发出矫健力量。 这人正是南下的卫鸣。 自从在青渔镇和谢钧等人分别后,他马不停蹄地朝南出发,只身赶往曲州,一路行来倒也算顺利。 彼时他不顾父亲劝说,执意南下,卫蒙问:“南下不过是宁王给太子设的障眼法,咱们半道就会转向,你何必再折腾一番?” 卫鸣垂着眼,沉吟了片刻才道:“我想治病,我总不能连母亲都忘了。” 他虽然恢复了不少记忆,可大多是零碎的片段,连母亲的往事都记不大清楚了。卫鸣不想一辈子做个脑袋空空的人。 思及爱妻,卫蒙面色也僵硬了,沉默了半晌才颔首,“你素来是个有主见的,去吧。” 卫蒙再三叮嘱,只等他治好了脑伤,务必急急赶回肃州,与宁王等人汇合。 卫鸣蹙眉,低声问:“父亲果真要跟随宁王?” 他记得,父亲一向不喜宁王,若说是因这次救命之恩投靠宁王,倒也是情有可原…… 可紧接着,他却听见卫蒙冷哼了一声,“竖子不可与之相谋。为父只是想解开一个埋藏多年的谜团,此事与宁王息息相关,唯有他是突破口。” 卫鸣不解,卫蒙却也没有多说,转而问道:“三州舆图,当真损毁了?” 卫鸣艰难点了点头,朝天阙乱石崩裂时,他亲眼看见那张图脱身而飞,随着碎石破成数片,被彻底埋葬进深泥里了。 卫蒙神色惆怅不少,重重叹了口气。卫鸣欲言又止,最后默默目送父亲背影远去。 自重逢以来,父子二人皆是心照不宣,无论何时谈及何事,都不敢提起小妹。 卫鸣没有告诉父亲的是:既然宁王选择南下做障眼法,他不如将计就计,引太子南下。 他要救小妹。 天色将晚,雨势彻底停了。 卫鸣翻开怀中信笺,展开来又看了一遍。 “师父召我,我已踏上回程,你若想再治脑子,来曲州。”言辞简洁,落款是娟秀的蝇头小楷“芫华”。 这位名叫芫华的女子正是当时救治卫鸣的医女,他也不知对方从何而来师从何人,只知道此女医术高明,可起死回骸妙手回春。 当时他被人从朝天阙捡回来时,只吊着一口气了,众人都说他没救,是芫华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信是他初到京城时收到的,想必芫华已经比他先一步到了曲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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