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就愣了下,很迅速明白了现状。 戚云月对当下的改革是空前的。 可不听话的地方与人太多了,男尊女卑深入DNA。 菡羞觉得,在这种地方大谈可悲没有必要。大伙都不会听,倒不如实际上做点行动算了。 就比如,有钱攥在手里比什么都强。所以第一时间,菡羞就拉了刘阿婶入伙。 少年静听她软和扎实的语调起伏,不曾表态。只是在菡羞有些遗憾时收了碗筷: “我来洗,你打些水煮一煮擦身。都是汗味。” “那你要洗干净啊!” 她就没有和闻衍璋再继续深入探讨,想起还有鸡蛋没捡,一溜烟跑走。留下闻衍璋捋起袖子站在灶台边刷锅洗碗。 动物都睡了,夜里最是安谧。偶尔有虫叫,不过很细微。 洗着洗着,闻衍璋的动作停下。 有水声噗咚。 陆菡羞没关卧房门。 他侧耳,恍惚又捕捉到快活的哼唱。 ..她似乎很高兴。为他随口扯来给她打发时间的点子雀跃。 扯唇,继续洗碗。 这样最好。 腿碰上竹篮,闻衍璋想了想擦干净手,弯腰将布掀开,取出里头那只荷包放进衣襟。活虫蠕动。少年感受着那能给他带来光明的好东西,面上渐有诡异的扭曲。 等到哼唱停了,他好整以暇,出去道: “记得放碗,我瞧不见,怕打碎了。” 菡羞裹着衣服,抽空道声知道了。晚上睡觉,菡羞没几秒钟就进了梦乡。 闻衍璋听着呼吸,慢慢伸手,将荷包取出来捏在手里。 虫子顶了顶他的大拇指。 他默了会,决定放回去。睡得四仰八叉的菡羞正好翻身,脚一蹬精准踢他荷包。闻衍璋蹙眉,忙侧身,她的腿却翘上来。菡羞迷迷糊糊哼唧: “累。” 少年刚蹙的眉便展开。不知怎么的,他摸索上菡羞的脸。自鼻骨,去往眼眸,唇瓣。 细腻,柔软。 已经很久不曾看见,但碰上去,她的五官有序地依次在脑海中浮现。 但,闻衍璋刚微霁的心神又淡下去。 这五官不鲜明。 刻画到一半,便模糊了边界,几次拼合都只凑出一张蒙雾的脸。 他手底下加重力道,捏了捏菡羞的右颊。她吃痛闷哼,转身躲他。 于是唯一的软和也被夺走了。 闻衍璋陡然心烦。 捏着荷包的手再度呈到胸前。 是否现在就用了? 两个虫母的蛊,若是贴身血喂,合一块也勉强有半个王蛊的威力。 而这眼睛本又中了毒。 以毒攻毒也好,以蛊相治也罢。总不可能无用。 然,闻衍璋阖目。 这是筹码,他现在就用了,届时再见定会被用蛊之人察觉出复明的实况。 本想拖一拖,拖到与王庸对峙,一举获得最大限度的利益。 他缓缓摸上自己的眼周,眼尾那粒陆菡羞主动亲过几回的红痣。指腹游动,点了又点。 直到身边的姑娘发出细小的鼾声,少年的手忽而不受控地颤抖,他轻呵一口气,打开了荷包。 两条大小相似的虫子欢快地爬出,被一只手捏碎,爆裂成汁液。 他睁大眼,任那虫血滴滴次入眼中,一阵阵灼烧血肉的剧痛。同当时裴止风所为时的痛竟无二致。 快了。 闻衍璋下颚绷紧咬住槽牙,眼睫剧烈震颤,眼周迸出片片蛛网般的可怖红线。不知多久,他忍出一身薄汗,脑中晕眩不已。唇如鱼口张合,一呼一吸,吐的尽是绵长春寒。 被褥被揪起,几处破了洞。 终于,“嗬——” 难耐压抑的呼吸在天将明时荡出。 夜,不再一片漆黑。 少年抬手,咬着鲜红的唇轻轻覆上双眼。独属于男性的气息陡然厚三分。 菡羞迷蒙间觉得身上有点刺挠的疼,但很快消散,于是依旧睡得香香的。 头发蓬乱,她被捧住脸,总觉得脸上有什么东西游动。 不过没有实质,只有第六感。 * 翌日一早,菡羞起床去监工,闻衍璋还躺在床上闭着眼。 她照常摸摸他脸: “我走了啊。” 他点头,却也没有睁眼。 等到确定脚步声不见,被子方才被掀开。镜子前坐下一道身影。 铜镜中便框一个神态微妙的垂首少年。缓缓地,慢慢的,抬起了他黝黑的凤眸。 无风无波,却浮涟漪。 闻衍璋定神看了会自己,若有所思。 果然还是不够啊。 除非凑到眼跟前,否则还是个半瞎。 不过,他眯眼,久违的光明委实招人喜欢,甚至一切都有些新奇。 一草一木,一颦一笑。 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叫人厌倦,亦叫人怀恋。 摸上粗糙的盲杖。闻衍璋仔细放眼前打量了下,冷笑。 陆菡羞的手艺可真是狗屎一坨。 又弯唇。幸好他用惯了,不嫌弃。 一嗒一嗒踏上书院路。少年依旧是那个眼盲少年。只不过此时雄心壮志,万事俱备。 他胸有成竹,只待王庸这东风携人找来。好让他生火,烧上京城。 问雨带着一脸踌躇的李霁找来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李霁有些为难,但都做了决定。他只好行礼: “李霁彻夜未眠,辗转反侧,下定决心。 臣,盼鞍前马后,跟随陛下重启大业。”
第90章 是我 李霁来找问雨前和爹深思熟虑一个晚上, 百般挣扎。直到瞧见门缝下蹒跚爬来小脸黄兮兮的儿子,心里头一震荡。 这吃根糖葫芦都要盼望的日子,他小时候从未尝过。 待到顺儿咧着嘴抓他裤脚, 李霁起身把孩子抱了起来, 深深看了衰老许多的父亲一眼。 便当是赌。 找到问雨纯属凑巧,一路忐忑, 李霁心情之沉重不比当时被送出上京那次少。 他一个二十多的男子,几度屈居于一少年膝下,憋闷到了顶峰, 却无可奈何。 小姨子还在他手上呢, 好歹要给阿枂一个好消息。 李霁认真俯首, 大大磕一个头: “陛下明鉴!” 少年穿梭在杂草中, 身后那噗通一声闷响未曾让他停下脚步。 李霁立即加大力道再磕两个: “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闻衍璋这才转首,凤眼斜飞: “李公子当日爽约, 是为何?” 李霁抿唇, 不禁抬头, 一下就同他黑黝的眼对上。虽知道他瞎着,但还是心里头发凉, 比较上次更甚。 他这时清算旧账,李霁也只好诚实: “当时臣…犹豫惶恐, 只怕惹祸上身。臣家有妻儿老小, 担不住风雨。” 问雨瞥他一眼, 摸了摸鼻子。 闻衍璋本也就没有真的把李霁拒之门外的心思, 不过记仇而已。 他侧目, 不动声色审视问雨。 远看瞧不清,也有些不适。闻衍璋只能眯起眼, 大致得出一个轮廓。 少年似乎长高了,脸上的青涩比记忆中的淡去不少。高高的马尾,一柄长剑。直挺杵那,不乏肆意江湖的豪爽侠气。 正是最璀璨的年岁,浑身都写着惬然风采。 闻衍璋握着盲杖的手指大力屈了屈,胸腔无由蕴股不悦。 …心知李霁的转变,问雨大概说了些隐私。隔了会,闻衍璋平平地把视线移回。 “那便劳李兄随我一同去趟书院,问雨,往后帮着照看李兄一家,多多帮扶些,好叫李兄免了担忧。” 李霁咂舌,这会子不敢搭话,小跑着跟上。 问雨答好,默默离开。 卉木萋萋,两人一前一后卡在书院关门前一炷香到地,按理说李霁进不去。 闻衍璋同门房微笑求情:“说来复杂,这是我走散的书童。我行动不便需人帮扶。老师那处待我进去了便禀报。” 门房点头,不过还是怀疑:“这,大这么多岁的书童?” 李霁脸绿,这门房和他明明见过还把他忘了。 他便长得这么让人记不住? 闻衍璋点头,递去一块饼:“是,劳你通融。” 门房笑了,没再阻拦。 青城书院的早课聚在大堂,人多,闻衍璋进去地闲适。 李霁尽责地当书童,读书声对他并不陌生。这会还勾起少年时考学的回忆来。 一阵怅然,他回眼站一旁盯闻衍璋用盲板戳字,李霁心里头默默惊叹,还有这玩意? 稀奇。 下了早课,照理闻衍璋这个闭关弟子该去顾平襄那听雪。李霁等了半天,却迟迟等不到通报的人。 不免怪异。 闻衍璋却似乎并不觉得有何不对,兀自抚摸手下凸起的盲文。一页又一页,他瞧他翻了整整一摞,才在午时放手,端起茶碗。 “李兄过得可还好。” 没有另外的熟人在,闻衍璋这才打开话匣子,李霁忙坐正: “臣,我过得尚可,一家老小活下去就够了。” 闻衍璋凝视着手中的青瓷碗,轻答了声。 “这样。” 五指倏地扣住碗底,闻衍璋勾唇,欣赏着上头的釉彩: “可想回京城再看一看?顺儿年幼,怕不记得原本的家是什么模样吧。” 李霁吓住: “我并非——” 闻衍璋这么两句话,句句都要命。虽假意投诚,李霁心里头还不曾真投个彻底。 他说是询问引诱,倒不如是威胁。 李霁发汗,难受地要命,闻衍璋却另起一话头,淡定胡扯: “菡羞有时与我提及这个侄子,她心里头总是想念家人的。” 他朝惊愕的李霁偏脸,凤眸如钩: “待我在沂州站稳脚跟,便带顺儿来陪一陪她。若仔细说来,你我也是连襟。” 李霁脑中嗙一下晴天霹雳,浑身汗毛倒竖。 那少年谆谆善诱,突然礼貌有加,当真将对方放上同等位置般: “姐夫,这几日有些事要烦你。还请你担待。” 男子身上灰扑扑的短衫刹那间化作捆绳,绑地他眼前星白。 李霁痴呆。 暴君这声姐夫,唤地比今日的天还明朗清晰。 李霁回到家时还神游天外。李赋正笨拙地挑着扁担归家,一见失魂落魄的儿子在,忙扯他到偏僻处: “如何?” 李霁抹一把脸,咽咽唾沫: “爹,”他忽地神色凝重,下一刻又扬起唇角。李赋皱眉: “你这是什么模样?” 李霁倏地笑几声,直视父亲的眼: “爹,咱们的困窘恐怕能解一解了。” 他压低嗓音,李赋震惊: “你那小姨子真如此得看重?那可是残暴不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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