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腰拿两个碗,摸上去,还带油腻。闻衍璋瞬间有所感。 有旁人用过。这地方是吃不起荤腥油水的。 捏了捏发眩的头,他继续盛汤,慢慢端去屋里头分吃。 老太监呼噜一大口,吃的满嘴油,昂头叹息: “好香的汤,不知多久没尝过了。斑奴啊,快快吃,吃地高高的,同你太/祖一般…” 闻衍璋压抑着心底的戾气,薄唇轻抿碗边。闻言不置一词,只径自思索来去。 几碗见底,四肢都热了起来。 他才沉声: “亚父,这几日发生了什么?” * 陆菡羞跳上马车后便急忙从攀儿的怀里掏炉子,“好冷!” 攀儿愁眉苦脸道:“小姐,你作甚日日来?马上腊八了,府里整日的忙。到时老太太找你你不在…” 陆菡羞一吸鼻涕: “怕什么,今年紧要的是给姐姐说亲。我嘛,还没及笄呢,出嫁要备的绣品也一个没有,老太太不是说最烦我了?况且若不是现在忙,又哪里能天天出来?你若说出去,”狐狸眼一瞪,露出凶光,陆菡羞虚张声势掐一把攀儿: “我扒了你的皮!” 攀儿连忙扭身惊叫,圆嘟嘟的脸娇嗔: “小姐啊!你哪怕是照顾宫里倒恭桶的也比这个好啊!他一个皇庄的养猪奴,什么也帮不得。大姑娘说上的公子,家中官职少说也得是个三品,喜欢她的夫人极多。 可你…” 陆菡羞百无聊赖地扣扣耳朵:“我什么?” 攀儿叹气:“你的风言风语多,虽没抓到过正行,可坏帽子已经扣上来了,人家又嫌你长得妖媚不是好人。 你总不能下嫁吧?再有八个月,你也及笄了。” 陆菡羞不在乎地眯眼小憩: “那又何妨,我总能找到真命天子的。” 虽说前头他是你们都看不上的养猪奴,但后头好歹也当过一段时间的皇帝。 哪怕最后噶了,也比从头到尾一事无成好些。 就是这个身份么…前朝余孽,肯定是不能言说的。 捂着耳,陆菡羞面对车壁,食指轻擦了擦清漆。 隔两天再去,来个欲擒故纵,叫他知道没有她的帮助,日子定是艰难。 …闻衍璋那么一个有心机的人,一定能get到吧。 今天那有来有回暗流涌动的对话,他会怎么想呢? 她蓦地又睁眼。 当日一辆板车载他出宫,她回家后掏了一堆药清晨溜去治人。把他摇摇欲坠的命直接从黑白无常里抢回来。 当时那个老太监养父看到了没有? 也不懂,他会不会告诉闻衍璋。 车厢晃荡,霍地重响,攀儿突然惊叫: “怎么了!” 陆菡羞猛地起身,车夫道:“不碍事,撞到了位公子。公子,对不住啊!” 一道温润的男声同春风似的飘来,润地恍惚能化去冬雪,隐含歉疚浅笑: “无妨,是我唐突才吓到里头姑娘。这位姑娘,对不住。” 攀儿拍拍心口:“下回小心些!” 他又十分知礼数地道个歉,才问: “请问这位师傅,可知十八巷庆云书斋怎么走?” 马夫朗声:“左转,过了那磨喝乐铺子再右转行上百米就是。公子,瞧你模样是外地来的?” 男声谢过才答: “是,我乃松江府学子,来京准备明年春闱。天寒地滑,师傅小心驾车。” 攀儿禁不住同陆菡羞笑: “小姐,这江南来的公子听声就俊秀呢。本还想开窗看一看,这么冷便罢了。” 陆菡羞懒洋洋哼一声: “还真是春风拂面一个人。” 可比闻衍璋那死气沉沉的好多了。 “快些吧,”她伸个懒腰,“这车坐地腰痛。可不能让他们发现了。”
第8章 无脸男尸 各家都是热闹的时候,陆菡羞踩着攀儿的背上墙,刚迈开腿,便听得一声冷嗤: “可算逮到你了!来人,押二小姐入祠堂,上家法!” 攀儿一愣:“小姐!” 陆菡羞惊愕过后捂着脸:“爹——!” 半夜,攀儿红着眼上完药,陆菡羞便皱着脸抬起红肿的手轻吹起来。 “嘶,痛得很!咱们如何走漏风声的!” 攀儿瞧眼钉了木条的门窗,欲哭无泪: “奴婢走前分明没透露过,当时就和窈儿说了两句…” 陆菡羞一顿,呲牙咧嘴: “大姐的丫鬟你也敢回?那肯定是窈儿故意来打探呢!你又是个瞒不住心事的大嘴巴!” “我,我…小姐啊!” “罢了罢了!”陆菡羞躺在床上生闷气,“是我不该嘴贱告诉你,我自个偷偷去才好。” 要说这打算,陆菡羞一开始就没想过让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知道。 会带上攀儿实属意外。 那时闻衍璋营养不良晕过去,她隔天去看,翻遍了茅草堆成的厨房也不见一块肉,最好的东西唯有大米和烂白菜。 这东西哪里能继续吃。闻衍璋这样的,十五岁前再不补足必要的肉蛋奶,基本上没什么可能再发育。 她本想着好歹养猪,又是有旧部的前朝太子,至少得私藏点吧。没料到这人设这么实在,真就什么都无。 没法,陆菡羞转头喊跑腿的去樊楼里买了些熟菜。 然,一两回倒罢了,日子久了她那点钱撑不下去。她娘虽有个豪绅爹,银钱从不愁,奈何接连拿弄丢了首饰当借口,她娘已经不信了。 思来想去,陆菡羞寻思还不如买活的让老太监杀。可那老太监实在太老,陆菡羞目测,认定他绝对有点帕金森,压根无法宰杀活物。平白溅她一身鸡血。 待到回府,攀儿突然凑来一脸严肃: “小姐,你去外头逛菜场了?” 陆菡羞吓住了,刚想骂她胡说八道,攀儿便用手比了个砍肉的大菜刀: “攀儿家没败前是屠户,一条街上都是杀鸡鸭鹅猪的。” 她一脸笃定: “小姐,你肯定去了。怎地不带上攀儿一起?” 陆菡羞看着严肃的圆脸小婢女,足足沉默了十分钟。 隔天,一辆马车晃晃悠悠载着二人驶向皇庄。攀儿手起刀落,满眼绿光宰了两只鸡,刮了三块猪毛。 陆菡羞磕着瓜子叹为观止。 “…”这痛楚的回忆。 她叹气:“还好只说我们在外头玩耍,大姐不曾做绝。一关五天那小子可不得饿死?” 攀儿抱着她的腿也叹,虽说小姐遭猪撞去了半个魂,更傻了,可有时也良善许多。 “小姐,攀儿前些日子才杀了一只大鹅藏在雪窟窿里呢。你忘了?再不济也有大白萝卜么,饿不死的。说来也怪,皇庄的奴才怎会吃住地这般差?好像他们是被排挤出来的一般,连个正经下房都没得住。” 这背后的事陆菡羞倒不好奇。 身世悲惨的反派标准童年不就该是这样么? 横竖逃不过忍辱负重一词。 一时半会找不到解决办法,陆菡羞只好暂时先低调些,苟且做人。 挂历撕啊撕,再一撕便跳出来腊八。 满京城都飘着粥香,各大寺庙前排起了布施的长队。 距离陆菡羞被关禁闭已是七天后,她死赖着求了半晌,终于被放行,顶着一头绒花,贼眉鼠眼地瞟。 本还想着怎么溜呢,可灯火连天,小铺子挤满朱雀街,俱是她没见过的东西,一时间迷了心神。 陆菡枂瞧地意外,举着手里糖人笑着敲她一把: “做什么!往常你可不爱看这些玩意,怎么今日起兴了?” 陆菡羞回神,强作镇定: “莫管,我看那龙鱼灯漂亮,格外别致而已。” 陆菡枂还是怀疑,陆菡羞绷脸,赶忙抓住她胳膊涌进人潮: “快看!放天灯了!诶,那公子怎么有几分眼熟?姐姐,这是不是你那未婚夫李霁啊!” 陆菡枂大前天正式得了聘书。陆励是个武官,大雍近年却以文官为重。武夫在太平年间惯是叫人看不起的,更何况又只是个四品。 陆励一直恨那些个尖酸文人的嘴刀,每每想到便吃不下肉。到头来还是攀了翰林学士李赋的亲,定下他长子,正应试春闱的李霁。 此子五岁作诗,当世大儒顾平襄都亲口赞过,虽不是顶尖神童,未来也逃不脱一个才高八斗。 何况这小子生的很是板正,琴艺极妙。其父官职不高不低,正适合许多想高嫁一层的人家,是以抢手非常。 陆菡枂是很高兴的。说来说去,那李霁也瞩意陆菡枂的秀美,倒是互相都看对眼的好姻缘。 而陆菡羞会注意他,则是因为李霁未来是辅佐天下安定的能臣之一,后来拜入内阁,御笔亲赐太师府门匾。 虽然陆菡枂这个人物没有被提及,可如果能和李霁在一起,届时得了诰命,她定要笑开花。 提到他陆菡枂便娇羞,顺着妹妹的手指头一瞧,还真是。蓝袍公子站在樊楼上笑吟吟地盯她瞧。 陆菡枂脸红,惊呼一声便去打陆菡羞,嗔痴娇憨,做足小女儿情态。 陆菡羞禁不住大笑起来,躲开姐姐的拳头,莫名起了坏心眼,一只手弯成半个圆搭在嘴边,冲着那楼上人便笑喊道: “姐夫——我阿姐念你呢!” 李霁一愣,随后展开折扇别过脸偷笑。 四下的都看过来,也起哄。 陆菡羞忙抓着裙子溜了,徒留陆菡枂红着脸不知所措。只好干蹬脚。 底下热闹喧天,惹来楼上众宾客挪步。不知谁啧声: “都说这陆家二女狐媚小气,如今一看也没有传的那么难听。倒是有几分天真俏皮。李兄,你这小姨子不错。” 不知又是谁接话,漫不经心: “矫揉造作,惺惺作态。这般姿容的京城能找出上万个。” 李霁打哈哈: “好了。王兄,文兄,议论女子岂是君子作为。快叫上林兄,咱们这考学谈到何处了?” 里头品茶阅书的俊美青年闻言浅笑一声,桃花眼春水四漫: “谈到上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大儒顾平襄如何起股。” 他一身碧衫,朝他们举起手中青柚茶盏,大袖顺之而下,一截小臂同人一般文秀清隽: “京城冬雪寒人心,不如一隅吃茶去,且在文章里品壮志豪情。” 众人都笑,和乐地紧。集市快散,陆菡羞买了好些小玩意,寻思着哪个闻衍璋会喜欢,正往回走,眼前一怔。 冻成团的血珠子啪嗒打上衣襟,她抖着唇抬眼,忽地瞳孔缩成针尖,重重捂住嘴。 天上掉下具血淋淋的无脸尸,右手死死握一截断布,毫无预兆仰倒在欢快的众人前。 四下突然一齐惊叫,陆菡羞手中的长命锁啪地砸上青石地,碎了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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