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韩府与山覃郡主也沾亲带故,韩羡鱼也可唤山覃郡主一声“嫂嫂”,且韩羡鱼跟萧言谨也确实都算得上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来便来了,山覃郡主并非是韩府本家,跟萧言暮没什么仇怨,也不会讨厌萧言暮的弟弟,来了只当个客人,好生招待便是。 山覃郡主根本不知道韩羡鱼在打什么主意,否则,她才不会让韩羡鱼过来呢,到时候出了事儿,山覃郡主这个办宴的也要遭殃。 这一场密谋,只有韩羡鱼和萧言谨两个人知道,对于韩羡鱼来说,这是一场婚姻,但对于萧言谨来说,这是一场官途。 萧言暮失踪的事情,韩临渊瞒的特别紧,连萧言谨都不知道,要是萧言谨知道萧言暮已经跟别的男人跑了,估计连韩府都不敢待下去,哪里还敢跟韩羡鱼出来害人找事。 萧言谨自然也不知道,他以为被姐夫关在府门中的姐姐,其实早已经逃出了韩府,此时,甚至就站在他的面前。 他的心里此刻塞不下其余的事,只剩下了沈溯手里的那杯酒。 酒杯里面的液体摇晃间,闪着清浅的光,只要被沈溯饮下去,只要被沈溯饮下去—— 萧言谨直勾勾的瞪着眼,看着沈溯动作。 但就在沈溯端起那杯酒,即将饮下之前,沈溯抬眸看向他,含笑道:“萧公子不饮吗?” 萧言谨拿着酒壶的手指一僵。 是、是啊,他给沈溯倒了一杯酒,却不曾给自己倒酒,这般直勾勾的盯着沈溯喝,确实有些奇怪。 萧言谨下意识的就想找理由推诿,因为他知道——这杯酒里有毒。 但是,沈溯此时已经拿了另一个杯摆在他面前,道:“与萧公子共饮。” 此时若是推脱,怕是会引起沈溯的警觉,萧言谨只能倒了一杯给自己,咬着牙与沈溯一起饮下去。 箭到弦上,不得不发了。 萧言谨心里有一点侥幸心理,他想,他少倒一点,少喝一点,说不定毒发的时候慢一点,反正他一个男人,也不怕吃亏,实在不行随便找个丫鬟也能混过去,只要沈溯喝下去这杯酒,他就不算白受罪。 这一杯酒一下肚,便从肺腑间烧起一股烫意,这股烫意又烧上后腰,一路顶上头皮,让萧言谨有一瞬间的晕眩。 这药劲儿竟然这么猛。 他一时间站立不稳,下意识扶住了沈溯的案。 然后,萧言谨便听沈溯说道:“萧二公子,沈某有些晕,劳烦二公子为沈某寻个休息的地方。” 萧言谨听见这话,下意识抬眸看过去。 在他面前,沈溯那张锋艳昳丽的脸似是都模糊成了两个人影,沈溯的话似是也朦朦胧胧的听不太清楚。 药效竟然发作的这么快,萧言谨一阵腿软,他硬咬了自己舌头一口,靠着疼痛站稳了身子。 “沈大人,这边走。”萧言谨一旁引路道。 他头晕目眩,以此觉得沈溯也该是头晕目眩的,甚至都未曾过多怀疑。 萧言谨引着沈溯往前厅外走,两人的身影渐渐隐匿到了人群与窗后。 萧言暮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俩,她隔着一层窗绢,看着两人最后再转角处不见,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紧绷。 眼见着沈溯走了,程小旗和萧言暮被丢到了宴会上,程小旗才松了一口气,她转而看向萧言暮道:“什么都别管,沈千户没吩咐,你就别动。” 萧言暮自然知道,她已经隐隐猜到沈溯带她来是为什么了。 而就在她们俩小声说话的时候,不远处也走上了一道人影,在程小旗和萧言暮的目光中,自以为很隐蔽的跟上了沈溯和萧言谨。 萧言暮看的心里紧绷。 事已至此,她再笨也看出来了,萧言谨和韩羡鱼在联手害沈溯,而且不是一次,应该是两次。 第一次在韩府的时候,沈溯猝不及防被他们俩害了一次,让萧言暮捡了一个漏,这一次又来一遍,沈溯还能被他们俩害了吗? 肯定不能,被害的只有萧言谨和韩羡鱼。 沈溯的性子,萧言暮隐隐能够感受到一些——沈溯大概是因为被她半救半赖的帮过一次,所以对她一直颇好。 但是沈溯对旁人可不是这样的,从程小旗的敬畏上便能看出一二,他是个颇有手腕的人。 萧言暮胡思乱想间,便瞧见人群中又原路行回来了一道暗色身影,他的衣袍在北风中翻飞,转瞬间便回到了廊檐下,重新在案前站定。 正是去而复返的沈溯。 沈溯神色自然,眉眼间也不见惺忪醉意,他自然地走到案前站定后,向程小旗道:“你去告知韩大人,便说沈某有公务在身,不可再等,劳烦韩大人快些。” 程小旗自然应诺而下。 程小旗离开之后,这案后便只剩下了沈溯和萧言暮两人,萧言暮再也忍不住,她压低声音,问道:“沈千户今日叫我出来,到底所为何事?” 萧言暮之前在沈溯面前一直假装自己是被沈溯闯进屋门的,所以她就不该知道萧言谨和韩羡鱼的合谋,所以现在也只能装傻来问一遭。 沈溯没回头,只背对着萧言暮,道:“当日沈某被韩府人害过一次,一直调查,后来发现,是韩府的二姑娘和令弟所为,且这二人一次不成,又来了第二次,沈某便想,请萧姑娘一道儿来瞧一瞧,也算是将前因后果理一理,为当日之事解个惑。” 说是斯斯文文的解惑二字,但实际上,底下藏着的可是森森獠牙。 沈溯之前一直琢磨着怎么弄死这俩人儿呢,现在这二人撞到了他的刀口上,他才不会放过他们俩,只是做之前,沈溯难免要问上萧言暮一句,他道:“方才令弟也饮了毒酒,萧姑娘可要去管上一管?” 沈溯是睚眦必报没错,但是不想因为这点事儿让萧言暮对他有芥蒂。 萧言暮只缓缓摇头,面具下的面容一片冷淡,只道:“他自己要做的,就该自己受着。” 她不知道沈溯要如何收拾萧言谨,但她不会替萧言谨开口求情。 沈溯点头。 他问之前就知道,萧言暮不会袒护萧言谨,如果萧言暮真是那种没有根骨,会因为亲情软弱,会因为爱情盲目的女人,那最开始,她就不会去和韩临渊翻脸,不会去写休书,不会落到湖底,不会想办法逃出韩府,不会去因为一个丫鬟哭着挂灯。 沈溯也不会对她念念不忘。 她站在这儿,戴着面具,一副普普通通不惹眼的样子,但剥开她那层清艳的皮,血肉里裹着的是一副傲骨,压不弯的,她似是冬日里的梅,宁可枝头抱香死,不曾流落北风中。 光有傲骨还不够,她还有一副狠心,能从自己的身上,剜掉腐烂的血肉,会很疼,但她自己下得去狠心,对韩临渊是如此,对自己的弟弟也是如此。 她有一套独属于她自己的框架,并非是依附别人、毫无底线的鸟雀,因此便显得格外与众不同,惹沈溯去看。 而在他们谈完之后,一旁的程小旗也带着管家走回来了。 管家躬身笑道:“三位大人,宴席快结束了,劳烦您三位前厅请,我们韩大人马上便到。” 管家一请,沈溯自然前行,另外两个小旗也跟上,他们绕过还在办宴的前厅,过了一条月拱门,该被带到后面的小前厅坐下。 但是他们途径到花园旁的时候,听见有人声远沸。 萧言暮转而过去望了一眼,便瞧见花园的另一侧,靠近回廊处的客房前围了一堆人,许多公子姑娘们都聚在厢房门口,正震惊的说着话,一片嗡嗡声中,还有人奔走相告。 萧言暮没练过武,耳不聪目不明,什么都听不见。 倒是管家,瞧见有乱事,赶忙站住了脚,颇有些为难的瞧了一眼客房——郡主府办宴,自然会备下一排厢房待客,现下厢房那头闹起来了,定是出了事,他作为管家,该去看看的。 但沈溯这边也是贵客上门,不能慢怠。 而管家就这么一迟疑的功夫,远处有丫鬟跑来,一脸惊慌的喊道:“不好了,启禀管家,厢房出事儿了!韩府来的韩二小姐跟个书生滚一起了,俩人衣裳都没穿,被醉酒的赵公子正撞见啦!” 萧言暮听的心口一紧。 一个书生。 再联想到刚才萧言谨喝的那杯酒,这个书生是谁不言而喻。 一念至此,萧言暮心底里徒然窜起一阵寒意。 她下意识看向沈溯。 她扮的是小旗,所以一直站在沈溯身后侧方,她一眼望过去,正好能看到沈溯的小半张侧脸,竹瓦飞檐下,花园雪景里,好一副艳丽皮囊,可偏生这人做的事毒辣阴狠极了。 对于韩羡鱼和萧言谨来说,揭穿他们不是最疼的,这两人都可以挺过去,韩羡鱼家大势大,萧言谨一个男子,如果下药的事情爆发,虽然会伤筋动骨,但是事后,过去了也就过去了,韩府会把事情替韩羡鱼摆平的。 所以沈溯换了个法子。 他知道韩羡鱼喜欢他,但他偏偏将韩羡鱼推给了萧言谨,萧言谨一旦要了韩羡鱼的身子,却又不是韩羡鱼的意中人——根本不需要别人,韩羡鱼自己都会亲手弄死萧言谨。 可就算是弄死萧言谨,韩羡鱼的清白身子也回不来了。 更要命的是,还被这么多人瞧见了,大户人家都是要颜面的,打落了牙都得往肚子里吞,韩羡鱼只有两条路,一是嫁给萧言谨,二是出家做尼姑。 韩羡鱼要是嫁了,这一定是一对怨偶,韩羡鱼要是不嫁,萧言谨必死无疑。 总之,这俩人一生都不会好过。 沈溯这人——真是有仇必报,还十分狠辣,女子清白,男子官途,什么重要他毁什么,这俩人现在确实都没死,但是比死了更惨。 生了一张这么好看的脸,心肠却狠的发黑。 萧言暮一时间胆颤心惊。 她不是觉得沈溯做的不对,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她不是受害人,没资格评判沈溯,她只是突然想到,若是叫沈溯知道她当初骗了沈溯,那她的下场一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不住沈溯会直接转手把她送回给韩临渊,那她可真是生不如死。 萧言暮暗想,她日后一定要想着点法子,避开沈溯才是,这人到底是在南典府司做锦衣卫的,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她骗了他,本就内虚,不该继续在他面前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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