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倒想看看,这所谓的人证和物证都是什么?”他说话间,刘一照和齐啸川也从厢房内赶了出来。 “哈哈哈,今儿个林府真是热闹啊,连都承旨大人都在这里,和这个贼人在一起同流合污,难道是图谋不轨吗?”卢昭义仗着自己在众人之中官阶高,而刘一照此刻的出现也颇为尴尬,他干脆给刘一照来个下马威。 “一派胡言。”刘一照冲到林擎的前面,对卢昭义正色道:“诬陷朝廷命官乃是重罪,卢将军最好说话当心一点。” “好,我不跟你计较。今天我和于指挥使一起来,是来捉拿林擎,其他人识相的最好别掺和。”他和于中仁两人齐齐下马,走到林擎跟前。 林擎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们两人,毫不畏惧。于中仁在他的印象当中是为刚正不阿的将领,在御前办事多年,他们也曾打过一些交道,他并不讨厌这个人。卢昭义这个人他并不熟悉,他是几年前哲宗即位时被提拔上来的一批武将中的一个,但如今已经官拜从三品,是近几年皇帝和太后身边的红人。 于中仁对林擎说:“林少卿,今日翰林画院失窃,官家特命我等来调查此案,敢问你今日午时身在何处?” “哼,是调查还是栽赃,你们心知肚明。不错,今日我是去过翰林画院,但并不能证明图是我偷的。”林擎不看他二人,反而把头扭到一tຊ边。 “林少卿,翰林画院的待招孙学茂说看到你当时在偷图,你还发了暗器打伤了他。孙待招,你不妨上前来指认一下,你看到的盗图之人是否就是林少卿?” 孙学茂畏畏缩缩地从后面走上来,他抬头看了一眼林擎,只见他怒目瞪着自己,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低下头,颤巍巍地说:“是他,没错。” 林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孙学茂哎哟哟地直叫唤:“放开我,放开我。”林擎呼喝:“你这个老头,睁眼说瞎话。当时你明明看到我和一个黑衣人在打斗,我手里哪里拿过画?” 卢昭义举臂拍在林擎肘上,林擎只觉一股浑厚的内力袭来,让他下意识地放开了孙学茂。卢昭义道:“莫要威胁证人。” 这时高金福也抢上前来:“不错,下午我奉官家圣旨去取郭熙的画,孙待招看到我时,说的情况一模一样,就是林擎偷的画,还有一颗铁莲子,是你当时使出的。物证确凿。哪来的什么黑衣人?”他说着,示意于中仁摊开掌心,赫然是一颗黑漆漆的铁莲子。 “哈哈哈哈,你们这栽赃的功夫也忒拙劣,林某从来不用暗器,更别说是铁莲子。”林擎鄙视地道。 卢昭义道:“使不使暗器一搜便知。来人,给我搜。”不等林擎等人阻止,几个侍卫便窜进林擎的宅院了,还有一个想前来搜林擎的身,结果被他两掌打倒在地。 于中仁上前一步,对林擎说:“林少卿,皇命难为,你若信得过我,也为了自证清白,还请让本官搜身。” 林擎迟疑了一会,见骑虎难下,哼了一声:“好。” 于中仁在他身前身后摩挲了一会,当靠近他衣领时,谁知于中仁瞧瞧贴近他耳朵,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找机会跑!”林擎的脑中如触电一般,愣愣地看了他一眼,但一瞬间他马上醒悟过来。看来今天真正要来抓他的是卢昭义和高金福,而于中仁是找机会暗示他叫他逃走。 就在此时,一个侍卫从前厅跑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启禀将军,在前厅找到一小袋铁莲子。” 卢昭义满意地冷笑一声:“这下罪证确凿。” 还不等林擎回答,突然听到后门口有妇人尖叫起来:“相公,相公救我。” 林擎顿时施展轻功,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跑到后门,两个侍卫正拦着林夫人和于妈的马车,不让他们走,林擎从腰间取下长剑,左边一掌一剑,那个侍卫摔倒在地。右边的那个马上举刀欲看下来,林擎架剑挡住,此刻只听见卢昭义率领手下已经朝后门冲过来:“给我统统拿下!” 林擎使出全部力气,挡开那侍卫的一刀,一脚将他踹倒。他朝林夫人喊道:“夫人,快,给我一坛酒。”林夫人从车里取出仅有的一坛高粱递给他。林擎往后门的石阶上撒去,然后顺手扯下挂着的灯笼,火苗瞬间顺着地下的酒痕燃了起来,堵住后门的去路。 林擎翻身上马,驾起车,飞速朝城外驶去。等后面的追兵把火扑灭,已经看不到马车的踪迹。
第20章 第十九章:破庙 几日后,林擎驾车赶到了唐州,眼看还有半日就可以到林夫人的娘家。林夫人这日精神不振,脸色发白,连日舟车劳顿,显然是动了胎气,于妈在她身下一探,惊呼一声:“不好,孩子要生啦。” 林擎坐在车夫边上看路,听到身后的动静,他估计按照马车的速度起码还有两个时辰才能进城,怕到时候林夫人已经等不及要生产了。眼下得赶紧想在路上找个隐蔽的地方,他四下张望,只见小路远处的林子里,有个破庙,他赶紧吩咐车夫驾了过去。和于妈一起把林夫人安顿到庙里。好在地方还算宽敞,他把车上带的铺盖全都铺在墙边的一张矮桌上,搀扶林夫人躺下。他自己就赶紧到外面找柴火,烧水准备。 林夫人动了胎气,痛苦难忍,林擎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叫声,几次想冲进门去瞧瞧,都被于妈拦在了门外。从早晨折腾到了大半夜,已经月上中天。林禽心中焦急,他怕点燃的火堆会引来追兵,可是产妇的身体,在这大冬天若不生火绝对熬不住。林擎只盼孩子能顺利降生,母子平安。他自从逃出开封后,不停赶路,已经好几夜没有好好合眼睡一觉了,他呆坐在门口的火堆边上,听着林夫人和于妈的喊声,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一不小心打起了瞌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梦里只记得自己拼命地和朝廷的追兵反抗,身上被砍了一刀,他的孩子也被卢昭义给抢走了,他突然听到于妈惊叫一声:“生啦,生啦!”他陡然从梦中被惊醒,一抹脖颈,触手湿滑冰凉,原来自己被噩梦惊出一一身冷汗。林擎提腿往庙里奔去,只见于妈的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孩,在不住啼哭,哭声响亮。 “老爷,是个女娃。” 林擎看着孩子的笑脸,终于露出这些天来难得的笑容。可是只听于妈带着哭腔小声道:“快去看看夫人吧,她虚劳过度。怕是...怕是不成啦!”说着满眼的泪水从眼角趟了下来,滴落在那女娃的包被之上。 林擎才扬起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扑倒那矮桌边,握住林夫人颤抖的双手,只见原本面容姣好的贵妇人此刻已经是双目深陷,面无血色。林擎喊了她几声,她才勉强睁开疲惫不堪的双眼。林擎擒着两眼的泪,努力不让他们滚下,他们四目相对,许久,林擎说出一句:“夫人,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老爷,别这么说。”眼角也趟下泪来,抓紧林擎的手,林擎把她的手放到嘴边深深一吻,什么也说不出来。 突然,门被车夫撞开,半夜的风雪瞬间灌入这本来温暖的小庙,残存的温情被浇灭地一点不剩。 “老爷,追...追兵来啦,快逃啊。”他那句快逃还没说完,自己就转出了门,试图朝西面追兵相反的方向飞奔逃命去了。 “没用的东西!”林擎破口骂道,他交代于妈照看孩子,便冲出了庙。只见远处的一匹棕马上,一个穿甲胄的侍卫拉起就是一弓,一箭离弦,从林擎眼前飞过,不偏不倚地射在那逃跑车夫的后脑勺上,车夫应声直直扑入土里,一动不动。 顷刻间二三十人的马队便奔到破庙前,“吁——”带头那个穿黑铁甲,头戴铁盔的正是林擎最厌恶的人卢昭义。他高举起手中的马鞭,狠狠就朝林擎的脸上抽过来,林擎向上跃起,右手一把扯住鞭头,左手拉边,用手肘使劲一拉。卢昭义坐不稳,从马上一个腾空,翻下地来,稳稳站住,和林擎两人各扯住马鞭一头。 卢昭义冷笑道:“林少卿,你可狡猾得狠啊,叫老子好找。若不是半夜三更这破庙里有火光,我们一时半会还找不到你。” 林擎哼了一声。他后悔没有早些把火熄灭,可还是来不及了。 “林少卿,我劝你别躲了,乖乖跟我回去认罪,不然有你好看。还有那庙里的人,哈哈,哈哈哈。”这声音穿过半夜的寒风,深冬的树林沙沙作响,伴着这骇人的笑声,好像是一只无情的野兽发出的声音,迫不及待地吞没林擎最后仅存的一丝希望。 他的女儿才刚出生片刻,难道就命丧于此吗?不,不可以,若是回去就是死路一条。他太不甘心:“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跟你们回去认罪!”他话音刚落,便用力扯住卢昭义的鞭头,趁其不备,朝他的脖颈绕去。 卢昭义破不及防,被鞭子勒住了前颈,他猛地回力,绊住林擎的双臂,两人缠斗在了一起。林擎虽然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也没吃什么东西,但此刻妻儿性命系于一身,反而使出了十二分的气力,渐渐占了上风。他死命用鞭子掐住卢昭义的脖颈,朝马队喝道:“你们都往后退,不然我掐死这个狗官。” 马队畏惧,开始慢慢往后退。突然破庙的门开了,里面于妈抱着孩子,搀扶着林夫人蹒跚走出,林夫人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道:“求你们放了我家老爷。” 林擎回头:“你出来做什么?”一个不留神慌乱间,让卢昭义挣脱了鞭子,他一个翻身,把鞭子夺了回去。腾空一跃,跳到林夫人的背后,从靴中拔出匕首抵在虚弱的林夫人喉口。 “林擎,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投不投降?” 林擎急道:“快放了我夫人。” “投——不——投——降?” “你若敢动她,我把你碎尸万段!” 锋利的刀刃深深扎入林夫人的肉里,瞬间划穿她纤细的喉颈。卢昭义动作敏捷,心狠手辣,不带丝毫感情。林夫人最后看了一眼林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便倒在了地下,血迅速蔓tຊ延在了泥地里,渗入地下。 于妈吓得魂飞魄散,不顾一切地在原地尖叫。她怀中的孩子也好像突然感知到了母亲的厄运,哭得更加惨烈。 卢昭义一把夺过襁褓,将沾满鲜血的刀子抵住孩子的前胸,若是稍稍刺破那被子一丁点,后果不堪设想:“再不投降,下一个就是她!”于妈吓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林擎发出痛苦的怒吼,这或许是他一生之中最绝望的时刻,此刻他别无选择,他已经失去了他的妻子,若是他不投降,他们刚刚诞生的女儿也会顷刻殒命。他正缓缓准备跪倒在地,一直飞箭从后面的树林里射来,恰好划过卢昭义的左耳。 所有人都朝树林深处看去,只见一队人马从树林里穿出,他们个个身上背弓,腰缠大刀,但并没有穿官服,而是武林人士打扮。领头的是刘一照和齐啸川。刚才的那一箭,正是齐啸川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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