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谢锦宴睫毛微颤动了下。 俞青芜的控诉,让他想起了高敏月的父亲,那个待他如亲生子,最终却惨死于心爱之人手中的渔民,那个他叫了好几年高伯伯的男人,那个顶天立地一心只想着让妻儿能过得更好的男人。 高伯伯也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普通通的丈夫、父亲,他想要的无非就是与妻儿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可最后,是却因着这个小小的愿望把命都折了进去…… 仅仅只是因为他是一个普通人,他挡了贵人的道儿。 所以,哪怕他死后也没有人去追究他究竟因何而死,是舍己救人,还是被人蓄意谋害?无人在意,也无人为他伸冤。 原本满腹的怀疑,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愧疚。 良久,他才抬起手,轻抚过女人的发丝,强压住情绪,淡淡回她道,“师姐,世间本就不可能事事公平,有的时候,为了大我牺牲小我也是在所难免的。” 为了大我牺牲小我? 听到这话,俞青芜忍不住笑了,笑得讥讽,笑得嘲弄,这一瞬间,她觉得她似乎从未真正的认识过谢锦宴。 她垂下头,低低的苦笑了几声,带着嘲弄问他,“殿下,那么敢问什么是小我,什么是大我?” “牺牲平民的性命来保那些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恶徒便是大我吗?” 他们凭什么? 就凭他们有权力,就凭他们有着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动一子则动全盘? 这样的道理俞青芜不是不懂,可懂与接受却是两回事。 她是受害者,她没有办法站在高位者的立场为他们考虑,包括谢锦宴…… 一时之间,俞青芜突然不太想再与谢锦宴多说什么。 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同类人。 她沉默了许久,竭力将眼泪忍了回去,再看向他时,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淡淡道,“臣妾心情有些不好,胡言乱语了一番,还请殿下莫要挂怀。” 胡言乱语?分明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谢锦宴握住她的手,眼中有心疼,也有烦躁,深深的看了伏在腿上的女人一眼,沉沉道,“师姐,以后,这样的话莫要再说了。对你不好,对孤也不好。” 是啊,实话往往太难听,动了太多人的利益,所以说不得。 眼底掠过一丝嘲讽,俞青芜轻轻朝他点了点头,又恢复了往昔极乖顺规矩的模样,柔声回他道,“殿下教训的是,臣妾铭记于心。” 闻言,谢锦宴表情一怔,略有些不舒服。 可他也没再说什么,这时候再说话,只会平添矛盾罢了。 他垂下手,一遍遍的摩挲着女人薄弱的后背。 然而,此刻那双温暖的大手,却让俞青芜觉得格外的灼人。 她缓缓起身,软软的贴进他怀中,但脸上却没任何表情。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他们之间好似又恢复了从前,规规矩矩,不冷不热。 相敬如宾的叫人挑不出任何错处,也看不出半分恩爱的痕迹。 就连谢锦宴来雪院歇息时,二人也没了往日的随意嬉笑。 沈家一案,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没了俸禄,又无官可做,加之人人敬而远之,一家子最后竟靠着梁若微的嫁妆吃饭。 梁若微也借此将自己与沈宗元的奸生子从外头接了回来,安了个义子的名头正式入了祠堂入了沈府。 瞧着这势头,似乎沈家还是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性。 倒是秋家,出了那等事之后,且都夹着尾巴做人。 听闻秋十一娘多次给秋侯送信,想要秋侯出手为其母报仇,岂料秋侯皆是置之不理。 于是,她便又将主意打到了三月初十的春日宴上。 经由了两三个月的折腾,宫中索性终于迎来了一些欢喜之气。 这一日,俞青芜早早的就进了宫。 刚进宫,便先去了凤藻宫里拜见皇后。 一如往常,此时皇后宫中已经坐满了各宫妃嫔和贵妇千金的。 “嫂嫂,这里。”俞青芜刚给皇后行了礼,坐在侧面的谢瑞知便笑嘻嘻朝她招手。 俞青芜抿唇轻笑,缓步向她走去。 谢瑞知今日穿了一身极华贵的青绿色锦缎衣袍,头上也是名贵的珊瑚头冠,看样子,是想将谁比下去似的。 俞青芜瞟了眼不远处秋十一娘,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谢瑞知也暗自瞪了那秋葵一眼,然后凑到俞青芜耳边,笑嘻嘻问她,“嫂嫂,你……那个何时考验徐四哥哥啊,先前瞧你事多脱不开身,我也没好问,如今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想着,你应当是有时间了。” 谢瑞知眉眼含笑,说话间,脸色微红,羞涩道,“今日徐哥哥也来,你且看看如何考验他?如今徐哥哥家中忙着给他相看,若再不快些,只怕到时……我便要与他错过了。”
第163章 、白莲花大姑子 忙着相看?若不快些就要错过了? 她谢瑞知堂堂一个公主,还担心嫁不出去? 徐家那般的门第,若能娶到公主乃是他们十辈子修来的福分,忙着巴结都来不及,还给儿子相看? 俞青芜眸光微冷,暗暗朝着最角落里一名妇人看了去。 那妇人她曾在荀嬷嬷提供的画册上见过,正是徐四的姐姐徐凤霞,听闻嫁的是一个五品官员,自个儿也并无出色之处,更无功劳在身。 按理说,徐凤霞是没有资格参与春日宴的,也不知在谢瑞知这里磨了多少嘴皮子才得来这个机会。 此刻,徐凤霞正不断的朝俞青芜这边看来,见俞青芜看她,又急忙将目光收了回去。 俞青芜看在眼中,却并未理会。 只缓缓握住了谢瑞知的手,笑问她道,“六公主,嫂嫂冒昧问你一个问题,徐家给徐四相看妻子这件事,是谁同你透露的?还有所谓的再不快些,你便要与他错过又是谁与你说的?” 俞青芜眉眼含笑,余光有意无意的向远处的徐凤霞瞥去。 闻言,谢瑞知顿时一愣,继而有些尴尬,支支吾吾道,“嫂嫂,此事的确是徐家大姐姐透露与我的,可她也为了我好。” 为了她好? 这话也就只有谢瑞知信了。 身为皇室中人,尤其是身为谢锦宴的妹妹,谢瑞知能如此单纯也是挺离谱。 俞青芜淡笑了声,略有些讥讽的看向一旁的徐凤霞,轻声对谢瑞知说道,“六公主,我想与徐家大姐聊一聊可以么?” “什么?”闻言,谢瑞知眼睛一亮,赶忙笑嘻嘻走到了徐凤霞身侧,搀着徐凤霞走过来。 徐凤霞倒也不怕死,这谢瑞知还未进门呢,她便摆起了大姑子的谱儿,且还是当着皇后的面儿,且不说谢瑞知是公主,哪怕她只是一般的平民百姓,那也容不得家中姑子这般拿乔。 可偏她还像是没有脑子,殷勤得很,难怪皇后生气。 徐凤霞走到前头来时,俞青芜很清楚的从皇后的眼睛里看到锋芒,但皇后毕竟是皇后,她脸上并无任何变化,只继续同几位妃嫔闲聊。 此时,徐凤霞已经走到案前,倒也不客气,直接就盘坐下来,上来就握住俞青芜的手,笑眯眯喊她道,“这位是瑞知的嫂嫂吧?哎,我听瑞知提起过,说你人挺好的。那什么,我们四弟和瑞知的事就摆脱你了。” 徐凤霞面含笑意,眼神里却隐约透露出不屑。 俞青芜看在眼中,却见怪不怪,毕竟她是商户出身,又以那般的恶名入的太子府,所以许多京中贵妇还是瞧不上她的。 只是,这徐凤霞到底太好笑了些,一边儿求人办事,一边儿却还要摆得一副高贵模样。 有这样一位大姑子在,莫说徐四本就不是个良人了,纵然他是个良人,谢瑞知嫁进去怕也要受不少苦的。 俞青芜虽不喜皇室,却也还算喜欢谢瑞知。谢瑞知虽身在皇室,却单纯善良,纵然先前知道死敌萧玉墨和秋十一娘出事,一时的幸灾乐祸,而后却更多是唏嘘,还有同情。平日里,谢瑞知待身边的下人也是极好的。 这样的谢瑞知,倘若入了那蚂蟥一般的徐家,后果不得而知。 况且,她既答应了皇后,自然不会让谢瑞知入了这样的狼窝。 于是,面对徐凤霞的自来熟,俞青芜并未搭茬。 她笑看了徐凤霞一眼,抽回了被她握住的手,端方却威严道,“曹夫人,你不必忙着道谢,本宫乃是奉了母后之命考验徐四公子,至于能不能通过考验,那便要看徐四公子自己了。” 俞青芜话说得很随和,但却字字本宫,句句母后之命。 一来是在告诉徐氏,自己乃是太子妃,让她注意礼数,二来则是告诉她,自己奉命于皇后,绝不可能徇私,她套近乎也没有用。 徐凤霞原以为不过个商户出身的小门户女子,左右奉承几句,对方就会如谢瑞知一样被糊弄得什么都听他们徐家的。 此刻被俞青芜一番温温柔柔的下马威,她错愕之余,也有些尴尬。 眼底一闪而过的不悦,徐凤霞脸上又堆满了笑,不甘的看了俞青芜一眼,说道,“她嫂嫂,我家徐四和瑞知是真心相爱的,不过是因着曾经糊涂了些,如今才惹得皇后娘娘和陛下对他有些偏见。太子妃您自个儿也是商户出身,晓得若是皇后娘娘和陛下不同意会有多难,到底……” “你的意思是说,父皇和母后小肚鸡肠没有容人之量?”徐凤霞唉声叹气,正拿俞青芜和谢锦宴做例子,意图让她感同身受,然而话音未落,对面的太子妃却忽然冷冷问了一句。 徐凤霞一愣,还未开口,俞青芜又冷厉道,“曹夫人,我念是初犯暂且饶你一次,你若再敢诋毁父皇和母后,当心本宫一状告到母后那里去,单凭妄议圣上这罪名,你便是十颗脑袋都不够砍。” 俞青芜声音压得很低,但言语间的凌厉,却丝毫未减。 徐凤霞登时就懵了,她万万没想到俞青芜会突然愤怒。 一听说要砍脑袋,她脸都白了,原本准备好的词儿也都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去。 下意识的,极慌乱的朝着谢瑞知看过去。 谢瑞知见状,赶紧打圆场,拉俞青芜道,“嫂嫂,徐家大姐并无恶意,我知道你一贯尊敬父皇和母后,但徐家大姐真不是有意的,你就莫要与她生气了。” 其实听见徐凤霞那般说自己的父母,谢瑞知心里头还是有些不舒服,虽说她自个儿时常说母后独断专行,可那是她自己的母后,她说得,旁人可说不得。 但因着徐四的缘故,她便没好对徐凤霞说什么。 徐凤霞却并未察觉到谢瑞知的不喜,见谢瑞知帮她说话,又立刻平静了些许,想着眼前的太子妃不过是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商户孤女,在皇后跟前再得脸,也不及谢瑞知这个正经公主。 继而眼珠子一转,极委屈的对着谢瑞知哭诉道,“瑞知啊,我原也是好意,可如今看来,这太子妃怕也是不待见我们徐家人,我看……我还是回去吧,省得在这里招人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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