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姝绮敢在宫中这样闹起来, 摆明了是怨恨她, 要羞辱她。 况且其他人又都帮衬着冯姝绮, 就说明无论她是否行得正坐得端,都会被揪出错处。 那又何必赔不是? 既然怎么做都是错,伏低做小反倒助长了人家的气焰, 还白白担了恶名。 江柍弯腰, 把星垂扶起来:“你无错, 为何要跪。” 星垂和冯姝绮都是一愣。 江柍站定,睨着冯姝绮道:“老侯爷之殇, 本宫实为遗憾, 亦理解冯小姐的丧父之痛, 只是规矩礼法人人都需恪守,你今日能因丧父之痛而对本宫不恭不敬,来日岂非要怠慢殿下、陛下?” 大殿内鸦雀无声,冯姝绮张张嘴, 却哑口无言。 江柍又道:“本宫本念冯小姐哀痛,让侍女交代几句便也罢了, 谁知冯小姐竟主动请罪, 本宫是陛下亲封的太子妃,冯小姐若跪本宫,本宫也当得起这个礼, 只是御驾将至, 你这般把事情闹大, 是想让陛下来看你的笑话吗?” 江柍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冯姝绮被吓得半句话也说不出,宴席两列的嫔妃、命妇、贵女们也都面面相觑。 谢轻尘默默观察着江柍,心沉了又沉,怪不得这女人能得沈子枭和她那不成器的弟弟两人爱慕,原来是有些不服输的傲气和烈性在身上的。 “太子妃娘娘息怒,既然冯小姐无心,御驾将临,也不便以这些小事碍陛下的眼,不如就让她起来吧。”王依兰观察着各方神色,终是做了那个出来缓和的人。 骞王妃都开口了,谢轻尘不说话也说不过去,便道:“姝绮,你起来吧,不要扰了陛下设宴的雅兴。” 冯姝绮听贵妃都发话了,这才忿忿起身,抹了抹眼泪。 沈妙仪见状,冷哼一声道:“太子妃和贵妃心善才不跟你计较,可日后要是谁让我发现她不敬太子妃,我必定一巴掌打过去,让她知道什么叫规矩。” 这样疾言厉色完了,又觉不解气,又嘟囔道:“烂了舌头的混账羔子,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无知村妇都比你们这些人强些!” 沈妙仪向来我行我素不讲规矩,加之身份尊贵,众人虽然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于是各自噤声,等候圣上驾临。 江柍却因沈妙仪这些话,忍不住眯眼笑起来。 落座后,小声问道:“你是哪里学来的这些污言秽语,一通脏话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 沈妙仪却不在乎,只道:“反正谁都知道我是什么德行,我的名声坏了不是一日两日了,她们笑话也只敢在背后笑话,谁敢当着我的面说三道四?何况自从上次你帮我教训她们之后,我就想明白了,这帮人当人一套背人一套,我再也不要和她们玩,省得彼此都难受。” 沈妙仪向来如此,讨厌和喜欢都挂在脸上,刁难和维护也都明火执仗的来。 她拿起一块桃花酥来吃,咬下一口,又道:“再说了,冯姝绮好没道理,她爹死了又不是你杀的,何苦赖上你。” 江柍本为沈妙仪的通透而欣慰,听到最后一句,不免又消沉下来。 沈妙仪没有察觉到江柍的异样,自顾自大快朵颐。 这时晁东湲也随母亲进宫来了。 江柍只见,崇徽帝虽以家宴之名设宴,可又邀请如此多命妇贵女,而这些女人又都是出征大昭的武将家眷,心中难免琢磨起崇徽帝的用意来。 正沉默,晁夫人已携女来到江柍面前,依礼问安。 晁夫人与其他人的态度差不多,都是淡淡的,并不愿给她这个敌国公主好脸子。 倒是晁东湲,反而真心诚意地与她攀谈起来,问道:“娘娘可大安了?” 别人对她笑脸相迎,她自然没有拂人家面子的道理,也笑了笑:“本宫已痊愈,多谢晁小姐挂怀。” 沈妙仪见状,也不顾嘴里还塞着糕点呢,就笑道:“嫂嫂不知,我给你写的信里,有不少来自东湲的问候,比如去岁下雪时,就是东湲提醒我,要你少出来走动,以免受了寒气。” 江柍还真没想到晁东湲竟会挂念自己,不由一怔,看向晁东湲。 刚才没注意,这下认真看,倒觉得她黑了许多,却也精神了许多,身姿不如从前窈窕,却肩阔腰挺,比从前更英姿飒爽了。 晁东湲见江柍望过来,莞尔一笑道:“臣女不能为娘娘做些什么,也只能问候几句,以表关怀。” 江柍心下有点感动,却也糊涂。 正想着,晁东湲是不是爱屋及乌才这样对她。 就听晁东湲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小声解释道:“娘娘别多想,臣女关心你就只是关心你而已,若说与殿下有关,那也是感谢殿下履行了对臣女的承诺。” 沈妙仪头点得如拨浪鼓一般:“是呀,是呀。” 江柍更为疑惑:“是什么承诺,怎么你们都知道,就本宫不知。” 晁东湲闻言,四下看了一眼,才小声道:“当日殿下退婚时,曾许诺臣女,让臣女操练娘子军,来日也有上战场的机会。臣女本以为,此事要等殿下登基之后方可实现,谁知今年年初孟大人找上臣女,说是接殿下吩咐,已为臣女秘密征集三百名愿意入伍的女子。” 说到这,晁东湲声音更小了几分:“臣女借口去外祖家小住,其实在饶城一带秘密练兵来着。” 江柍听完之后,只比一开始更怔忡。 晁东湲每个字她都能听懂,可连成一句话,却让她震颤不已。 沈子枭好大的魄力,晁东湲好大的胆子! 他们竟敢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离经叛道的事情,可为何听完,她却觉得热血非常,难以平静。 她想起阿依慕。 想起阿依慕那日在马背上傲视着她,英姿勃发的样子。 又看了看晁东湲。 深感动容。 当她把目光望向更远的地方,也自有一番海阔天空等待着她。 心中有丘壑,纵马镇山河。 真好,真好。 “陛下驾到,太子驾到。” 忽听门口小太监高声通传。 众人无不整理仪容,纷纷起身行礼。 崇徽帝走在最前面进入大殿,说道:“无须多礼,本就是家宴,都别拘着自己。” 众人只道:“多谢陛下。” 崇徽帝来到江柍面前,停下,问道:“太子妃身子痊愈没有?” 江柍福了福身子,笑道:“多谢父皇关怀,儿臣早已无碍。” 崇徽帝定定看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落座了。 沈子枭则走去江柍身侧的位置坐下。 江柍跟在他后面落座,用余光瞄了他一眼,又很快不露声色地收回目光。 她从昨日与他在城门分别之后,就一直没见他。 他从宫中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进了太极殿里,她遣雾灯去请他用膳,郑众说他在处理紧急公务,让她先吃。 她本以为晚上他会过来,后来等他等到都睡着了,今早醒来听月涌说他三更时来了一趟,听说她睡了,就只进殿看了她一眼,帮她掖了掖被子,便离开了。 接到要入宫的消息,她到太极殿去见他。 郑众只道,昨夜太极殿议事厅燃了一夜的灯,直到今日还未忙完。 她留了个心眼,问浅碧,都有哪几位大人来议事,浅碧说了几个武将名字,她一听心就凉了半截。 不意外。 只是本以为已经做好准备,但当命运来临的时候,还是做不到真正的心如止水。 大殿内响起《倾杯》的舞曲。 教坊司新来的一波舞女,一个赛一个的水灵。四月里海棠花开,她们每人的鬓边都别了一支粉海棠,格外俏丽。 崇徽帝在问晁夫人的话,沈妙仪便缠着沈子枭问回纥的风土人情,沈子枭句句都回答,只是目光一直黏在舞女们身上,仿佛很喜欢这支舞。 沈妙仪便生起气来,说道:“太子殿下守着倾国倾城的嫂嫂还不够,眼珠子往哪里瞅呢。” “……”江柍和王依兰对视一眼,皆是无奈。 这丫头骄纵惯了,对沈子枭也说呛声就呛声,半点不留情的。 沈子枭闻言,不动声色瞥了眼崇徽帝,才道:“你快回去坐好,莫要御前失礼。” 沈妙仪便不情不愿坐好,又对江柍说:“你还不管管他。” 在人前,沈子枭向来对江柍淡淡的。 这是一种保护。 江柍只笑而不语。 偏生这边的动静被崇徽帝注意到了,他刚问完冯姝绮的话,广伯剧晓说漫话都在腾讯裙四贰二咡五救意四柒扭头过来又问江柍:“你们聊什么呢,这样热闹。” 江柍笑说:“不过是闲谈几句罢了。” 崇徽帝点点头又对沈子枭说:“凌霄,你还记得姝绮吗。” 沈子枭扫了一眼冯姝绮,只觉眼熟,知道是朝中贵女,却并不知道她是谁家的女儿,便道:“很是面熟。” 崇徽帝笑:“这是武安侯的女儿。” 沈子枭眼皮微跳,又看了冯姝绮一眼。 冯姝绮恰好也望过来,对他的目光对上,便很快起身向他敛衽一礼:“臣女参见殿下,殿下安乐长宁。” 江柍见状,心中隐隐升起某种预感,闷声饮了口酒。 听沈子枭说道:“你乃功臣之女,无须多礼。” 冯姝绮颔首笑道:“礼仪周全,乃是臣女的本分。” 崇徽帝抚须笑道:“好孩子,太子让你免礼,你就坐下便是。” 又看向沈子枭,“朕感念武安侯为国捐躯,朕有责任把他膝下子女安排妥当,原本打算把妙仪许给武安侯的五郎日兴,可是方才见你与姝绮俨然一对金童玉女,甚为般配,左右都是结亲家,姝绮丧父不能没人照顾,东宫后妃又多有空悬,不如朕赐你们一段姻缘可好?” 大殿内安静了片刻。 沈子枭望向崇徽帝,王依兰、沈妙仪、晁东湲和谢轻尘四人却都把目光投向江柍,而江柍只是轻轻搭下眼帘,看着桌上的琥珀杯。 不一会儿就听有人笑道:“陛下赐婚,无上荣光,姝绮你还不快谢恩。” “这段日子战事吃紧,朝中许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 “侯府嫁女,东宫纳妃,这可真是大喜事。” “……” 似乎无人不为崇徽帝的赐婚感到满意。 沈妙仪左看看右望望,只见竟无一人反对,顿时焦急地站了起来:“可是冯小姐父亲新丧,理应守孝三年。” 崇徽帝摆手道:“诶,谈婚论嫁的年纪,守孝三个月便也罢了,孝顺与否,原在于心,而非形式。” 沈妙仪又要说什么,谢轻尘向她投来一个噤声的目光。 只听祝尔尔忽然说道:“此事不知太子妃娘娘怎样想。” “这话原是问也不用问的,女子从夫,不得善妒,夫君纳妾,乃是添丁添福的好事,怎会有人不愿呢。”有人接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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