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苏看了她一眼,程娇素来不是个慢吞吞的性子,这般迟疑,多半是还有话说。 “有话直说便是。” 她们之间是过命的交情,又有阮先生临终托孤,元苏待她如同手足,总是多了几分耐心。 “臣......” 阮程娇拱手,见元苏等着,唇角一抿,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才道,“臣前些日子曾借过陛下的云虹剑。见上面的剑穗已然老旧,便斗胆为陛下新做了一副。” 她小心地拿出做好的剑穗递上。 还是之前那个熟悉的配色,只是打绦子的手法更精进了些。 “没想到你还留意着这些。”元苏浅浅一笑。 程娇是剑痴,极为爱剑。早些年她们一同从军,两人的剑穗都是程娇亲手编织。近几年,她用剑时日少,也就没想着换剑穗。 如今拿了新的一看,云虹剑剑柄上挂着的果真褪色了许多。 “陛下若是不嫌臣手艺粗糙,这些小事以后交给臣来打理便是。” “这样也好。”元苏自是乐得把云虹剑交给懂剑之人去打理,她吩咐崔成拿了自己的佩剑进来,正预备亲自换上新剑穗。 阮程娇上前,靠近元苏,小心翼翼道,“陛下左手不便,此事还是交给臣来吧。” 她躬身接过云虹剑,剑身落在掌心的瞬间,元苏的指尖亦无意间轻轻划过。 阮程娇蓦地攥紧云虹剑,一侧脸,目色落在了桌案上放着的小木人。 “这是——” 她细细辨认着。身侧,元苏的声音清晰,“这是孤做的小木人,怎么样,是不是与孤有几分相像?” 元苏满是得意,阮程娇看了几眼,忍不住生出笑意。 何止是像,尤其那呆呆的神情,分明就是她乏困的模样。 “陛下怎得想起来做这个?” 过往她从未见元苏做过这些小玩意,阮程娇一时好奇极了,将云虹剑放在一旁,才要伸手拿近看仔细些。 “小心。” 元苏及时出声,蹙眉间一把握住她的手,摇头,“这上面的木刺孤还未打磨干净。” 阮程娇怔住,下意识朝元苏看去。她却已经松开手,将小木人挪远了一些。 “你的手还要握剑。”元苏拍了拍她的肩头,“受不得伤。” “陛下。”阮程娇低垂下头,把云虹剑重新抱进怀中,退开了些,轻道,“陛下变了许多。” “嗯?” 元苏露出个笑,“大抵是长了年岁,你可是觉得孤越来越啰嗦了?” “臣不敢。”阮程娇慌忙摇头,“臣只是觉得,陛下如今温柔了许多。” 若是过去,她多半不会注意到这样的小事。 阮程娇记忆中的元苏,是个一心扑在在江山社稷的女郎。 “是吗?” 元苏笑笑,并未放在心上。 从云台山回来,就是程娇的生辰。过去三年,她都是赐程娇一些金银田地做生辰礼。偏程娇实诚,每回都上书,禀明已将这些金银土地以朝廷的名义分给了东南四郡的百姓。 她有大义,元苏甚为欣慰。却也觉得自己亏欠了她许多。 好在今岁她就在京都,需要什么也能当面问清楚。元苏道,“且不说这个了,你可有什么想要的生辰礼?” “臣要什么都行?” “自然。”元苏鼓励道,“你且说说,只要孤能做到,必然会送你。” “那——”阮程娇仰起头,目色里隐隐藏着些笑意,“陛下送我这个小木人,如何?” 金银田地,她根本不缺,但元苏手中的这个小木人却是稀罕。 “......” 元苏怎么也没料到她会瞧上这个。 一时神情微僵,这个小木人—— 她看向正等着的程娇,那张过分美丽的面容此刻亦有些紧张。 “程娇。” 元苏干巴巴地唤了她一声,暗怪自己刚刚话说得太满,道,“你再要个其他的物件吧。” “这个......不行吗?” 阮程娇心中一紧,元苏摇头又道,“不是不行,只是孤原本是做了一套木人、木剑、木马预备在大婚时送给凤君的,着实不好转送旁人。” 更何况颜昭是真心喜欢她做的这些小物件,每晚临睡前,总要将小木剑和小木马摆在枕边,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一想起那双漂亮的眸子,元苏微微露出些笑意,“他自小就养在府里,比不得我们在外见惯山河美景。这些木制品,送你显得太轻,赠予凤君,却是一个念想。” “......” 阮程娇眸光微闪,重新低垂下眼,“臣明白。” 宫里一入了夜,总显得格外寂静。 椿予掖着手在福宁殿外的甬道上张望了许久,也没见着陛下仪仗。他悻悻转身,才要禀了凤君。一人的脚步匆匆而来,是崔成。 “凤君果然还在等着?” 忙不迭缓了口气的崔成往福宁殿里瞥了一眼,等椿予点头,方低声道,“陛下仪仗马上就到,凤君可说了是何事这般着急,要陛下今晚务必前来?” 椿予摇头,他只知道今夜里,凤君时不时便捂着脸偷偷笑着。究竟所谓何事,却是没有与他们吐露半个字。 崔成心头一梗,正要再开口。甬道里,提着灯笼前行的內侍已然高呼圣驾清道。 他与椿予忙退到一边。 燃了莲灯的内殿里,清香袅袅自鎏金的香炉里丝丝缕缕散出。 “陛下。” 坐在软榻上的男郎发丝半挽,一双眼悄悄看向身侧的元苏,耳尖微红的瞬间,又蓦地收回视线,只把交叠在一处的双手紧张地蜷起,话都结巴了三分,“素月先生说......说我的身子已无大碍。”
第26章 杀意 而且他也旁敲侧击地问过素月先生, 虽说眼下他的记忆还未恢复,但是行敦伦之礼,却是......却是并无影响。 只是这些话着实太过羞人, 颜昭到底还是个男郎, 只稍稍想一想就止不住的心慌意乱。 哪里能直白地告诉元苏,只将要说的话含蓄地藏进了通红的耳尖。 眼尾微微上挑,那目色灼灼风流,灿若晨星, 虽没有看向元苏,余光却一直落在她身上。 “凤君身子康建就好。” 元苏坐在他身侧, 神情却木然。语气平平地,仿佛在说着其他人的事。 “陛下?”绞在一处的手指不知何时生出了汗, 颜昭微微愣住, 侧脸看向眉心紧蹙的元苏,才发现她的脸色很苍白。 “椿予。”他心中一紧,起身就要吩咐內侍去请御医。手臂却在此时被人紧紧拉住, 隔着宽大的衣袖,她滚烫的温度似火,清晰地烙下。 “孤没事。”元苏与他摇头, “凤君不必担忧,孤只是......只是有些疲累。” “孤歇歇便好。” 她的气息弱了下来,双目阖紧,侧身要倚在软枕上。靠过去时,就被人小心地接住,揽紧。 元苏掀起眼帘, 入目便是那双清亮饱含忧虑的眸子。 “陛下也可以依靠我的。”颜昭与她抿唇笑笑,见元苏并未拒绝, 又伸手拿了软枕垫在自己腿上,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虽不知陛下缘何这般低落,但好在她身上并未有血气。颜昭稍稍放宽了心,至少陛下并未受伤。 她不说,颜昭就只静静陪着。 直到元苏的气息渐渐绵长深缓,僵坐了半日的颜昭才小幅度地动了动自己的肩颈,低眉打量起熟睡的她。 “陛下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他低声嘀咕着,全年无休更新腾讯群好,寺二耳儿五久仪四齐修长的手指隔空虚虚描绘着她的容颜,指尖停在她的唇上,莫名地停顿下来。 唔,陛下的唇看起来润润的,一瞧就像是味道甜滋滋的小红果。 颜昭弯弯眉眼,才露出些笑意,又猛地摇头。 不对不对! 现在可不是乱想的时候。 他用力地皱起眉,颇为忧愁地叹了口气。 陛下心性坚韧,能让她烦忧至此的,多半是极为重要之事。她那么忙,他却只想着那一点私密的事,什么都帮不到她。 正想着,眉心间被人轻轻用手抚过。颜昭低眸,正对上元苏看过来的视线。 “陛下,是不是我太吵?”他蓦地紧张起来,左思右想之下,一时无措,竟伸手捂住了元苏的耳朵,“我会小声吐息,也会帮陛下捂住双耳,陛下再歇一会,” 元苏一怔,要收回的指尖微顿,覆在他手背,“凤君......腿不酸吗?” 颜昭摇摇头。 起初是有些腿酸,但这会早就麻了一片。所以他算不得骗了陛下,他只是,只是不想与陛下离得太远,这样亲昵的距离,他很喜欢。 她每日都要去早朝,若是不休息好,定会没有精神。颜昭声音又低了些,“陛下,时辰还早。” 元苏强撑起精神,疲累地与他笑笑,“凤君也困了吧?” 这段日子,她几乎都宿在了福宁殿。对于他困乏的时辰也是心中有数,若是平常,他早就摆好了小木剑和小木马,再装作不经意地,钻进她怀里,舒舒服服进入梦乡。 今日,却因为她的情绪,不得不强撑着精神,陪在此处。 元苏唇畔露出些自嘲地笑,她似乎总是这样,于不经意间,连累了旁人。 “我不困。” 颜昭急急开口,还未再解释,元苏反握住他的手放在心口,几近呢喃,“这样真的不好。” “陛下?” 颜昭心中一紧。 面前的陛下,神情说不出的难过,眼神里似是蒙了一层薄雾,她在看着他,却又好像只是透过了他,看向了一片虚无。 “陛下,我在这。”颜昭俯身,努力地贴近她,“我没有不好,陛下将我照顾的很好。你瞧——” 他拉着元苏的手放在自己腰间,“我最近都有好好用晚膳。素月先生也说了,正是因为食补配合的缘故,我才能这么快的补足气血。” “陛下,我说不困。也是因为白日里睡足了午觉。” 男郎小声地,一点一点与她宽着心。 他努力又认真的想要开解沉默不语的元苏。 “......凤君。” 有的时候,元苏真的很庆幸当初娶回来的是他。她张了张唇,因着嗓子微干,声音也低沉地闷了下来,“先不用筹备长公子入宫小住的事宜了。” 短短一句话,足以掀起惊涛骇浪。 颜昭顿住,一时不知该将事情的严重程度往何处去想。 要知道陛下向来极重手足之情,当初她登基之时,就为了替长公子苏沐正名,竟一反「徐徐图之」的谋划,直接握剑上朝,吓得那些言官再也不敢置喙血亲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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