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戍声音沙哑, 听不出情绪:“说你一句就不高兴,这么冷的天跑出来, 病一场就老实了。” “就是病了也是我难受。”宋初姀偏头, 半个肩膀倔强出了伞。 冷雪打在她单薄的肩头,温度与挨着男人那一侧形成鲜明对比, 她一顿, 又悄悄缩了回来。 裴戍低笑一声,将伞柄塞进她手中, 捏着她手腕往巷口走。 在寒风中吹了太久,她从头到脚都被寒冷覆盖,男人灼热的大掌裹上来,带起一阵暖意。 裴戍身量高,宋初姀撑起伞根本够不到他头顶。他脚程又快,宋初姀被他带着和小跑无意。 “去哪儿?” 她语气有些喘,试图让他慢下来。 男人没回答,只是脚步悄无声息地慢了。 守在巷口驾马车的小太监看到他们出来正想迎上来,却被裴戍一个眼神示意,又小心退了回去。 马车被他们落在身后,宋初姀收回目光,看着走在前面高大的背影,微微出神。 “到了。” 冷硬的声音响起,宋初姀回神,看着熟悉的木门微微睁大眸子。 裴戍没看她,一脚将门踹开,不由分说将人拉进院子里。 这处的动静惊动了躲在干草垛里取暖的小黄狗,黄色的身影猛地窜出来,见到熟悉的两个人先是愣了一瞬,随后就摇着尾巴冲他们冲了过来。 宋初姀眸子一亮,伸手要去抱,却被男人强行拉了回来。 “狗这种东西,认家。” 裴戍声音沙哑,看着她水润的红唇道:“你在崔府养了它三年,出了事,还不是跑回城东的小院儿里。” 宋初姀微怔,下一秒,就被男人打横抱起,进了许久不曾住人的屋子。 并没有想象中的尘土飞扬,里面明显被人提前打扫过,不远处的床榻上还有一层被褥。 裴戍将人抵在门前,自嘲道:“宋初姀,本君也认家。” 想要去推开男人的手顿住了,宋初姀长睫微颤,有些慌乱。 “东都是故土,但本君第一次有个安身之所,却是在此处。” 他幼时丧父丧母,饿了吃村子里好心人施舍的饭,渴了喝山间溪水,晚间幕天席地。后来长一些便去山野间打猎,每到深冬都要时常饿肚,哪怕后来造反,也日日风餐露宿,从未有一日安闲,在建康的那段日子,是他最像个人的时候。 “城东小院儿是本君第一日到长安时便派人前来打扫,宋翘翘,但凡你过来一趟,你就早猜到本君的身份了。” 屋内一片黑暗,他大掌扣着怀中人细腰,轻笑道:“你看出来了吧,本君喜欢你喜欢得要死了。回到建康的第一件事就是缠着你,知道你害怕,却还是缠着你。” 他认输了,其实早就输了,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所以一味和她犟。 宋初姀鼻尖微酸:“我差点以为我要死了。” 她被周问川献给他的时候,被他屡次威胁的时候,被他纠缠不放的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成为新君的玩物,等到失了兴趣就被一刀砍死。 说没有怨气是假的,她快要怨死他了,但是她一想到他吃了好多苦,又觉得怨不起来了。 好好活着就好。 阿母时常挂在嘴边的话被她记住了,所以她无论如何都想要好好活着,也想让裴戍好好活着。 裴戍抚摸着她墨发,低低道:“你说不是你要杀我,本君就当是真的了。过往种种,翘翘都是为了自保,以后不要再杀本君就好。” 什么叫就当是真的? 宋初姀急道:“当真不是我,你为何总是不信。” 这次裴戍许久没出声,良久才低低嗯了一声。 他还是不信,宋初姀突然觉得很委屈,咬唇道:“你为何一定觉得是我杀的你,裴戍,你这是欺负人。” 裴戍扯了扯唇角,忍不住问:“宋翘翘,到底是谁在欺负谁啊?” 她觉得他在欺负她,但是他又觉得自己很委屈。 宋初姀才是委屈死了,一咬牙将人推开,快步出了屋子。 伞被扔在一角,宋初姀没有管,怒气冲冲往前走。 裴戍站了一会儿,轻叹一声,跟了上去。 小黄狗小跑着跟上他们,也不管他们要去哪儿,一边晃着尾巴一边忠心耿耿地在他们周围打转儿。 城东巷子他们走了千百遍,与三年前唯一不同的就是沿路再也没有万家灯火。 “宋翘翘。”裴戍突然道:“你是不是很喜欢建康?” 正在气头上的宋初姀不搭腔,脚步越来越快。 裴戍自顾自地说着:“再给本君几年时间,本君让你见到最繁盛的建康。” ——给我三年时间,我带你重回建康。 他许了许多诺言,但是没有一个不完成的。 宋初姀脚步一顿,想要转头,可脚下一滑,直接扑在了雪地里。 裴戍脸色一变,连忙上前将人拽起,却见她头上身上都是雪,裙摆上还沾染了不少污泥。 略带怒意的话到嘴边又咽下,裴戍在她脏了的裙摆处打了打,目光重新落到她脸上。 宋初姀鼻尖通红,长睫一眨,沮丧地垂下头来。 这天下没有比她更倒霉的人了。 “想哭就哭!”裴戍将她脸上的雪擦干净,咬牙道:“哭也没事,本君帮你擦眼泪,保证冻不伤。” “裴戍,我脚痛...” 她没哭,白皙的手抓着男人袖子,声音带着些倦意。 雪越下越大,裴戍在她面前蹲下,道:“上来。” 宋初姀没拒绝,忍着痛,小心圈上男人脖颈。 回去的路变得有些漫长,宋初姀将侧脸贴在男人背上蹭了蹭。 察觉到她的动作,裴戍突然开口:“你的崔七郎这么背过你吗?” 宋初姀蹙眉,抿唇道:“裴戍,你能不能不要阴阳怪气?” “那他背过吗?” 他语气正色了几分,比之前更加沙哑。 宋初姀:“没有。” 裴戍冷笑:“本君就知道,他根本就背不起来,但是他亲过你。” 不想听他再说什么崔七郎,宋初姀指尖摸索到他喉咙处,摸到了一条伤疤。 男人喉结滚动,脖颈边的脉搏剧烈跳动,灼热的皮肤与她冰凉的指尖贴在一起。 好像无论何时他身上都是暖的,宋初姀凑到他耳边问:“这处伤口是怎么弄的?” 三年前,他身上还没有那么多伤口。 “在南阳打仗时,被南夏那个将军砍得。” 宋初姀:“哪个将军讷?” “记不清了。” 裴戍没说谎,南夏的将军换了一茬又一茬,但是谁都挡不住南夏大势已去,早在乞巧节那日,他就知道大梁早晚会夺了南夏的天下。 闻言宋初姀淡淡奥了一声,又忍不住问:“不姓谢吧?” 想到关在大狱里的谢琼,裴戍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不会真的姓谢吧?”宋初姀越说越小声。 裴戍这次真不说话了,一路无言地将她放进马车带回了宫。 脚踝崴伤得并不严重,老张头儿眯着老花眼看了看,说揉些舒筋活骨的药膏就行。 他从药箱里拿出来要为病人上药,却被裴戍赶了出去。 寝殿内热,宋初姀撩起裙摆露出白皙的脚腕,探头小声道:“你把大夫赶走了,那谁敷药呀?” 明知故问。 裴戍面无表情握住她脚踝,将人往自己这里抻。 她这次远不如上次严重,裴戍将药膏揉开,抬眸看向宋初姀。 要说以前她见到他就像老鼠见了猫,那她现在见了他就像是老鼠碰见吃素的猫,她就是笃定他不对真对她如何。 被他看得不自在,宋初姀想缩回脚,却被他一个用力连人拽了过去。 三年时间终究是能改变一个人,裴戍捏着她下颌,眉眼透出几分邪气:“亲我。” 宋初姀一怔,偏头不去看他。 他又说:“亲我。” 这次宋初姀缓缓转过头来,小心搂住他脖颈,将唇贴在了他唇角。 裴戍眸光一黯,搂住她的腰,却没动作。 周遭寂静,宋初姀觉得有些累,但还是将唇一点一点的往下移,印在他喉结上。 裴戍的脸色越发难看,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咬牙道:“宋初姀,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她不开心,却一直装作开心。她对他撒娇,但动作越带着僵硬。她对他,表面上再亲切,可骨子里都疏离到了极点。 窝在他怀中的女子身子一僵,随后很快软下来,小声道:“没有呀......” 她搂住男人的腰,也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我喜欢你呀裴戍,我只喜欢你呀。” 仿佛怕他不信,她抬起头说:“我没有喜欢过崔忱,我就喜欢裴戍。” 她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裴戍是那个对她凶巴巴的君上,她只是一时忘了该怎么和他相处,所以努力扮回三年前的宋初姀。 但是人都会变,现在的宋初姀回不到三年前,她被看穿了。 裴戍脸色难看,锢在她细腰上的手越来越紧。 宋初姀皱眉,又凑上去亲他。 只是她刚一动作,就周身一僵。 “裴戍。” 她脸上带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窘迫:“我好像,来月信了。”
第47章 女子来月信本就是身体最虚弱的时候, 宋初姀来月信时更甚。 大概是因为刚刚淋了一场雪了,本该后日才到的月信竟生生提前到了今日,比之前更加难受。 她少时夏季贪凉, 导致每到月信之时便如有人捶打小腹, 痛不欲生。以前裴戍在的时候,她只要有两日不去施粥, 裴戍就能明白她是来了月信,于是时常翻进宋府给她送些小吃食。 祖母不让她吃的东西,裴戍总能悄悄给她带进来,时间一久,她每到这个时候就格外依赖裴戍。后来裴戍死了,宋家也没了, 她便自己在崔府小院儿里睡上一天一夜,睡醒了就不疼了。 也不知是不是如今熟悉的人在身边, 她格外娇气, 窝在床上, 病恹恹的。 厚重的被子盖在身上,宋初姀百无聊赖地看着床边滚烫的药汁,低声道:“你们的行军打仗的大夫也会看女子这些小病吗?” 看着她苍白的脸, 裴戍脸色不太好,大掌攥住她纤细手腕小心摩挲:“这些还是会的。” 宋初姀思考了一会儿, 悄悄小声道:“我觉得他医术似乎不太好。” 哪有大夫脉都摸不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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