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多是官夫人,官场上,她们丈夫往来遵品级,官场下,她们与侯府往来,也是随丈夫品级而来。 因陆崇在朝中品级高,受圣人器重,云贞光坐在那,就会有许多官夫人主动找话。 这时,侯夫人身边的王嬷嬷来找云贞:“七夫人,侯夫人有请。” 云贞朝官夫人们笑了笑,说:“诸位请先吃茶,我去去就来。” 这场宴是赏花,云贞方才是在花厅里,侯夫人在亭内。 云贞提着裙子,踏上台阶,甫一抬头,就看侯夫人坐在主位,大夫人和二夫人坐在她右手边。 堂上坐着另一位老夫人,瞧着已过花甲,眼角有几道明显的皱纹,一头银发抿得一丝不苟,头饰素净却贵重,一身云灰水波纹杭绸衣裳,手上捻着一串佛珠。 老夫人一旁,站着一位女孩,女孩面容清秀,同她一般,仪容素净,却难掩贵重。 瞧着是礼佛之人。 侯夫人先看到云贞,对那老夫人说:“瞧,这就是老七媳妇。” 那老夫人抬起眼。 云贞低头,福身,不知道她该怎么称呼,大夫人秦淑慧说:“贞娘,这位是镇国公府夫人,咱叫她一声姑祖母。” 老夫人姓陆。 虽说出了五服,但承平侯府和镇国公府,关系向来好。 云贞便说:“姑祖母。” 那老夫人是个严肃的,她先听得云贞声音轻软,心下几分不喜,带着这种心情,她看了云贞一眼。 下一刻,老夫人眼睛骤地一睁,手中捻着佛珠的动作,也蓦地顿住。 她极为克制,但这动作,只要留心就能发现。 对乍然初见的晚辈,露出这般神情,总归不大合适。 在场的人,心中都有点讶然。 侯夫人说:“怎么,是不是见贞娘生得太好,惊叹我这挑媳妇的目光。” 秦淑慧也笑着打圆场:“看来老夫人与贞娘有眼缘。” 老夫人陆氏平复心口起伏,她看着云贞,撑起一个笑:“是很标致,你叫什么?” 云贞道:“姓云,单字贞。” 听到“云”字,陆氏抓紧佛珠,又问:“你父亲、母亲呢?他们叫什么名字?” 会来侯府做客的,都打探好云贞的身世,绝没有人会直接问起她的父母,何况还是辈分这么高的长辈。 云贞先是一愣。 她看了眼侯夫人和秦淑慧,二者面色不太好,显然也觉得十分冒犯。 她斟酌着说:“母亲自我幼年时,便登天了,名讳我不好直接提。” 陆氏:“父亲呢?你母亲什么时候走的?” 云贞闭上嘴唇。 前头那些,侯夫人都忍了,这句过后,她面色一黑,道:“阿琴,够了,你这问的什么话。” 见状,陆氏这才缓颊,道:“云贞太像我认识的旧人,我忍不住多问几句。” 秦淑慧问:“老夫人说的旧人是……” 陆氏捻着手里的佛珠,沉默了。 侯夫人以为陆氏故意刁难,说:“我若现在问你,你父母亲还活着不,名讳如何,你乐意么?” 陆氏些微尴尬,她身旁那女孩,忙说:“侯夫人,是我们心急了。” “贞娘,来,”侯夫人把云贞叫到自己身边,云贞一直低着头,眼眶微红,她牵着她的手,站起来,道:“今日先这样,送客。” 陆氏显然还有话说,侯夫人却不愿意搭理,带着云贞就走。 变故来得如此快,云贞回过神,发觉侯夫人牵着自己,秦淑慧和二夫人跟在她们身后,走出一段路后,侯夫人才松手。 她看着云贞,说:“你如今是侯府媳妇,你丈夫,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你是个有想法的。” “往后,再遇到像方才那么无礼的问话,你无需委屈自己。” 云贞愣了愣。 须臾,她心中生暖,用袖子揩揩眼角,带着鼻音,轻声说:“多谢母亲指教。” 侯夫人颔首,一脸的淡漠。 等云贞离开,侯夫人没忍住,同秦淑慧说:“好一个陆琴,不是她儿媳,就不懂心疼,明知人家父母不在,还一句句专往人心窝子问。” 秦淑慧倒是冷静,说:“不过,我瞧着老夫人今日,从见到贞娘就失礼了,莫不是有旁的缘故?” 侯夫人气冲冲:“就是有缘故,也不能欺负到我儿媳头上。” 秦淑慧压着唇角,不好笑出声。 晚间,镇国公府送来一支百年老参、一尊汉白玉雕,并十匹颜色鲜亮时新的上好妆花缎,很有赔礼的意思。 侯夫人自己留了老参,叫人把玉雕和妆花缎送到静远堂。 陆崇回来时,云贞正摸着布缎,她歪着脑袋,咬咬嘴唇,似在思考什么。 他说:“这缎子不错。” 云贞说:“大人要做什么新衣裳么?” 陆崇:“我不用。” 府中一应用度,都不会短了静远堂的,每一季,陆崇都有十六套新衣裳,这几年衣裳太多,还有一些从未穿过的,压箱底。 只是在他拒绝后,云贞犹犹豫豫,最终叹口气,什么都没说。 陆崇放下擦脸的巾帕,想了想,说:“我有个香囊破了。” 云贞立时来了兴致:“那,那我给大人缝?” 陆崇:“丢了。” 云贞:“我给大人……做一个香囊?” 陆崇颔首。 她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光泽明亮的欢喜,面上漾着娇俏,红唇轻轻嘬着,微微像是一颗熟透的樱果。 陆崇目光一黯。 云贞兀自挑起颜色,一边小声说:“母亲真好。” 陆崇:“嗯?” 云贞将今日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又说:“我想给母亲做一套里衣,本想……” 本想顺带给陆崇做一套,但陆崇不需要。 说漏嘴了,她眨眨眼,有点无措,忙抱上布料,想起身:“我,我把它们放去库房。” 下一刻,陆崇突的抬手,按住她的手臂,他明明也没使劲,云贞就是动不了。 却见他低垂目光,抬起眉梢,言简意赅,说:“所以,我沾了母亲的光。” 云贞:“……” 她怎么又被他看透了,感觉她自己,绝对不能骗陆崇。 她有点心虚,小声辩解:“怎么会呢。” 陆崇站起来。 他比她高许多,一身雪松淡雅的香气,萦绕在她身侧,顿时,云贞呼吸都轻了几分,便觉他按住自己的手,温度透过衣裳,传到她皮肤上。 他俯身,目光清凌凌,音色却低醇如酒酿,道:“何日,我能叫旁人沾我的光。” 作者有话说: 好消息:媳妇要给我做香囊 坏消息:顺手的
第六十七章 ◎要认回贞娘,把贞娘当什么了!◎ 云贞仰面。 她脖颈细腻白皙, 莹润如玉,弧线优美又修长, 没入交错的衣领之中。 陆崇朝前迈出一步, 侧身,低头。 他薄削的嘴唇,亲蹭她的眼睑,云贞细密的睫毛, 颤了又颤, 那双眼, 点点光泽, 若星芒, 若流萤。 烛光恍惚摇动。 两人的影子,靠在一处, 云贞抱着布料,指尖一下又一下, 轻轻地揪着, 在布料摁出一道道折痕。 折痕平复后, 又被揉皱。 像温暖的呼吸, 时而一触即离,时而相互缠绕。 他们都是克制的人。 喘息声不大, 隐匿在烛火照耀的地方,唯有烛火发出“哔啵”一声,才抑制不住,稍稍溢出一缕。 …… 末了,云贞抱着布料, 走出屋子。 她眼神潋滟, 双颊泛红, 嘴唇微肿,步伐都软了几分。 喜春道:“夫人,这些放库里吗?” 云贞蓦地回过神:“嗯,对。” 她抬手,摸摸嘴唇,有些庆幸夜色浓,瞧不出端倪。 夜里,书房。 陆崇放下好文书,叫来蒲齐:“蒲齐,你和星天,去查一查镇国公最近动向,尤其留意槐树巷子。” 蒲齐:“是。” 这吩咐下去没多久,槐树巷子果然有事。 进入四月中旬,不知道是不是暑热渐起,冯氏最近燥得慌,总睡不好。 于是这日,刚吃完晚饭,她拿着一柄草编蒲扇,躺在凉席上,扇着风。 还好云贞在侯府,不缺冰盆,夏日好过点,只是,得嘱咐她,不可贪嘴,吃太多冰饮子。 七爷会管着的吧。 越想,冯氏越没睡意。 她辗转反复,却听屋外有人拍门,还道:“冯婶子在吗?冯婶子!” 是隔壁周氏,冯氏家中的丫鬟,前两日回去待嫁,她还没雇新的,便没人开门。 可能是出了什么事,她赶忙起身。 然而,甫一开门,那周氏身旁,却站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妇人背后,是一辆华贵的马车,车角车牌,写着“楚”字。 周氏:“婶子对不住,我帮人个忙。” 说完,她就躲到一旁去,只怕冯氏招惹权贵,自己平白被卷进去。 冯氏怕来者不善,就要关门,为首的妇人却连忙着护卫拦住。 妇人客气笑道:“敢问可是冯掌柜?” 伸手不打笑脸人,冯氏再膈应,也拿出生意场上练的几分面皮,道:“是,你们是何人?” 妇人:“我是镇国公府的二奶奶,你家冯记的炒货,很是不错。” 冯氏知晓,这等人物找自己,绝非要说冯记。 果然,妇人又说:“今日找冯掌柜,是有急事想确定。” 原来这十来日,镇国公府着人查云贞,还专门找人快马加鞭,去江乐县一趟,弄清楚云贞的体貌。 江乐县太小,云贞又身负惊人的美貌,不仅刘氏和云来顺,还有邻里乡亲,都忘不了她额间那点胭脂痣。 只是不知为何,如今被遮掩住。 但云贞确确实实,本该有一点胭脂痣。 镇国公府猜测,她很有可能,是国公府十一爷唯一的女儿。 她们迫切想确认云贞的身世,火急火燎的,这才入了夜,还找上槐树巷子。 听了她简述,冯氏毫不犹豫:“你们找错人了,我不清楚你们说的是谁。” 妇人性子再好,也不容冯氏轻慢,况且,祖母为这事,已十来日没吃好睡好,阖府十分挂心。 她只好说:“我家祖母,很想和冯掌柜聊一聊,请冯掌柜同我们去公府一叙。” 冯氏:“我不去。” 话音刚落,周围护卫就去拽冯氏的手,冯氏皱眉:“你们做什么!” 这动静,同巷子的街坊都探出脑袋。 拉拉扯扯间,却听不远处,有兵卒步行之声。 妇人瞧着没到宵禁,本不做理会,然而,那兵卒却跑过来,将这地儿团团围住。 妇人身边的丫鬟呵斥:“大胆,睁大你们狗眼看看,我们可是镇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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