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婶这些妇人们暗中发笑,说铮哥儿还是一如既往的老实坦诚,心思简单。 待人走了,还有诸多问题没来及问,众人便去同曹婶唠叨。 “你这双眼倒是和年轻时候一样尖,我们还没瞧见,你都把铮哥儿带回来吃饭了。”众人嬉笑。 曹婶眉开眼笑,便把刚刚去贺家的事儿同大伙说了起来。 其中最抓人的自然便是洛嘉的。 众人听了,各个惊奇不已:“又是王府来的娘子?和玉娘还认得?” 曹婶一顿:“哟,倒是忘了问。” “可你说那娘子瞧着约莫也才二十,怎会认得玉娘呢,玉娘走得时候,她最多也才几岁,王府里还请这么小的娘子啊?” 曹婶张张嘴:“那,许是王府里下人的孩子吧,叫……对!叫家生子!” 众人面目不一,有些信了有些没信,不过也想不出更多的,只唏嘘叹惋着瑛娘这次没回来,那小丫头也挺叫人怜爱的。 又有人打住,说瑛娘不回来也好,免得如今这光景,小娘子回来也徒增罪受。 殊不知,这通短暂的会面后,有心人则将这些七七八八的消息全部记在心中,面上丁点儿差错没露,回头再传给旁人。 钱氏打听完消息,回家的时候吁了口气,煞有其事道:“你还真没说错,铮哥儿带回来那娘子,果然不是普通人,怕是王府里的丫鬟娘子呢!” 在这等小地方,哪怕是个丫鬟,那也是王府里的丫鬟,比他们泥腿子是要清高不少的,不怪钱氏回来的时候一惊一乍。 蒋平听完自家婆娘带回的消息,眯着眼嘶了声:“王府里的丫鬟娘子?” 他却觉着不像。 不像。 他和这些短见妇人不同,早年也进过城见过世面,从未见过谁家丫鬟能有那种举止气度的! 那一颦一笑,一动一静的,不仅仅贵不可言,更有种浑然天成的雍容娴定。 蒋平狭促的三角眼微微眯起,挤了挤婆娘肩膀:“她亲口说的?” 钱氏不满瞪他一眼:“我咋知道!都是曹婶子告诉我们的,怎得,你还打起别人主意了?” “没没没,我这不是在纳闷吗,你看啊,铮哥儿孤零零一个人,没爹没娘还带个眼镜不好的拖油瓶妹子,这大户人家的丫鬟又不瞎,怎就同他这般好,肯同他一道回来找母亲呢?” 钱氏一听,也终于琢磨过来:“是啊!我当时听了也觉得不对劲儿,要真是个天仙似的娘子,怎么就来咱们这地方了呢?” 想着也来气儿,她狠狠扭了把蒋平的大腿:“你不是说赚到钱了就带我去镇子上过么,都这些年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去!” 蒋平哎呀哎呀忙着躲开,大致糊弄过去,心里也悄然松了口气,敷衍着快了快了,招招手让钱氏凑过来,在她耳边一二三说了几句…… 贺云铮自然对身后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他回来后又忙碌了一下午,还用身上带的银钱与村民们能换就换了不少吃食和用具。 直到太阳将近落山,和陀螺一样动了一下午的贺云铮终于得以休息。 真论起来,在府里伺候洛嘉时都没这么忙。 村子里的街坊四邻也都完成了一天的劳作,有些从远处回来的拖着牛车带着鸡犬,叽叽汪汪的吵闹声瞬间让白日安静的村子热闹起来。 不过也就那么几刻中,农人们回到家里,鸡犬自然也跟着安置好了,不再折腾,夜静悄悄的落幕,一整天好像就要这么过去。 贺云铮大汗淋漓地坐在院中,望着干净的老屋,心思复杂地深吸了口气。 几曾何时,每到夏夜晚上,阿娘都会在院中给他和瑛瑛说故事乘凉。 那会儿日子过得不如在京中富足,靠阿娘给人缝衣浆洗,他偶尔给人做些零散的小工,家里常捉襟见肘,但家人在一块终归开心,心里是有底气的。 不像现在,阿娘下落不明,每每想到都会觉得心里空荡…… “累傻了?” 他正望着天上稀稀落落的星星,便听到身后洛嘉似笑非笑的问话。 他立刻鲤鱼打挺,从搬出来的凉椅上一跃起身,眼巴巴望着洛嘉:“没有!你饿了吗?” 洛嘉便想到了他下午带回来的那个馒头。 虽说是新鲜刚蒸好的馒头,与外头卖得有所不同,鲜甜的很,但一个馒头下肚,从未单独吃过如此夯实主食的郡主一直被撑到现在,当然不可能腹饿。 甚至光想到都觉得噎人。 她睇他一眼:“你饿了自己去吃,我要沐浴。” 贺云铮一顿,迟疑着哦了一声。 村舍里没有单独的净室,若想沐浴,只能把浴桶放在卧房,所幸阿娘与瑛瑛当年同住的屋子够大,他把洛嘉安置在主屋里,倒也算得上宽敞。 烧水的时候他顺便也给自己热了几个馒头,边吃边计划着明日行动。 直到把浴桶灌得差不多,他脚步才微微一顿,把错杂的思绪拢回当下。 洛嘉对着这简陋的环境虽有些不满,但终归是自己选的,她没有露出丁点儿情绪,罔提贺云铮怕她嫌弃,早当着她的面将浴桶拿出来,冲刷了三遍。 如果她想获得一个人的好感,深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于是她慢条斯理地走过来,手指拨弄了一道水,对温度满意地嗯了一声。 转过身去,却见贺云铮犹豫不止的神色。 半晌,听到少年人极其低声却认真的询问:“要服侍吗?” 洛嘉的手指伫在水里,一时忘了拿出来。 可贺云铮这次不如以往,他问过之后,虽仍有几分害羞,但没有解释也没有退缩,目光虔诚干净地继续凝着洛嘉,似乎在等她给出反应。 洛嘉后知后觉,桶中的水波微微一颤,她缩回手,似笑非笑地望向他:“开窍了?” 贺云铮忍着忍着,还是没忍住脸红起来,摇摇头低声道:“我怕你在这儿不习惯。” 以往在曦照阁,他被迫伺候过一次她沐浴,除他之外,更有许多心灵手巧的小丫鬟,几乎不用她动弹一下,更不用说如今是在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怕新买回来的巾帕她都用着不顺手。 洛嘉自然而然也想到了这层。 沾着水的手指轻轻抬起,想戳一戳少年略显忐忑却可爱俊朗的面庞。 她直觉有什么不一样了,从下午手背上的那个吻开始,他终于渐渐变得如此贴心,如此主动。 可指尖在距离他滚烫的脸颊还有一寸时停住了,洛嘉慢吞吞眯起眼,蜷回手指,突然笑啐了他一声: “想得美,自己都满身臭汗还来服侍我?” 贺云铮一愣,猛然意识到自己竟忘了这茬儿! 他的脸顿时像烧开的锅炉,嗡嗡冒起热气! 丢下一句那有事再叫我,贺云铮便匆匆冲出了屋,带起一串横冲直撞的叮铃哐当! 洛嘉攀在浴桶边上,笑得直不起腰。 笑了好一会才恢复平静,气定神闲地开始解衣沐浴。 不叫贺云铮服侍,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洛嘉永远都不会告诉他。 因为今日太热了,哪怕她没做一点事儿,顶着烈日走进村子都出了很多汗,浑身黏黏腻腻的十分不舒爽,与在王府中每日闲适的情况完全不同。 她才不要用这样的样子示人。 而且也该让他知道,并不是他主动了,自己就一定会接受。 屋外传进来哗啦啦冲水的声音,屋内兰花般的手掌也从水中伸出,温热水流正要顺着掌纹涓涓流下,被她一掌握住,迸溅出几滴落在浅笑的唇边。
第39章 讨好 翌日清早, 天还未亮,洛嘉在睡梦中听到几声笃笃的敲门声。 昨日疲劳一整日,洗过热水澡, 她很快就歇息了。 而且出乎意料, 这一觉睡得极好, 以至于被敲门声吵醒, 她第一反应竟不是生气, 而是缓慢眨了眨眼, 难得懵然地放空了一阵, 用来思索她是谁, 她在哪儿, 她在做什么。 ……近些年来, 她鲜少会有这般放松迷糊的时刻。 半晌,她回过神, 慢吞吞打了个哈欠,低声喃喃:“进来。” 随着门被推开, 屋外传来了几声高亢嘹亮的打鸣声, 与少年人的脚步一道传进屋内。 洛嘉后知后觉, 刚要嘲笑他真怕自己去宰鸡吗? 可稍稍一动, 后背突然酸痛无比, 没忍住轻轻“嘶”了一声。 贺云铮眼睛微瞪,立刻跑过来:“哪里不舒服吗?” 洛嘉拧着眉攥住他的衣襟,借力努力撑起身。 青丝散落, 遮掩了大片凝脂春光,却更有欲抱琵琶半遮面之感。 贺云铮努力清明视线, 不安地把人扶稳。 “背好痛。” 洛嘉十分自然习惯地靠上他,秀眉紧拧, 看起来心情不太美好。 贺云铮似乎也没觉得两人如今举动有何不妥,只赶紧侧目检查她的卧榻,四处拍打,生怕是混了什么硬物硌着她了。 可全部检查过,他才缓缓意识到什么,脸色有几分奇异地小声道:“可能是床太硬了。” 不论是王府还是郡主府,提供给她的都是最优渥的环境,床铺下面垫着七八层棉絮软锦。 哪怕前些日子被迫露宿野外,她的衣服加上贺云铮的衣裳,堆堆叠叠几层在嫩草堆上,也是软乎乎的,不像这里的夏日。 农人家怕夏日炎热,且条件贫瘠,只垫一层褥子,还是贺云铮昨日从橱柜里搜罗出来家里最厚的一床,特意晒了半日。 洛嘉原本还算闲适的心情,便被这件小事给打了腰折。 贺云铮略显愧疚地抿了抿唇,小声问:“我给你按一按?” 洛嘉沉默片刻,淡淡道:“不要折腾了,今日你可是要出门?快去快回,早些弄清楚线索之类的就启程出发。” 贺云铮努力分辨了很久,也没听出洛嘉到底有没有生气—— 但终归是有嫌弃和不满的吧。 他心有愧疚,当真觉得十分对不起她。 可既然已经来了,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旁的事上多尽心,前前后后地服侍好她。 除了清早的洗漱更衣,贺云铮又亲自给洛嘉下了一碗加了蛋的阳春面,都是今儿一大早出门,用银钱和村里人换的。 临出门前,贺云铮甚至千叮呤万嘱咐:“凉白开放在屋里了,我会尽量早点回来,如果来不及,中午我托了曹婶来送饭,你看着用,如果吃不惯我就去镇子上给你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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