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把薛泫盈说得愣了又愣。 “你所以为的德是委屈求全,而委屈求来的‘全’,只能□□一时的假象,暗藏深处的不公,很快会把你的‘德’撕得粉碎。不信吗?你回头看看。”他指了指窗外。 薛泫盈茫然回过脸去,窗外正是岐州的无崖山,山上葬着的是她生母赵氏的孤坟。 她心中猛然揪痛。 “……你的德,承袭了她。可是盈娘,德为你的母亲带来了什么?又为你带来了什么?女德不是一度宽容、秉持你以为的清白,而是有力量推翻不公,推翻不公树立起的高台;女人的德,和男人的义一样。这两者,原本就没有区分。” 应无相凝着她,生出许多矫情的感慨——他原先在孟西村时,对她是情;如今,他知道,已经是爱了。 往前,他认为将她困在左右就好,即便砍去手脚、毒成聋哑,只让他陪伴左右便是。可是见了兰漪郡主的真身,他才知晓他竟与豫王的情一样肮脏邪佞,不堪称为情。 此后,他便发誓谁也不能困住她的手脚,理应让她有高飞的能力,却又安安稳稳在他的身旁,这才是爱。 应无相知道,薛泫盈读得书不多,这些话她兴许一知半解、尚未参透。 没关系,只要她慢慢去悟…… “可是……为什么秦郎,他就能全了我这种清白?”薛泫盈半是疑惑,“他甚至为了不教别人损我的清白,跑到隔村去请郎中大夫;也能为了我的清白……” 应无相深吸一口气:“住口。” 慢慢去悟?他是这般心慈手软的人吗? “悟禅!”应无相威喝,将薛泫盈吓得浑身一颤。 悟禅早在庭外侯了许久,忙不迭地过来:“大人。” “寻两个女奴,把她的衣衫全剥了。” 此话一出,悟禅与薛泫盈两人俱是一惊,慌忙抬起了头,惊疑地望着他。 “你不是要德、要清白吗?我今日偏不给你。”应无相讥笑,“你今日就赤着身子在我房中、庭内。若是冷,就抱暖炉喝热茶,纵然是一场风寒,我府上也有医官给你治,都不用跑去隔村。你若是非要清白,就拿簪子刺死自己,刚好也成全了你腹中的孩子。” 应无相拿出在朝中的雷霆手段:“我也任凭你哭叫,最好让全岐州的百姓都知道你身怀六甲还被朝臣扒/光了身/子,也最好传到你夫婿的耳朵里,让他听听你叫得是否清清白白、三从四德……他不是能全你的清白吗?你让他来为你披衣罢。” 不是秦凇最成全她清白吗?有个屁用! 不还是满村皆知?保住了吗?他就是不清白,就是无德!若他是秦凇,只会等那郎中诊后,直接杀了,才算真正地全她清白。 只是和燕光识一样动动嘴皮子罢了。 此话过耳,听得悟禅和薛泫盈面红耳赤。 悟禅在心里骂了句无耻,而薛泫盈则是出了声,委屈地直哭:“你……你是出家的佛子,怎么这般无耻无度!” 应无相全然将那幅獠牙露给她看,也不再假扮什么良善之辈:“你曾踩在我的袈裟上,我握着你的赤足为你上药时怎么不问问我是不是出家的佛子?佛台下缠绵时,你怎么不想?” 悟禅不知是该退还是该滚…… 他是什么play的一环吗? 薛泫盈怎么说得过他?他一张嘴在文武百官里都百战不殆,连东宫和陛下都拍手叫绝。 她气得直要背过气去,可应无相又怒斥了一声悟禅:“还不快去!” 悟禅连“哎”了几声,接着唤来两个老实本分的女奴,静静在檐下候着。 薛泫盈此时知道错了,连抓住他的衣袍,戚戚然地哭:“你做什么……你真要这样羞辱我……” 他被她哭得心焦,心里软了很多回。 悟禅和两个女奴各自不做声,心里却百转千回。 “你们下去。”应无相下令。 三人如蒙大赦,忙退了回去。 薛泫盈以为他终于放过自个儿,心里陡然一松,还没缓过几分气儿,又被他一句话激地颤起来:“你的衣裳,我亲自剥。” 应无相低眼看着她。 他左思右想,到底是岐州女奴的底细不清,若是将她的衣裳扒了再传出去,他心里也十分不愉;这等有关薛泫盈的艳闻,只能他自己知道。 可若等女奴扒完了衣裳再杀……时近清明,薛泫盈要祭拜生母,他也想去,因而不想手上再多两条人命。
第76章 76·抱你啊 许久之前, 也许在应无相都认为枯芜的记忆里,他认为肉身都是低贱的,勿论男女。尤其是被情爱和肉/欲裹挟着的身躯, 更是低卑不堪。因而他始终将衣袍下的每一寸肉都视为容器,一具冰冷又硬不可摧的容器。 再之后, 在他第一次尝到情/爱的滋味时,应无相忽地体味到佛法所不齿的“食髓知味”这四字带来的快/感。这种欢愉, 是盈娘带给他的,也只有她。 至此, 他也以为女身也许都一样, 一样磨/人黏腻, 勾缠着男子的理智——可那一夜杨婵的媚上,带给他更多的是厌恶犯呕与无穷无尽的鄙夷,他甚至认为那等低贱的勾/引沾脏了他的床榻, 恨不能提刀杀之。 如今呢? 应无相在一片烂漫的浮白中,一件件剥去她的衣衫。碧缎、罗裙、里衣……他的盈娘最珍视的肉身就这么摊在他的眼前。 他忽地感到这就是容器, 一个装载着她万般心性的美丽、柔软的容器,无论这容器如何赤/裸坦诚, 如何不清白,他都认为里头是琼浆玉液、世中菁华。 这就是应无相之于薛泫盈最偏爱的注解, 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 薛泫盈的哭声细弱, 她的衣衫尽去, 散乱在庭间阶下。她瘫坐在成片的衣裙上, 双膝紧紧闭着,两腿死死合扣, 身脊颤如凋叶。 她埋着脖颈,仿佛在刹那间又回到了半年前,每日更稳稳群4弍2尔武九依私栖 低卑着姿态,以乞求换取旁人心中三分对她的善待。 有什么用呢?应无相扪心自问。 今日是他轻易握住了她的把柄罢了,并不会以此伤她。可若是旁人呢?她的这般低卑和恐惧,只会换取更残虐的剥削,这就是应无相所历经的世道。 风瑟瑟摇摇,她将自己合抱住。 应无相立在她面前,衣衫完整、清冷孤寒,她便愈发低卑起来,自觉淫/秽不堪。 “松开,”他沉声,“你若不松手,我就让女奴将你对着镜子按住。” 薛泫盈猛地一颤,恍然仰起脸,泪湿两颊:“你为什么……?你……我再也不会理你了……” 他心里一痛,可还是矮下身,施力将她的手一寸寸、缓缓掰开。 一捧赤诚的莲就这样洋洋洒洒地绽在他眼前,应无相忽觉心底灼烫,那些不属于他的痴迷与浊/欲险些又占据他的神智。 薛泫盈的手在他的掌心里颤抖、惧怕、瑟缩,可仍然无力抽走。他低卑又餍足地想,她应当还是相信他的吧。 实则她无衣蔽体,反倒生了满身的铁甲硬盔,无人能伤;而应无相的衣冠齐整,却从来才是真真正正地赤/裸在她身前,任她搓弄,由着她的心来沉沉浮浮。 他剥了她的衣,却形同自剖。 天色已暮,流丽的霞光就这么轻朦地附在她的身上,犹生出一片极微妙的蝉翼,在她的肩胛后,被树影裁剪着,也被风偏挪着。他看了很久,直到她的泪不再流,也不再颤抖,满院只剩下风与花的交吟,它们唱着,而应薛两人则为这一段微妙的曲子轻轻和。 薛泫盈适应了这样的微寒,双手被他摊开、攥在掌心里,腕子隐隐发疼,可痛不及她胸口里对应无相的情爱。他铁了心的羞辱她,要将她的清白踩在脚下拈弄,她不知晓是为了什么。 有一句伤人至极的话,她心里蛰伏了很久,最终经由一张惯来轻声细语的口,拟作了一把极毒锐的刀:“你这一生,取了无数人的首级、害了千百人的性命……应无相,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有变成一个不知廉耻、浪/荡媚主的淫/妇,才能和你相配?” 不是、不是…… 这绝不是她想说的。 可情爱就是这么奇妙又扭曲,将她真正想说的话隐匿在心里、腹里,却把能够痛击对方的话鲜血淋漓地掏出来,摆在两人眼前。是,她此刻就是想看他低头,看他难过,看他服软,希望他为她将衣冠、清白都穿上。 他果真痛极,牙关轻颤着,隐约尝到喉间的甜腥。 应无相一贯以为,这天下人都能指摘他的不是——说他奸佞邪放、害千百余命,为登权势之极无所不能舍。可天下人里有一句话说错了,他不是无所不能舍弃,他压根儿不能舍弃薛泫盈,一分一毫,都不许。 因而,天下人里不能囊括她,而她——绝不能混入天下人之间,变成刺向他的刀。只因旁人伤不得他,而她若也如此,他则必死。 无疑。 他的手,遽然松开了。薛泫盈的双臂顺势坠垂,以衣蔽体。 她看着他一贯骄矜的脊背沉了一寸又一寸,最终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感到他的胸口不断起起伏伏,喘息声忽休忽起。 不是、不是……这不是她想说的话。 方才应无相为她剥衣时,她感到的屈辱足有千分;可此时薛泫盈立身道德的高处,衣冠齐整时,她心中竟感到了万分的屈辱。 分明“清白”就袭在身上,可她心里并不感到清白,亦不安然。 怎么会如此?薛泫盈扪心自问,得不到回答。 “应郎,”她咬了咬唇,“你从前在岐州时,待我是多么的温善敦厚……我以为,你与那些人口中的不同,与我……”与我上一世所见的,也不同。 她越说,越觉得心事并没有被真正疏解,反倒愈发茫然。 应无相是妖僧,是许多佛儒道门中的邪佞之辈,可是薛泫盈扪心自问——他桩桩件件,从没有对不起自己过,甚至处处恩惠怜悯、关照爱护。 生而为人,真有绝对的清白吗? 她不懂,越想越不懂,最终只能沉默。 应无相从不堪的疼痛里挣扎了出来,也许拜他自幼与野狗争食、受万人践欺所赐,他对于疼痛早已有麻痹的能力。麻痹它,而后将那一丝麻木变换成坚不可摧的城池铁垒,筑在他的心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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