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乔思绪乱作一团,心头莫名地涌上一阵委屈,躺倒在榻上将被子拽上来盖住半张脸,声音闷闷地:“殿下非要这样想,妾无话可说。” “你……”李长羲原也没想问出什么,怎料她竟生气了? 苏云乔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道:“天色已晚,殿下早些休息。” “生气了?” 李长羲有些手足无措,凑过去想看清她的表情,可她将被子掩得严严实实,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他败下阵来,软了语气道:“我不过是想听你说一句对他没有爱慕之情,怎么就这么难?” “我对陈清霄没有爱慕之情。”苏云乔道:“殿下满意了吗?” 听到了想要的答案,李长羲却生不出半点欣喜的情绪。 她真生气了? 成婚近半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她有脾气,一时间不知该担忧还是欣喜。 这段时日她渐渐放下了戒备,与他相处时已有寻常夫妻之间那种松弛与亲切,他真怕今夜之后退回原点。 可她今夜敢将生气写在脸上,明晃晃地晾着他。夫妻之间偶尔吵架拌嘴才是常态,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与乔乔离寻常夫妻似乎更近了一步? 枕边人呼吸声传来,李长羲一听便知道她还没睡,自顾自地说:“其实我不知道诗人写的情爱究竟是怎样的情感,近些日子我总想看着你,看着你便想抱着你,抱着你又怕别人惦记你,我好似着了魔。” “……” 苏云乔的确还醒着,将李长羲这番剖白听得清清楚楚。 不知为何,她有些怯懦。 他说夫妻之间同心同德,她也愿意与他同舟共济、白头偕老。 他说男女情爱、真情告白,她只有沉默,万万不敢当真。 她不应声,两人便这样各怀心事直至入眠。 … 西出锦城,再往后便是连绵不绝的山路。 苏云乔出发前夜没休息好,坐上马车后没什么精神,一路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醒时掀开帘子看一眼窗外景色,每一次的景象似乎都是相同的。 如此行进三日,外头的山色才有些许变化。 南方的山本该终年苍翠,眼前的山却渐渐显露土色,光秃秃的山脉唯有顶峰染着皑皑雪色。 苏云乔再次醒来时感觉一阵头昏脑涨,不知是不是睡得太久了。 马车此刻停在路边,车内只她一人,李长羲不知去了哪里。 她正要下车寻人,便看见李长羲提着水壶回来,倒了一杯深色的药汁递给她。 苏云乔一整天没怎么进食饮水,正觉有些口干舌燥,唇珠处已经干得起皮了,没有询问便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茶杯里见了底,她才问道:“这是什么?” 李长羲替她擦去唇边水渍,解释道:“我们今夜天黑之前便要进入南国地界,此处地势高,容易有头晕胸闷的反应。太医配了些草药,烧开喝下去会好受一些。” 苏云乔恍然,透过敞开的车门望向远处,脚下坎坷蜿蜒的土路仿佛看不到尽头。 “从南国边境到国都还有多远?” “脚程快便是四五日,慢些便是六七日。” 苏云乔点点头,没再多问。目光垂落在门外护栏边,白将军已不复平时活力四射的模样,整条狗病恹恹地趴着,尾巴偶尔来回扫动,很是可怜。 “这药对它管用吗?” 李长羲迟疑了,看看杯底又看看脚边一团白,“试试看?人能喝的东西总不会毒死它。” 话虽如此,苏云乔还是让白檀去后边马车上询问了太医,得知草药虽狗没有毒性,才敢往白将军的食盆里倒上半碗药汤。 这药似乎真有些效果,也可能是路上走的时间长适应了当地的环境,进入南国国境的第二日,苏云乔便没有那些不适的症状了。 再看马车门外的白将军,很是精神地蹲坐着,两只耳朵直直竖起,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远处山头。 苏云乔起先没有注意,待她小憩一个时辰起来发现白将军仍然紧盯着远处的山头,渐渐觉察到了异样。 天色将暗,她顺着白将军盯着的方向看去,只能依稀看到蓝天与荒山相接的弧线上有什么东西在攒动,大概是人影,仔细看也看不真切。 想着南国人多以游牧为生,边境地区可能住着几个部族,苏云乔没再深思,揉了一把白将军的脑袋,拢紧披风退回马车内。 次日队伍继续向南国国都行进,苏云乔趴在窗边,远处又出现了几抹星星点点的人群,看起来比昨日更近一些。 心中有种异样的感受,她拉上帘子,拍了拍李长羲的膝:“远处似有人影,像是从入境南国开始就一路跟着咱们。” 李长羲闻言叫停了马车,推门出去翻身上了马车顶部,没一会儿便回来了。 “圆甲尖帽配弯月刀,像是罗珂的人。” 苏云乔茫然:“罗珂?” “南国的内政也并非铜墙铁壁一般安稳,这罗珂是索南赞普的侄子,当年罗珂的父亲争夺王位惜败于索南,家族后人流亡至边境。”李长羲道。 苏云乔蹙眉:“罗珂的人为何跟踪我们?难道是想袭击我朝使节,挑拨两国关系?” 李长羲若有所思:“时过境迁,罗珂成了部落首领,也养出了一些兵士,虽不能直接与一国之力抗衡,但他手下蛮卒常常堵在商道上拦路劫道,两地商人不堪其扰。他无从得知两国外交事宜,或许是把我们当成商队,跟上来试探我们的底细。” 苏云乔了然,道:“他跟得越来越近了,无论他意欲何为,咱们还是要多加警惕吧?” 李长羲轻握她的手,安抚道:“有我在,不会让你受惊。” 入夜,客栈内陆续熄了灯,只留几盏忽明忽暗的火烛。 上等雅间的房门紧闭,窗户留了一条缝隙,冷风钻入房中,竟吹出妖异如鬼魅一般的呼号。 几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匍匐在窗沿下,窗牖轻轻敞开,发出微不可闻的‘吱呀’声,像是被风吹动,并未惊动熟睡的旅人。 黑影谨慎地停顿了片刻,才翻越窗户潜入卧房。 咔哒—— 门窗骤然紧闭,脚步声从屏风后传来,幽幽的火光映照出一张俊美的面孔,男人笑盈盈地走出来,对几名黑衣人道:“远方来客,怎么不从正门进来?”
第40章 三位黑衣壮汉见此情形, 第一反应是抽出弯刀,为首者认出李长羲的身份,横过弯刀挡住身后两人。 他上前一步, 用蹩脚的汉话说:“在南国,你才是客。” 李长羲用手里的火烛点燃柜子上的灯,火光将他的影子打在墙上,他斜睨黑衣人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首领再进一步, 勾唇轻笑:“贵客既然醒着,就跟我们走一趟吧。您玉体娇贵,别逼兄弟们出手, 伤着人就不好了。” “就凭你们几个,恐怕请不动我。”李长羲放下烛台,摸上腰间剑柄, 掌中一片冰凉。 “小子好生狂妄!”黑衣首领竖眉瞪眼, 刀尖扬起,抬起手肘向同伴发号施令:“上!” 李长羲拔剑的瞬间, 黑衣人身后的阴影中涌上两名侍卫, 双方没有经历太长时间的缠斗, 黑衣人便被反扣双手摁倒在地。 黑衣首领趁侍卫翻麻绳的间隙,鲤鱼打挺一般跃起, 持刀冲着李长羲的命门而去。 手起剑落, 李长羲轻易地挑飞他掌中弯刀,眼底寒芒闪过, 踹中黑衣首领的胸口, 再次将人镇压在地上。 黑衣首领是条汉子, 肋骨处撕心裂肺一般疼得龇牙,仍挣扎着想跳起来。 李长羲踩着他的胸口, 反手将长剑刺在他颈边地上,剑刃离他的的皮肤不过薄薄纸片的距离。地上湮了几滴冷汗,黑衣首领放弃了挣扎。 “回去告诉罗珂,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下次亲自来见我。” 收剑入鞘,含铁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侍卫眼疾手快将地上的漏网之鱼绑起来,房门大开,又进来几名侍卫,拖起地上的三人离开。 苏云乔缩在客卧的墙角,与事发的主屋仅有一墙之隔。她听着隔壁的从打斗吵闹渐渐归于平静,悬着的心安了一半。 屏风外传来推门声,她顿时警觉,握紧袖口内的短刀。 在黑漆漆的夜色中,门外月光映照出一个人影,苏云乔很快认出了李长羲的身形,心中大定,手腕一松,短刀掉落在地上。 “是我。”李长羲走进来,望见苏云乔眼中未散去的惊恐,伸手搂住她,将人打横抱起,放回榻上。 苏云乔念着刚才发生的事情,不肯躺下来,挺直腰背抬头看他:“你不是说罗珂的人只劫道谋财?那伙人为何还想拿你回去?” 李长羲承认道:“我小瞧了他的野心。” 苏云乔犹是不满:“殿下已经知道罗珂并非善类,为何还要放虎归山呢?你放走那伙刺客,他们下次行事定会增添人手,到那时再遇见什么危险,恐怕咱们会措手不及啊……” 李长羲道:“杀了他们,罗珂等不到回音,迟早也会知晓行动败露。我们毕竟是在异国他乡,做事不宜做绝。” 苏云乔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眉头微微舒展开来。 李长羲凑到她身旁坐下,捧起她的脸轻轻揉捏,眼底晕染出一片笑意:“你方才很担心我?” 苏云乔霎时收敛了神情,板着脸推开他,“殿下这身衣服不干净。” 李长羲脱下外袍,只着单衣再次挤上床榻:“自从离开锦城,你再也没唤过郎君。乔乔,那日的事情就这么让你耿耿于怀吗?” 苏云乔沉默须臾,闭上眼睛,坦诚道:“不是,我只是不知该如何回应殿下的心意。” 李长羲指尖点在她的唇边,用最温和的声音说道:“我没有逼迫你立即回应,你不想回应,我们就还像前两个月那样相处,好吗?” 苏云乔神色微动,同心底乱七八糟的情绪斗争了一番,终究点了点头。 次日天明,一行人再次启程。杜五福在马车外听说了昨夜的事情,一阵后怕。 昨夜入住客栈,他被安排在最外间的客房。李长羲以他要驾车为由,再三叮嘱他好好休息。他没有多想,夜里睡得格外沉,哪能想到他昏睡过去的夜间,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苏云乔眼睁睁看着杜公公眼泪纵横,声情并茂地哭诉世子不信任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眼角堆起一层层褶子,不知为何,这一幕有些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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