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柳元魁究竟是否会怠慢李相思,他这么故意说给自己听,就是为了折磨自己,绑架自己。 洛嘉眸色微暗,忽而嗤笑出声:“柳郎君说笑了,你们二人的事,与我何干?” 柳元魁静默片刻,终是冷冷笑出了声,一副他就知道的模样。 洛嘉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怎会担忧别人? 洛嘉淡淡看着,心道一声纸老虎,面上却更为坦然笃定: “但有一事我狐疑很久了,不若今日请柳郎君解惑。” 柳元魁也不卖关子,直接反问:“郡主想问的是春狩那夜,你的证人怎会落到我手中是吧?” 洛嘉呼吸稍稍放轻了许多。 柳元魁看了眼四周,廊外宾客络绎,可都被洛嘉带的虞焕之牢牢防卫在听不见的远处。 他收回视线,笔直地挺着脊背:“虞统领的本事您是知晓的,他应当说了,抢夺人质之人武艺高强,郡主当真觉得,在下当初区区贡士,能有这种手段吗?” 几乎是下一刻,洛嘉就断定,这亦是建隆帝的手段! 可建隆帝明明已于自己合作,明知自己定然会推出人质扳倒太后,为何还非要趁己不备偷梁换柱…… 她眼眸微动,视线重新落在眼前的柳元魁身上—— 因为建隆帝要扶植这批人!? 洛嘉也突然发现了一个十分微妙的要点,那就是原本她以为春狩扳倒太后,是建隆帝配合她,顺便替他自己出一口才应承下来的合作,可如今看来,对方分明早在谋划。 建隆帝原本身子不好,皇嗣难留,本都不欲多争了,但突然暗中这般动作,绝不仅仅只是为了扳倒太后豁出一口气。 难道是春狩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建隆帝忽然决意再争一争不成? 可春狩之前,京中安静了许久,甚至因为除夕一场大火,各方势力比起从前都更为谨慎…… 除夕大火。 不知为何,洛嘉想到这场大火,又联想到先前探查到,建隆帝私下见了贺云铮,她忽而心头一悸。 明明是许久之前的事,而且表面看起来与建隆帝似乎也并无关系,但就好像看到平静水面突然翻起一簇浪花,不知究竟是什么在下面,令她没来由地有几分口干紧张,但凡能关联到什么的都要试探一番。 等到洛嘉离去,柳元魁悄然松了口气,刚欲转身,便瞧见刚刚的小黄门笑眯眯走进来。 柳元魁神色一凛,虽然心中对这等拍须溜马的人不算太喜,但如今的他已知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拱了拱手:“陆内侍,陛下所交代的,下官已全然告知了郡主。” 小黄门笑着点头:“辛劳柳探花了,大婚之日还殚精竭虑。” 柳元魁眼中一闪而过讥讽,随即低声恭敬道:“为陛下分忧义不容辞……只是下官不懂,陛下为何吩咐下官将这等隐秘之事告知郡主?” 小黄门笑着摆摆手:“这些便是陛下的心思了,咱们做下人的哪敢妄自揣摩。” 柳元魁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洛嘉匆匆离府,临出门前,恰好叫与柳纤一道在角落中散心说话的贺瑛瑛瞧见。 贺瑛瑛怔愣半晌,直到洛嘉身影消失,柳纤才察觉不对,大咧道:“怎么啦瑛瑛,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怎么与我说话还走神呢?” 瑛瑛回神,想了想,轻轻摇摇头笑道:“无妨。” 阿兄临行前绝口不提郡主的事,哪怕自己再关切二人关系,也不该主动打破这份平衡的。 阿兄,阿兄何时归来,边疆的战争究竟何时才能结束呢? * “让朕听听,再过不久,朕可就要当父亲了。” 此刻宫中,建隆帝难得舒颜,与德妃一道坐在塌边笑着扶着她的肚子。 德妃亦满面动容,低声笑道:“陛下,这才刚诊出喜脉不久呢。” “那也有两个月了,”建隆帝笑着点了点她的肚皮,“果真是,离了那老虔婆,样样事都好起来。” 思及往日艰苦,德妃亦万分感慨。 忽而建隆帝一顿,摇摇头叹道:“与那孩子出征的时候也差不离。” 德妃看了眼对方,悄然静默,没有出声打断建隆帝的沉思。 恰逢小黄门进殿,德妃得了示意,便温婉行了礼退下,临别前隐隐约约听见里头传来二人谈论,夹杂着“并非唯一”、“识相”等词。 而另一头,回到郡主府的洛嘉几乎一夜未眠,翌日清早便唤来刘召与虞焕之,悄然吩咐二人,动用一切法子,将除夕那夜宫中发生的所有细节都探查清楚。 两人闻言面面相觑,虞焕之又是个粗人,忍了又忍,忍无可忍问道:“郡主,除夕夜,除了您所在的那间大殿着了火,还有什么该侧重去查证的么?” 宫中隐秘本就难探,还让他们大海捞针,这也太难为人了! 洛嘉眉头低压,本想说,皇宫里最该查的自然是圣人,可话到喉咙才恍觉自己真是想瞎了心。 沉默许久,她才缓缓启口,念出了几个月来从未提起的名字: “贺云铮。” 刘召与虞焕之忽而噤声,皆小心翼翼看向洛嘉。 洛嘉察觉到了旁人的目光,可他们越看她,越探究她,她就越表现得冷漠疏离,理所应当: “这些与圣人有关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更何况当时他还算是我的人,若有什么隐秘关联到我,我岂能安心?” 虞焕之恍然大悟。 刘召左思右想,也没有反驳她的意思,只是原本从未与洛嘉汇报的边关战事,自那之后会隔三差五向她通报了。 而洛嘉虽每每听闻后都会表露不耐,但终归没有指让刘召下次不必再汇报了。 从北方递回的战书越发频繁,有心人自能看出,北边情况一日比一日严峻。 听闻老齐国公带领兵马一路北上,已然打入了十多年前大邺被辽国侵占的土地上,但越往深入,自然也越危险。 最新的一条则是禀报,出征的一队主力已被辽人从中断开与大部队的联系,音讯全无,京中人心惶惶。 而祸不单行,据闻大理国内又出现了动乱,段珏回归后重振了大统,确实赢回民心,却也更暗暗激怒了他那位叔父,如今大理国内形式岌岌可危。 大邺作为与之交好的大国,又以大理国为南境缓冲地带,自然不能吸收旁观。 正是在这般敏感时期,许久不曾发声的郑雪澄前来郡主府拜见。 洛嘉听到通报,神色微微一凝,下意识揣度对方来意—— 太后是被架空了,可如今既知建隆帝一直在扮猪吃虎,难说不会派人游说自己又与段珏达成什么合作。 不怪洛嘉想法卑鄙,实则是这些日子以来,她莫名想到了很多往昔没有想到的细节,比如既然建隆帝早暗中做了筹谋,那为何独独选中了与自己合作? 春狩那夜诸多增援不到,郑叔蘅惨死,究竟真是秦恒的人下的手,还是已有建隆帝的手笔? 边关战事日夜频传,虽与她没有直接关系,可无人知晓多少个深夜,她睁眼难眠。 明明最能威胁她的人如今都似力竭,她却仍觉得自己艰难蹒跚在茫茫冰原上,脚下随时是会破裂的冰面,不敢掉以一丝轻心。 就是这个时候,郑雪澄来了,她怎能不多想? 若真是让郑雪澄来游说,那可是真是杀人诛心了。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郑雪澄此番前来,与大理国以及段珏倒无多少瓜葛,而是少见严肃地与她开门见山: “郡主,宫中之事,勿要再查了。” 洛嘉不动声色看向他:“郑侍郎是知道什么?” “知道得多对您而言不是好事,”郑雪澄稍稍平复下心情,有几分无奈但终归克制地凝着她, “您觉得,郑家如今,单单是因为二郎的事,而安静至此吗?” 是明哲保身,是宣告不再沾染,不妄动心思。 他父亲原本的一腔好意,却算漏了君心难测,成了拿捏皇嗣的有力罪证,但凡建隆帝要追究,都是万劫不复。 洛嘉的呼吸忽而沉了几分。 她虽不明白内情,却也没有那么天真,柳元魁那日主动给她透露些许内情,她亦慢慢琢磨出不对劲—— 既然事关圣人,事关对方如今倚靠的主子,柳元魁哪敢那么大胆告知自己? 唯一可能,就是这是圣人的意思,这是圣人想让自己知道的。 一旦自己不查下去了,反而才是忤逆。 洛嘉后知后觉,当初那个扳倒太后的机会,或许都不是自己主动握住,而是有心人一步一步引诱自己上钩的—— 甚至追溯到最初,李相思的车辕,究竟是谁斩断的? 段珏明明说了,他只不过做了一些小动作,李相思落水之后,他同样诧异无比。 冥冥中,似乎一直有一只手在摆布着这些,而事到如今,洛嘉已不能停了。 与聪明人谈天总是轻松,她目光从容看向郑雪澄,轻轻开口:“所以还请郑侍郎指点,究竟从哪一处查,才更为妥帖安全?” * 人未团圆,佳节却过,京中渐渐退去燥热,一场秋雨一场凉。 对于贺云铮等人来说,北疆的夜里已是寒彻入骨,特别是他们与大本营断了补给,他们这对精兵厮杀进了辽人的领域内。 不仅仅困苦饥饿身子骨寒凉,更要时不时应对前来搜查的辽军,心里也阵阵发寒。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队里的精兵虽有自小不沾阳春水的世家子弟,但亦有和贺云铮这样曾经混迹街头的普通人。 他们潜伏的这座小城曾是大邺边陲,被辽人侵占,城中仍有不少大邺子民在谋求生活,故而贺云铮等人混入其中,还算能稍微挣回几口饭吃,凑活度过。 磨砺半年,贺云铮的身材越发高大结实,混入北方也不显独特,但今日不巧,前一刻还好端端的天,忽而阴云密布。 眼看则会就要倾盆暴雨,城中的许多本地人陆续往家中跑去,此时还在外头的贺云铮便显得有几分可疑了。 坏就坏在,贺云铮刚思索着他的战友们此刻大概会在何处,迎面便走来一队巡视的辽人。 他没有抬头,却也能感知到,那几个辽人正略显狐疑地朝自己看过来。 而此时的京中亦不太平,洛嘉才安宁不久,忽而接到了一份入宫面圣的旨意。 虞焕之与刘召登时紧张起来,甚至旁敲侧击地询问,可否直接带上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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