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鹰犬失去利爪的时候, 就是它们被抛弃的日子。因此,即使是伤筋断骨, 他也不能喊一声疼。 他重新穿好衣裳,其实束紧腰带, 咬紧牙关:“督公人呢?” “延平□□, 昨夜齐平山死了,督公上午保举了新的长官, 已经在路上了,大约明日到。督公先去了延平, 镇压刁民,顺便等着他来。” “齐平山死了?挺好,倒省的我亲自去杀了。” 燕洄对于他的死并不惊奇,对于新长官却觉得诧异:“督公保举了新长官?是谁?” “京城陈家的偏支,陈泗良。” 京城陈家是霍家的死对头。柯尽忠是霍家连襟,在东南雄踞一方多年。霍家一直以来图谋造反,布局多年兵力财力都可敌国,势力实在是强大,柯尽忠也打算捞口汤喝,招募了三万府兵,雄霸东南,图谋什么不言而喻,他的势力在当地亦是盘庚错节。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柯尽忠死了,可柯家的势力还在,这就是督公头疼的地方。 想根除他的势力,利用陈家和霍家的矛盾,让陈泗良来接手这烂摊子,也不失为一种手段。督公起用陈泗良,似乎也说的通。 这点,燕洄很快就想通了。 可他感觉震惊的是,这么大的事情,督公居然没有派人会知他一声! 往日督公有什么事,总是会先会知他。事无巨细,都会让他知晓,可今日却没有。 燕洄心思本就比别人敏感很多,他面色一沉,甩开飞鱼服裙摆,左手拎了绣春刀:“督公人呢?” “已经启程去了延平。” 燕洄面色更加阴沉,督公鲜少有不带他,私自前往别的地方。今儿的安排,完全把他排除在外,督公是几个意思? 他匆匆离去。 却没有注意到,和他回话的部下,露出丝回味悠长的笑意。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再牢固的院墙,也早晚会生出间隙来。 * “燕指挥使留步!督公的宅院里面进了贼!从屋檐破开了督公的书房!经查看他偷走了一本督公的私账!” 燕洄脚步一顿,本要去追逐督公,他念头一改,来到了督公府邸,走进了内院。 督公院子遭贼可是大事,回来了势必要发火,燕洄有些头疼。他巡视一圈问:“你们可曾看见到可疑之人?” 守卫面面相觑,摇摇头。 有一个人犹豫开口:“适才在书房里,看见了个杂扫的婢女,很是面生……她说她是督公贴身伺候的人儿,小的们不敢开罪于她,只能离开了。” 燕洄挑眉,心里有些些算计。他看了看书房方向,对几个人道:“你们去外院搜查吧,天罗地网布局起来,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走。” 几个人离开了。 他在督公书房绕了一会,扫视了一圈,眼神落在了督公批阅完的奏折上。他手放下去想翻开,又收了回来。 督公的东西,他不能碰,不能僭越。 燕洄叹了口气,离开了书房,目光却转向了西厢房。 * 西厢房内 “你真的跟不跟我走?” “我不能走,没确定我爹娘生死和我兄长安危之前,我哪儿都不能走。”林沉玉被他搅的头疼。 萧匪石那么个恶劣的性格,杀人如麻,暴虐无端,她实在不敢赌。更何况他似乎对自己的家人恶意很深,她哪里敢跑?她都怀疑自己一旦跑了,萧匪石就能拎着她哥哥的头颅,挂在城门口示众。 “那你就在他家里,任由他欺负你?他是个太监,心里扭曲,看不惯你阳刚大气,就用脂粉钗裙让你男扮女装,都这样折辱你了,这你能忍?” 海东青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 “林沉玉啊林沉玉,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擦脂抹粉,矫揉造作,真就跟娘们一样了!你要支棱起来啊!” 林沉玉叹口气,别过头去。 有没有可能,她本来就是女的? 她觉得她和海东青交流不了一点,只好掏出襦裙给海东青:“你不要管我了,我有我的算计,你换上这个,我送你离开!” “男子汉大丈夫,不穿女子装束。” “那你就死在屋子里,你不是三急吗?急还不赶紧换了衣裳溜出去。” 海东青最终还是屈服在了三急之下,躲到屏风后面打算换衣裳,他刚刚脱了上衫,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林沉玉和海东青都愣住了。 门上竹影重叠,隐约露出少年的身影,绯袍灿烂,声音带笑: “小夫人在吗?在下督公部下,锦衣卫指挥使燕洄,叨扰则个。” * 林沉玉感觉很荒谬。 她开始理解了一些个偷人的妇女,奸情败露时的惊慌失措,她迅速把半裸着的海东青塞进衣箱里,威胁他不准说话。 海东青面色涨红:“能不能让我先出去,我很急。” “急你也憋着,你想死吗?” 门外的燕洄咳嗽一声,似乎在催促,林沉玉整理了衣冠,才缓步走出去。 燕洄看着眼前女子,忽的怔愣住了。这熟悉的眉眼和面容,他此时要是再不明白,就是个傻子。 一丝喜悦溢上心头,这些天盘踞在他头顶的阴霾一扫而空,燕洄平生第一回觉得,这个人还活着,真好。 “请问您是?”林沉玉不知道来者何意,只装不认识。 燕洄笑的灿烂,只露出小虎牙来,他淡色瞳孔透着莹润光泽,如狸猫般狡黠: “小夫人,不知为何,下官总觉得您生的面善的很呐。” 他步步逼近,反手合上了房门。拨开裙摆坐在凳上,笑眯眯看她。 他本是来查盗贼的,却没想到有意外之喜。 林沉玉镇定自若:“燕指挥使还是放尊重点的好,无故来这儿,有何贵干?” 燕洄翘了脚,单手支颐,笑眯眯的打量她: “和您叙叙旧,几日前我们在梧桐树下共叙良久,吟诗作对,不知道夫人还记得吗?下官还记得夫人教的一句诗,愿天无霜雪……下一句什么来着。” 林沉玉叹气:“给我滚远点。” 燕洄噗的一声笑出声来:“这句倒是比梧子解千年更妙。” 见他已经认出来了自己,林沉玉也懒得装了,她直截了当:“外面造了贼,你不去抓贼,来这里做什么?” 燕洄环顾房间:“这屋子真是个金屋,奢华的堪比皇宫了,藏侯爷倒也值当。” 他的目光停在了衣箱上: “小侯爷在督公屋檐下,自然知道利害关系。有盗贼进了督公书房,偷走了一份重要的东西。若不将他捉拿归案,督公发起火来,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燕洄起身,按住绣春刀,刀锋映出少年带笑的灿烂面容,干涸的血丝为他笑容里染上些嗜血的寒意: “小侯爷,您也不想看见屋子见血吧。” 林沉玉垂眸,并不言语。 就在燕洄要拔刀的时候,她忽然开口:“燕指挥使既然两头通吃,那为萧督公做事,也未必要尽善尽美,不是吗?” 燕洄眯眼:“您这是何意?” 林沉玉双眸清明:“指挥使受命于天,虽然锦衣卫挂靠在萧督公手下,可到底你是直接受帝王旨意的。萧匪石权倾朝野,圣上能放任他一人在外吗?若说帝王没有眼目,我是不信的。” 她在试,能不能松动他的忠心。 燕洄又笑了起来,拍手称快:“小侯爷不愧是小侯爷,可哪又如何?帝王有帝王的权衡之道,我也有我的权衡之道。萧督公是我的恩人,帝王是我的君主,我夹在两人之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心里还是清楚的。” “您知道的,萧督公难道就猜不到吗?我是帝王在萧督公身边的耳目,又何尝不是萧督公在帝王身边的棋子呢?两头通吃是下官的本领,却不是您挑拨离间的理由,嗯?” 他尾音微挑,有些俏皮,刀锋顺势一转,刺向了衣箱:“小侯爷很聪明,可您想挑拨离间,还是省省力气吧。” “住手!”林沉玉沉了脸。 “别杀!我自己出来!”海东青砰的一声打开衣箱门,自己窜出来了,他抓着裤腰带,面色铁青憋的直哆嗦:“憋不住了憋不住了,我上个茅厕!” 他娘的,为什么他刺杀萧匪石之前,要喝那么多水。 他以后回去当海盗,第一件事就是要嘱咐徒子徒孙,去刺杀别人之前,不要喝水! * 过了一后,海东青面色舒缓的从屋后回来了,燕洄眯着眼看他: “小侯爷金屋藏娇,下次也记得要藏个漂亮的,藏这么个糙人,实在有辱斯文。” 海东青沉了脸,正要和他辩论,余光瞥见燕洄身后的林沉玉,她眸光微动,对他做了个口型: 船上,前后夹击 海东青忽然想起来那段屈辱的记忆,被林沉玉和他那倒霉徒弟两个人,前后夹击差点憋死。他脑里灵光一闪,故作乖巧背过来,燕洄从腰间抽出铁链,三两下绑了他的手。 下一瞬,海东青头往后一顶,直直的朝燕洄额头砸去,燕洄下意识往后一躲,不提防林沉玉一把夺过他手中刀朝他刺来。 两面夹击,燕洄倒也机灵,矮了身躲下去。 就是现在! 海东青反手勒下去,用手肘禁锢住他咽喉,燕洄拼命挣扎,白皙的脸蛋憋的通红,林沉玉拿住铁链一把锁住他的手腕,对海东青道:“我制住他,你快跑!” 海东青赶紧挣脱铁链,却怎么挣都挣不开。 林沉玉拿刀砍也砍不开,知道这铁链应该是玄铁做成的的,普通刀剑轻易砍不得,她只得把燕洄整个身子翻过去,用膝盖定住他身子,然后俯身去解海东青的铁链。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婢女声音:“督公来了,要奴婢唤夫人起来吗?” 来人步履一停,声音淡漠:“不必打扰夫人,我自己进去。” 屋内的三人,都把这声音听的清清楚楚。 大家一霎时都傻眼了。燕洄不敢置信,萧匪石,不是说好了去延平了吗?要是知道萧匪石没离开,他打死也不敢来找林沉玉啊! * 三个人一齐怔愣住了,林沉玉最先反应过来,把这两个人推到,想藏到屏风后面,冷不防燕洄挣扎起来,海东青也在扑腾,拼命往旁边躲。身子一崴,把她扑在了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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