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男人,女人,阉人,都是人。若是阉过就算脏,那流连花楼的男人又算什么?” 掷地有声,毫无芥蒂。闻衍璋凤眸一窒,微妙一翕。 她说完便掏出身上带来的药,勾起一坨粉膏仔细抹动。涂完了,才后知后觉——淦,这话太超前了! 不符合人设啊! 她立马抬眼,明明灭灭的火光里,闻衍璋那张脸好似飘过几分微妙。 顾不上是不是她看错,陆菡羞心里一虚,连忙装腔作势咳一声,捏着拳头朝他昂起下巴冷嗤: “我最恨那些滥情男子!人脏可不止身,还有心!话本子里都唾弃什么宫女太监对食,可好歹是一心一意!那些爱吊书袋的文人墨客一个比一个玩的花,抛弃槽槺妻地多的数不过来,也好意思弯酸残缺之人。” 她语重心长地睨他眼: “你说是不是,小璋子?人虽有三六九等高低贵贱,可初初也都是娘胎里出来的。这贵贱还不是强加的。” 陆菡羞扔了瓷瓶,打开食盒便揭过这话题: “快来吃,都是我从家中带来的好菜。” 她指着那些东西:“上面这层酱猪蹄,八宝粥,奶皮子都是你的。下头这层给你老爹。快吃吧,再热可没有那个味。” 筷子二话不说强塞入他手中,不等闻衍璋说话,酱猪蹄便朝他脸来。 完完全全的堵嘴架势。闻衍璋抓住盘子,对她这乱了心的举动心中微动。虽都各含心思,脸上却维持地适当: “多谢姑娘,奴才感激不尽。” 陆菡羞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吃饭: “以后也不必这般生分,没人时你叫我菡羞或是菡羞姑娘都行。也不要整日奴才奴才的,自称我吧,不然听得耳朵起茧。” “是。”闻衍璋不曾犹豫。 他继续艰难地夹猪蹄,她提醒: “用手抓,这有什么好害臊的。” 他一顿,当真依言抓起了酱汁浓郁的蹄子,文雅地咬了一小口。 陆菡羞看在眼里,心道这小子不愧是皇室血脉,处境差归差,仪态却是规规矩矩的,很好。 她静静思忖,回神便见他唇角无可避免地沾上汁水,垂着浓翘睫羽咬肉时细小的嘎吱声跳跃在厢房里,同火苗一样微弱。 陆菡羞偏头,眨眨眼,那猪蹄已被放下,唇边的酱汁也被抹去。 她莫名好奇。 这个病娇男配好像突然鲜活清晰了起来。 不是纸上的脑补,也不是刚穿来时见到的那种流于表面的面具人。 这个人书中人,吃饭时需要蠕动口腔,会避不开汁水,需要治病取暖,也要上茅坑洗澡。 他不再那么模糊,不是一团黑影。 他渐渐长出了手脚。 就好像看到养的宠物生长一样,陆菡羞盯着这拔高了个的少年,居然有一丝诡异的老母亲式欣慰。 要说遗憾…这个好感度为什么一点都没有涨? 陆菡羞听不到系统的电子音,突然泄气。 他可真难搞啊。 饭吃好了,一粒米都不剩,看来闻衍璋还真是饿了。正好攀儿也抱着火盆到地,抄小路进来就张罗起点火,厢房一下就又暖又亮。 攀儿将食盒送去给老太监,趁这会功夫,陆菡羞烘着火,又想起来那心有余悸的男尸。 她一时愣神。 据说皇帝都知道了,那男女主肯定也会知道。腊八节里从天而降这么一具找不处身份的尸体,到底是谁干的? 碳稍的干柴噼里啪啦,一幕又一幕在眼跟前炸开。菡羞怎么都忘不掉那肌肉颤抖的脸,一时心里难受,闻衍璋蓦地唤她回来: “陆姑娘,你脸上为何发青?” 她一顿,立即抬手摸脸,缓缓转头,少年的面容半匿入晦光。 依旧是平平淡淡的。 陆菡羞捏了捏手,太阳穴开始乱跳: “你知道腊八节宣武门前掉了具无脸男尸吗?” 闻衍璋轻声:“知道的。” 她转脸,抿唇:“我想谁都要知道的。那天好不容易能出去,刚逛没多久便见到那尸身。 太血腥,我一夜不曾睡好觉。” 陆菡羞捧脸,侧颜犹带惊惧。闻衍璋窥尽,嗓音更低: “是人都要怕的。听督公的干儿子们说宫里震怒,下令定会彻查凶手,姑娘不用太过在意。” 他似是好奇:“姑娘以为那尸身是何身份?” 陆菡羞面色难看: “自然不知道。我只看了一眼便呕吐不已,若非当时人多,兴许要吓地昏死。” 闻衍璋应声,又浅淡道: “我幼时常发噩梦,亚父便去摘柚子叶和甘草煮水擦身沐浴。再制个香包贴在心口,便能得一段时间的好觉。 眼下没有这些东西,姑娘若还难受,请法喜寺主持洒一洒水也好。” 他于火光中缓缓抬眸,眼里跃两簇青白的焰: “若姑娘不嫌弃,我去寺中祈一道平安符。” 闻衍璋这称呼改地极快。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应。 那双凤眼莫名隐现一抹说不出的韵味,仿佛里头伸出一双修长润泽的持莲佛手,捧起她的脸便拥入掌心,慢慢合拢,连接成一道人肉锁。 陆菡羞突然难以呼吸。大脑恍惚了好会,直到清寒男声低念: “姑娘。” 她猛睁大眼,面前的人分明无悲无喜,无风无波。 不知哪来的钟声敲醒她。 陆菡羞额间浮一层薄汗,匆忙别开眼,双手抓在一块: “我有些不舒服,你刚头说什么?” 他倏地阖眸,复而睁开,没有一丝诧异地重复: “我想为姑娘祈一道平安符。” 闻衍璋补充:“若姑娘不嫌弃。” 菡羞微怔,惊讶了。 他居然主动表达亲近了?可好感度没涨。 她匆匆哦一声: “你若乐意我自然肯接。都是朋友,哪在意这些。” 他于是勾出一个细不可探的弧度。陆菡羞才回过神,正色: “你上回去法喜寺做什么的?” 似是没料到她问这个,闻衍璋沉默一息才回,静静看着她的眼,字字清浅,又字字发沉: “去为亚父供灯。” 千年古刹宫长明灯,无一不为祈福。 陆菡羞一愣,倒没想到这个理由。不过剧情说了他记事起就谋划复国,这供灯…也是借口吧。 她没理由的心里头发胀。 希望不是假的。 毕竟闻衍璋对这个太监养父很耐心,也算孝顺。 “巧了,我是去祈福的。”陆菡羞眯眼笑,又随口一提: “你身上最近没什么味了,果然还是要离猪圈远些的好。” 闻衍璋颔首,算作回应。 “…”陆菡羞有些尴尬,又没话找话: “我一隔八天没来找你,你不生气吧?” 闻衍璋心底冷嗤,自然不会因一个蠢材生气,何况罚过了,只看下回再罚。他面上摇头,语调风轻云淡: “我怎有生气的因由,来与不来都是姑娘的意思。” “那次秋猎…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陆菡羞得寸进尺,莫名就是很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本想说你是不是很厌恶我,想想还是不要打破这初步构建的和平气氛好。 当时买猪肉的借口拙劣,连她自己回想都冷笑。 闻衍璋如此聪慧,早把她当猴看了吧。 少年果不其然不说话了。 陆菡羞脸色一僵,双手不自觉扣摸大腿,琢磨说什么再挽救挽救。便听他认真: “皇庄里的猪入冬都是不卖的,专供皇家。” 她竖起耳朵,这是? 闻衍璋继续,有板有眼: “若陆姑娘实在想要,过了冬我去赶一头割条腿送去。” 他好像说的是真心话,没有拆穿陆菡羞拙劣谎言的意思。 火盆适时地小小爆裂,陆菡羞坐在竹椅上一下就叫面前少年的坦荡体面打击地无所适从。 好半晌,她故作高傲地嗯道: “那就好,拜托你了。不过一条腿怕是不够。” 闻衍璋从善如流:“那便多割几条。” “…”陆菡羞微笑: “你真贴心,小璋子。” “为人奴者该做的,何况姑娘接济我良多,区区几条腿而已。我尚担得起。” * 领头从院里出来坐上马车,陆菡羞忽然听见叮一声: 【宿主,恭喜你,终于打开了好感度系统,今日起开始正式计分。如果需要知道分数,请在脑海中呼唤我们。无大的剧情点我们不会出现。 再见,宿主。】 陆菡羞一口气倒吸在肚子里——感情她干了这么多,才刚刚够打开闻衍璋的好感度系统啊! 她深呼吸…前路漫漫。 攀儿拎着食盒上车,掏出一个清香扑鼻的鹅白香包。 陆菡羞皱眉:“哪来的?” 攀儿抬手去落帘子: “是那老太监给我的,说是助眠提精气神,谢小姐屡次帮忙。” 陆菡羞于是抿唇,拿起那勾了线的小香包放在鼻尖闻一闻,仔细打量,狐狸眼透三分好奇。 这就是闻衍璋说的贴心香包吧? …竟还有的存呢。
第11章 她居然脸红了 陆菡羞把几个指甲盖大的小香包攥进手心,又大力吸了吸,眉目慢慢同开花的骨朵似的舒展。 闻着确实舒服,萎靡的精神也舒缓。 她想了想,叫攀儿先收着。本琢磨要不要学电视剧里找郎中辨认辨认里头药材,攀儿却随口道: “小姐,这就是些花草啊香油拌在一块儿而已。奴婢小时候邻家婆婆常做,味道都不同,比不得街上铺子里的好。” “是吗?”比不得才好。 陆菡羞把那只粗略绣一面圆头小老虎纹的香包翻来覆去又看一遍,到底没去找郎中查验,回府便挂上床头。 毕竟不是闻衍璋那个小炮灰给的,老人家神志不清,算是心意。 她要是真怀疑,未免有些计较了。 躺在软乎乎的榻上,陆菡羞半张脸陷进黑发里,嗅着若有若无的香气,眼皮子止不住打架。 □□地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复盘一遍,困潮再也抵不住了,一下就将她淹没。 昏睡前,陆菡羞小小嘤咛一声。 不管怎么,关系总算拉近了。他既然肯提一嘴平安符香包什么的,必然也存着还恩的心思,当然,不提这心思是好还是坏。 否则理她一个平平无奇还名声不好的娇纵姑娘做什么? 唔。陆菡羞迷迷糊糊露出一个娇憨甜笑,眼都弯成月牙。 突然有了成就感是怎么回事.jpg * 架空古代的新年比腊八还热闹。疯笑完了,她也适应了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东西。 和闻衍璋的会面不特别频繁,但维持上了一定规律。他们俩还挺…相敬如宾?总之闻衍璋很忍耐她,但也很安静。她不问,他就不答。像个木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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