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以为,陆崇疼爱陆蔻,见陆蔻受天大的委屈,才以此为引,提的分家。 不过想来也是,陆崇从无意气用事的时候。 陆幽:“为什么?” 陆崇:“大郎入翰林,亦是栋梁,大房二房好散,总比耗尽情分好。” 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这情分到底是折损了。 陆幽掩面。 姜香玉几度想开口,遭姜老夫人一瞪,不得不强咽下话头,气得眼圈都红了。 也幸得她耐住,什么都没说,否则凭她说得出“大房占尽便宜,连死个人都比我们晚这么多年”这种话,恐怕此时也不会是什么好话,只会越闹越僵。 陆旭打从分家之说开始,就没开过口。 偶尔的,他看向云贞,若有所思。 至此,大房二房分家的事,毋庸置疑。 只是三房向来低调,侯爷就说:“我与三弟平日还要一起弄鸟养花,不若就不分了,少了点麻烦。” 这事还要写信,快马加鞭送到河间府,和□□爷说。 接着涉及分家的细项,侯夫人总算没拉着云贞,气声说:“贞娘也担心蔻姐儿一天了,去看看她吧。” 云贞应是。 实则方才,各方气势汹汹,剑拔弩张的,侯夫人心中也是怕的,攥着云贞的手,她心头舒服点。 自然,强把云贞留下,侯夫人存了私心。 她想叫云贞看看,他们侯府要分家了,往后,关系简单得多,嫁到大房,不必看二房面色。 否则就老七那闷葫芦,几时才能和云贞解释清楚。 她都着急。 这事一时半会儿,商量不完,云贞去乘月阁,秦淑慧见陆蔻无大碍,也去永德堂。 一路上,听锦瑟把堂内的事一一讲来,秦淑慧忍不住流了两滴泪:“分了好啊,盼这日盼太久了。” 她擦掉泪,道:“咱问心无愧,只盼二房日后越来越好,各有前程。” 五夫人杜氏更直爽些。 她与陆五爷回到他们屋子,对着空气挥挥拳头:“忍了这么久,这口气出得,真舒畅!” 陆崎:“那是,我方才堂上说的,可有没有道理?” 杜氏白他一眼,嘁,要不是七弟提,陆崎一个屁都不敢放。 也还得是七弟,这事才终于定下来,叫众人服气。 ... 且说云贞去了乘月阁。 柳焕从房中避出来,云贞垂首等他离开,进了房,闻到一股药味。 陆蔻醒了。 她面色苍白,额上缠着白布,云贞见坐到她身边,十分心疼:“对不起,蔻姐姐。” 如果不是她顾此失彼,如果她能早点点醒陆蔻,今日,陆蔻或许就不必遭这种罪。 一路上,她每每想起自己不愿与陆蔻生分,选择缄默,就越发后悔。 终归是自己自私了。 所幸府医说,陆蔻静养几日就好,不然,她恐怕以死谢罪都不能够的。 陆蔻握着她的手,她知道来龙去脉,叹息:“你是点到为止,又有什么错?只怕你提醒了,我也不会往心里去。” 譬如红豆那事,云贞若没有直接叫她看到红豆的野心,她也很难下决定,赶走红豆。 她泪光涟涟。 云贞用手帕给她擦眼泪,擦着擦着,她自己也哭了。 她二人,无同族的姐妹缘,却能相识相知,也是缘分。 云贞陪了陆蔻一会儿,陆蔻累了,云贞给她打扇,等她睡了,才准备回去。 侯府分家的事,她暂且没告诉陆蔻,等她养好了,也就知道了。 云贞迈出侯府前,又看了眼门口的石狮。 它面目威严,却不可怖了。 她慢慢挪回目光。 陆崇涤荡了阻碍,那她,要怎么办?
第五十六章 ◎只不过,他是有意中人了。◎ 夜里, 云贞将今日侯府的事,讲给冯氏听。 喜春学着戏台班子, 在一旁演, 惟妙惟肖的,逗得云贞和冯氏笑得不停。 只是,几乎每个人都演到了,唯没演陆崇。 冯氏:“春, 七爷呢, 怎么没演出来?” 喜春用袖子扇风, 说:“七爷一开口, 大家都没说话, 我演不来。” 云贞吃吃地笑。 冯氏说:“也没想到,云宝珠就这样被送去庄子, 不知道她是犯了什么事。” 云贞想到陆崇那性子,笃定:“定是犯了大事, 叫七爷实在难以忍受。” 毕竟陆崇已甚少插手二房的事。 想想云宝珠那张嘴, 倒是不冤枉。 冯氏说:“侯府这么大的家, 分起来可太麻烦, 至少得分个把月,也只有七爷提出来, 众人才服气。” “索性,甭管侯府什么事,都和咱们没有关系了。” 云贞手指摁在桌上,没有回这最后一句话。 她倒想起冯氏这几天在忙的事,问:“姆妈, 新店还好么?” 冯记的炒货用材好, 味道香, 又有侯府照顾,这半年来,生意蒸蒸日上,冯氏拿着银子,琢磨着再投一个布庄。 按冯氏的话说,做生意,不能把东西都押在一处。 云贞觉得很有道理。 打从冯氏经营炒货铺子开始,她瘦了些,但精神很好,每日似有使不完的劲,天天盼着第二天的太阳,好叫她多盘几个银钱。 找到自己爱做的事,云贞真心为她高兴。 只是,布庄不是很妥当,忙了大半个月,还没定下。 冯氏说:“这京中,除了罗记脂粉,罗记布庄,还有一家隆全商号,京城的东家,有意打击旁人进军布庄。” 隆全在北方这一片,有不少商号,做的米面布料生意。 云贞:“那可如何是好?” 冯氏喝了口白水,说:“不成,他们越要拦我,我越要试试,这京城贵人的生意,都教他们揽了,我想试试平头百姓的。” 总归卖的货不大一样,云贞和冯氏都以为,不成问题。 七月初五。 云贞收到柳府的请帖,乞巧节这日,柳府设了荷花宴,云贞认出来,自己这份请帖,是陆蔻的字迹。 半月不见,陆蔻的伤势大抵好了。 她也想瞧瞧她在柳府过得怎么样。 当天,云贞挑了套衣裳,带上喜春,从槐树巷子走,坐着车行里租来的马车,待得辰时末,她和喜春到了平怀巷的柳府。 柳府门口有一些个马车,两个双环髻的丫鬟,在引女客入门,说小声不断,显然与她们都是熟人。 到底头次来这种书香世家做客,云贞心底发怯。 她捏捏喜春的手,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一步,脚步微滞,几乎想后退。 只是她甫一走近,门口丫鬟眼前一亮,朝里喊:“南枝姐姐,这位恐怕就是你叫我盯着的贞姑娘了吧?” 南枝在门房后躲太阳,闻声,冒出个脑袋,“欸”了声:“数你激灵!” 见着南枝,云贞肩头一松。 那丫鬟又小声说:“你叫我留意个最美的,我哪会错眼。” 声音再小,也叫云贞闹了红脸,南枝给那丫鬟塞几枚铜钱,笑着对云贞说:“夫人叫我来这等姑娘,怕姑娘不适应呢。” 真叫陆蔻猜个准。 南枝说了句:“安心,日后习惯就好了。” 云贞想的是,日后但凡有宴请,陆蔻都不会落下她,不由心中一暖。 相比侯府的庄重威严,柳府碧瓦白墙,到了后园,几步就是溪涧,多架桥梁,一派江南水乡之风。 听闻柳家太爷是广宁人,到了京城为官一辈子,最想念家乡景色,这亭台楼阁,风格就随了南方。 穿过一道月洞门,她们到一处挂着“写意芳菲”的院外,这儿就是柳焕与陆蔻的住所。 路上,南枝简单和云贞讲了柳家的人口。 柳家这般,家中人口很简单,柳焕是这一辈唯一的嫡子,还有两个妹妹,家中叔伯住在隔两个巷口那边的宅子。 南枝:“简单吧,夫人刚进门的时候,还有些不习惯呢。” 云贞抿唇一笑。 听到谈话声儿,陆蔻自屋内出来:“贞娘,我还有些怕你不来。” 云贞:“你可别埋汰我,日后我天天来。” 陆蔻:“那敢情好。” 二人说说笑笑的,云贞便借此,仔细看陆蔻额间。 陆蔻说:“好了,早好了。” 云贞:“当真无事?” 那日撞到柱子,陆蔻还晕过去呢。 陆蔻轻轻一笑:“你就和明郞似的,镇日惦记我这伤口。” 明郞?云贞不解,陆蔻却知自己说漏嘴,柳焕字既明,陆蔻唤他明郞,是夫妻间亲昵的称呼。 见陆蔻面色微红,云贞也反应过来,不揪着这事,放下心了,说:“没事就好。” 陆家分家的事,陆蔻也知道了,她到底有些感伤,叹口气,不愿再说这些,便拉着云贞,去看她种的风雨兰。 南枝说:“没发芽呢,夫人日日过来瞧。” 遭陆蔻斜了一眼。 那花盆旁,摆着一整套的颇黎器皿,是陆蔻做姑娘家时,做颜料用的,如今闲来无事,也可以捣鼓颜料。 云贞弯着眼睛,一直笑着。 今日在柳家见到的陆蔻,较侯府的她,更加活泼鲜明,她跳出嫡长女的圈子,也有自己的小性。 二人说了会儿,前头荷花宴准备得差不多,陆蔻牵着云贞的手,二人一同去见其余的妇人姑娘。 陆蔻邀约的,有不少新妇,姑娘家也多已定下婚约,姜怀雪、陆芙也在。 南枝偷偷和云贞说,没给陆莹、陆蓓请帖。 陆蔻当真是生气。 云贞记在心里,别瞧蔻姐姐性子软,真触动她生气的点,她也可以断绝一切。 新妇和待嫁的姑娘,两两掺在一处,免不了说起嫁娶。 进入这个七月,姜怀雪的婚事,也定下来。 她身份高,性格爽朗,想和谁好,大家都会向着她,和陆蔻的感情就还不错,因此,陆家虽分家,却不至于影响二人。 而她定的,自是陆旭。 陆蔻缓声一笑:“大哥性格稳重,有小叔的风范,雪妹妹有福。” 姜怀雪嗔她:“蔻姐姐别笑话我了。” 说陆旭稳重,姜怀雪第一个不信,她与他别扭许多年,如今虽说终于定下来,却也怕他悔婚。 总归等完婚吧。 想着,姜怀雪看了眼陆蔻身边的云贞。 她自己生得美,以前就注意过云贞,却没想到,云贞如今出落得越□□亮,那眉眼那肌肤,当真如明珠生光。 还好她现下不住侯府,姜怀雪少了些许敌意。 云贞则低头,避开姜怀雪的目光。 她想起,梦里,姜怀雪也是嫁给陆旭,后来随陆旭去地方上任,再相见,已又过三年。 姜怀雪面色憔悴,嘴上嚷嚷比谁都过得幸福滋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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