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气氛丝毫没有感染到她,她冷眼看着旁人的欢喜,只觉得无趣至极。 洛嘉头一次产生了一种与往日不同的想法—— 这样的生活, 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刘召看在眼中, 实在担心却又无可奈何,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 只好死马当活马医, 将他们往大理来那一路上贺云铮的种种奇怪行为告知于她, 只盼着能在郡主心里掀起几分波澜。 或许对方心里还是挂念着郡主的呢? 洛嘉听闻到这些之后, 确实眼中荡开了一层波澜,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她似笑非笑重新看向窗外:“那就让他挂念着吧。” 再挂念她又如何? 在她的世界里, 不愿坚定地支持着她,不为她义无反顾, 再挂念都是没用的。 她从前偶尔也会自省,觉得自己过分偏执, 但如今再看, 世上何人不曾偏执? 他贺云铮, 看似单纯耿直, 却也不是对她要求甚高?一旦发现自己不能符合他所想的善良, 不能为他而改变,同样也会离自己而去。 贺云铮,与当初的郑雪澄, 也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一个为了家族利益, 一个为了对方心中自诩的正义坦荡。 不论她与他之间是否还留有什么,他们已经分道扬镳了, 这一分别,只会是永远。 谁留念都算不得数。 刘召嘴唇微微颤了颤,终是长叹一声。 放在以往,这般处境便该是郡主最暴怒的时节,是她最为迫切需要助力的时候。 段珏就是此时来找得洛嘉,为这些日子因为战事而怠慢她来道歉。 段珏是个滴水不漏的人,哪怕洛嘉对他已有诸多不满,甚至表现得十分漠然,他也能全程笑脸相迎。 刘召远远侍立在屋外,听着里头的声音,不由垂下眼眸,想着这些人,不论是哪个,为何都不出现在合适的时间呢? 段珏临走前,却不小心从怀中漏出张红艳艳的红纸,恰好落在了洛嘉的脚边。 洛嘉本不在意,只微微侧让开身,留对方空隙立刻顷身去捡。 然而红色从眼前划过,四个异常熟悉的大字落入洛嘉眼帘—— 福顺安康!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洛嘉一把攥住段珏的手腕,而比她更快的则是段珏迅速用另一只手接过红纸,转而负到了身后。 “郡主这般等不及?”段珏仿若无事般顺手握住她,甚至眨眼笑了笑。 洛嘉坐在凳上定定看着他,忽而慢慢站起来:“段珏,把红封给我。” 屋外守着的宫人侍卫们立刻朝屋内望来,刘召还未反应,怎么了就?! 段珏身旁常跟的宫人低声笑了笑,叫刘召不必担忧。 段珏挑起眉:“郡主怎么还没习惯入乡随俗,哪怕日后我二人即将成婚,你也不该再直呼我名讳的……而且什么哪有什么红封?” 洛嘉凤目厉色乍现! 然而段珏不为所动,反而露出饶有趣味的笑容,屋外的宫人与侍卫亦是明晃晃挡住了去路,打压着洛嘉的气势。 半晌,洛嘉的肩膀似乎微微垂落,任由段珏攥着她的手腕,轻声念道: “陛下。” “福顺安康,我认得这几个字。” 段珏眼中的笑意却未加深,只轻轻反问:“这么肯定?” 洛嘉看着他。 段珏笑着点点头,外头的侍卫们也仿佛松了口气,看着段珏将身后的红纸拿出来后便重新站了回去。 然而那的确不是红封,仅仅只是一张红色印纸。 “郡主还是记错了,根本没有什么红封。”段珏松开了洛嘉的手,将红纸轻轻放在桌上。 他望着洛嘉紧盯着红纸的眼睛,轻声道,“这只是我随手练习的大邺祝词,大婚当日可以附在喜帕上。” 洛嘉没有说话,只死死盯着那纸张,眼底寸寸染上血丝。 段珏眼中的笑意一点一点褪去,唇角却依旧给与洛嘉最温柔的弧度:“郡主,我心悦你。” 很多年前,从他作为质子初到大邺那年,从她给了他一个中原名字那时起,他就心悦她。 “你做我的皇后,大理国我愿与你一同治守,你要什么我都会替你去争取。” “往后数十载只有你我,我愿与郡主,举案齐眉。” 他的声音低醇动听,比大理常年盛放的鲜花簇簇更摄人心魂。 他想吸引一条斑斓漂亮的蛇来撷取。 可他心悦的那条毒蛇放开了到嘴的饵食。 洛嘉眼底的红漫上了眼梢,却也勾起了她的微笑,引燃了她沉闷多日的焰火: “可陛下此刻就已经在骗我了,” 她揭过桌上那张纸,“这是我的字迹,我亲笔写下来,放在我卧房窗前一整年才送出,哪怕它不是印在原处,这字迹,我不可能认错。” 段珏嘴角的弧度终于缓缓压平。 洛嘉的手指却有些微发颤:“为什么你会见过这个字?” 这是她给贺云铮最后的礼物,为什么,会出现在段珏手中?她片刻前刚听刘召提及,贺云铮实则分外重视它们…… 本不甚在意,此刻却异常清晰。 时间无比缓慢地流淌过去,两人对峙却仿佛只过去了一眨眼。 外头的宫人突然急了起来,对着段珏恰好能看到的方向,不住地佐着口型: 回答郡主,贺将军死了呀! 近在咫尺的刘召大惊,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险些栽倒下去,外头顿时引起一番小波澜! 段珏看见却又像没看见,垂下眼眸专注地看向洛嘉: “很多事情如果打破砂锅问到底,就会改变它该有的结局,郡主是个聪明人,你该有怎样的结局完全可以掌控在自己手里。” 洛嘉眼瞳猛颤,最为熟练的笑容竟都没维持住,瞬息僵立在了原地。 段珏温和怜悯:“如果郡主非要个交代,我可以再给你两个原因,你自己选择相信哪个——” “一,那个人自己将您送的礼物全都丢了,” “二,他……” 话音未落,洛嘉前所未有地行动快于思绪,迫切转身,提裙便往外走。 侍卫与宫人们当即要拦住她,然而段珏却放声下令:“给郡主让行!” 洛嘉脚步一顿,战栗感从脊背一路蹿入脑髓。 眼前的所有人为她让开一条宽阔的路,他们的恭敬顺从,来源于身后那个男人的一句话,他将一切摆在了她的面前,让她认清她即将面临的选择。 她若是此刻踏了出去,她费尽心机给自己选的最后一条退路便是没了。 不知廉耻如她,也不能当着段珏的面与他人藕断丝连。 可如她先前所想,她想要的真是这些吗? 不…… 段珏是她不得已的最后退路,本就是无奈之下,心不甘情不愿最后的选择。 而事实也证明了,她的心不够真诚,她获得的回报也绝不可能纯粹—— 段珏是大理的新帝,帝王的承诺不可当真,此次他就能毫无解释的将自己束之高阁这么久,往后真会如他所言举案齐眉吗? 她高估了段珏,高估了自己的未来。 这些人都会将她排在选择的末尾。 但如果这次贺云铮是为她回头了呢? 她太了解那犟种了,哪怕他们决裂,贺云铮也不可能将她所赠之物随意丢在此处,特别是她亲手所提的红封。 刘召前不久才说过,贺云铮如何珍惜她送的那把刀,贺云铮如何死撑着从不泄露分毫。 唯一的解释只有他就在大理! 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突然从心底破土而出,酝酿了不知多久的渴求像狂风暴雨一般接洽了这一株可能。 还是会有人为自己孤注一掷,为自己不顾一切……! 可洛嘉脚步一顿,又想不通他明明领受军令去对抗秦恒,却留在大理不该是违背军令吗? 难道也许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与建隆帝或是段珏有了什么旁的约定? 洛嘉殚精竭虑这么久,从未有一件事敢往对自己充满好处的角度去想,这次也不例外。 她不能因为一时的悸动,不管不顾叫自己成为一个笑话…… 她停驻了脚步,一旁的刘召勉强撑起身子朝她走来,颤颤巍巍还想扶稳她。 段珏难察地松了口气,却还未开口,便听洛嘉转身认真问他:“敢问陛下,他如今结果,是因为我吗?” 段珏蓦然哽住。 而洛嘉的神色未有丁点儿避让,甚至带着他触摸不及的释然。 怔然许久,段珏忽然放声大笑出来,笑得周围所有宫人都摸不着头脑。 “是,你就当做是吧!” 等他笑完,还轻喘着气儿看着洛嘉:“所以呢,郡主还不去,是又犹豫了?我先说好,郡主何时留下都不算晚。” 然而他没等到洛嘉的回头,只等到洛嘉冲他端正得行了一礼: “只想多谢陛下告知。” * 红裙消失在视野,段珏嘴角的笑意也终于压平,殿里殿外多少人都不敢轻易言语。 还是常伴的宫人叹惋地走过来故作埋怨:“陛下何必如此心善,故意带这物件来暗示郡主?直言贺将军阵亡岂不更好?” 段珏默默看向桌上那张被留下的红纸,摇摇头轻吁一声:“我本就不愿骗她。” 这张纸是唯一一次,她不愿被他骗,他便不骗。 他举起红纸,本想一撕了之,可手指附上顿了许久,到底慢慢放了下来。 罢了。 御书房那么大,不是容不下一张纸。 段珏轻哂置之,转身负手踏出屋子。 宫人那头还在叹惋,见状赶忙追上:“陛下还要去往何处?” 段珏努了努嘴指向远方:“我这未婚妻叫我伤心了一遭,我自然也得去看看她哭断肠的模样啊。” 宫人一哽,心中幽怨嘀咕,您哪是看笑话去的,您是心疼去的! 非得当个不讨好的老好人,要他说,当初就该听他的直接不管那小将军的死活才好抱得美人归啊…… 洛嘉去往太医院的每一步都走得迫切又忐忑,她不迟钝,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不难猜出贺云铮此刻状态有多不好。 刘召叫上了虞焕之,几人也都十分紧张。 虞焕之听完了个大概,为了缓解众人的压力,还忍不住絮絮叨叨着: 你看看,我就说,贺云铮这小子绝对不可能不顾郡主的! 而直到众人亲眼看到贺云铮伤痕累累躺在榻上的样子,所有语言都才苍白无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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