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她偶尔还觉得冷,今日大概是面子丢多了,浑身烧得慌,竟然也不觉得多冷,随意用过些糕点果腹之后,便去洗漱。 入了厢房、换了衣裳后,萧言暮便趴在床榻间装鹌鹑,被子一裹上,她满脑子都是沈溯抱着她、一脸端肃的说“沈某听不懂”的样子。 他装傻也颇有一番本领。 她一想到今日林间的事,便觉得一股酥麻之意从后腰窜起,直直的窜到脖颈后,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烧灼掉了。 今日分明累极了,可她睡不着,便在床榻间反反复复的翻身。 直到子时夜半,萧言暮才裹着被子沉沉的睡过去。 —— 她睡着时,沈溯正在南典府司衙房中查看供词。 衙房宽阔,其内点着盈盈烛火,将房中映如白昼,肩背挺拔的男子坐在案后,手中拿着供词,垂眸细细瞧着。 他棱骨分明的手指敲着案面,发出轻微的“哒哒”声音,烛火映着他俊美的眉眼,烛泪缓缓自蜡烛旁一点点流下,蜿蜒出一道道白痕。 沈溯缓缓将供词翻到下一张去。 供词是赵七月的。 赵贵妃手下的赵七月已经被拉进了刑房里,沈溯花了半个时辰撬开她的嘴,从赵七月的嘴里,将所有的事情都理清了一条死路。 最开始,还要说到“后宫干政、贿赂贪墨”上。 赵贵妃出身低,但有一身本事,很得顺德帝宠爱,早些年顺德帝勤政时,赵贵妃还没什么本事,但后来,顺德帝年迈后开始修道,赵贵妃又有了儿子,便渐渐开始伸手向朝堂。 为了方便捞钱,赵贵妃特意养了一个亲侄女在身边,就是赵七月。 当初白府灭门的案子,便是赵贵妃通过赵七月的手所做,埋没了多年,直到今日才翻出来。 沈溯还挖出了那十万两银子的去处——当时,锦衣卫中得到了十万两银子在鹿鸣山中的消息,精锐尽出,险些直接死在鹿鸣山中,他便断定,这是赵贵妃做下的局。 这十万两银子,怕是赵贵妃早便寻到了,只特意以此来勾动沈溯而去。 果不其然,他刑审后,便挖出来了赵贵妃藏银子的地方,他便带着人准备去搜出来。 眼下赵贵妃作案的证据齐全,再将之前户部消失的十万两银子一起翻出来,此事便可拍砖定案、进宫面圣了。 耗时十几日,这案子终于有了一个结尾。 沈溯将所有供词收好,转头瞧了一眼天色。 外面黑乎乎的,一眼望去,连星光都没有,似是墨水翻在了云层间,天地如睡,唯有北风还醒着,一日复一日的捶打屋檐与房脊,从他的窗外看去,一半是混沌的天色,一半是南典府司内永不熄灭的灯火。 正是子时夜半,月黑风高夜,杀人抄家时。 沈溯放下了手中的供词,唤个校尉来吩咐,叫人去门口集合,不到片刻,门口便集结了一队锦衣卫,个个都是手中握刀,身侧牵马,一副准备去抄家的姿态。 沈溯才自衙房内出来,玄甲麟袍被风吹得摇晃。 他行出来时,握紧了腰间的刀,身上的玄甲似乎都飘着一股血腥气。 —— 沈溯从南典府司带队而出,行到郊区外抄家。 郊区的这处宅院显然是赵七月在外的私宅,平日不怎么来的,私宅中只有几个心腹守着,锦衣卫前去时,一口气全给端了,然后开始抄家。 抄家后顺利的挖出了十万两银子,除了十万两银子的事,府宅内还有很多赃款,其数目之大,震慑人心,还有一些账本,其上是赵七月所记载的账目。 沈溯还挖出了赵贵妃不少其他事情——赵贵妃这么多年来做下的案子肯定不止有这么一件,她卖官,侵占良田,纵容手下亲族鱼肉百姓,桩桩件件,拉出来都能数一数,将赵贵妃捶死在地。 一念至此,沈溯便带着所有人证物证,十万两白银,回南典府司。 这一趟堪称“丰收”,所有东西被带回到南典府司后,无数人开始调查,佐证,最终绘制成一张张罪证,等着卯时天明,沈溯便带着入宫面圣。 这一趟走完,赵贵妃死路一条。 案子已经到了收尾阶段,最难的调查阶段已经迈过去,剩下的罪证搜罗的极为顺利。 沈溯忙完一切后,已是寅时,此时天还未明,天边泛着昏昏的鱼肚白,日头还没亮起来,距离上朝的时辰尚早,沈溯有了大概一个时辰的短暂空白。 这一段时间里,休憩是休憩不了的,事情也已经调查的差不多,卷宗被他翻了几百回,他一时竟然找不出还有什么事要做。 就在这段短暂的空白中,沈溯突然很想萧言暮。 今日萧言暮在山林间与他说话时,颤动的眼眸,漂亮的眉眼,让他心口一阵阵发颤。 他记得,之前在林子中的时候,他说过晚上要来寻她。 只要一想到那些事,沈溯便觉得胸间滚烫。 —— 他在衙房内等候了半晌,最终还是从衙房内走出来,出了南典府司。 他出南典府司时,照理身后是跟了两个锦衣卫的,以免有什么突发情况,没有人来用。 平日里,沈溯都当这两个锦衣卫是空气,他瞧都不瞧一眼,但今日出了南典府司没多久,他便向后挥了挥手,示意那两人不要跟随。 屏退了旁人后,沈溯隐于暗中,一路经过集市,行到了刘老师父的院外。 刘师父的院墙低矮,只是一片黄土墙,上面夯实了两块砖而已,站在院墙外都能瞧见院墙里面的窗户。 沈溯一个纵身便翻越了过去。 他身手好,落地几乎无声,灵巧的像是林间的最擅猎的山豹,悄无声息的贴近了萧言暮的厢房窗前。 刘师父的院子很破旧了,木窗也是年久失修,根本没有什么插销,抬手一拉,便能将木窗拉开。 沈溯在窗外一撑,便利落的翻身进屋。 萧言暮缩在床中睡得正香,一张静美的面上带着几丝笑意,不知在做什么美梦,墨一样的发丝披散在身侧,一张面若梨花白,瞧得沈溯心口渐渐发涨。 他缓缓走到她身前去。 他本不想吵醒她,可一到了她身前,他便舍不得走,只用手掌轻轻地摩挲着她的面颊。 她睡着的时候好安静,沈溯瞧着她的面,想,她在树林里和他剖白的时候可爱极了,让他想要一口咬上去。 但她有时候也不那么可爱,她不肯追着他跑,不肯和他说情话,还收别的男人的东西。 一想到这里,沈溯又觉得有些微恼,捏着她脸蛋的手微微用了些力气。 她是个没良心的坏女人。 可偏生,沈溯就是爱这么一个坏女人。 —— 男人宽热的手掌贴到面上的时候,萧言暮便察觉到了,她在困顿中睁开眼,便瞧见了沈溯那张俊美的面。 他便蹲守在她的床榻前,一双桃花眼定定地落到她身上。 萧言暮骤然清醒过来,她刚要从床榻上坐起身来,便听见沈溯神色淡然的开了口。 “萧姑娘还没回我当时的话。” 萧言暮脑子混沌的问:“什么话?” 什么话要大晚上蹲到她屋中来问? “萧姑娘都忘了。”沈溯似是有些不满,眉头微微拧起来,随后一字一顿的问:“既是好我,为何之前不答应我?” “后来又为何不肯在沈府住下?” “现下又为何收赵恒之的药瓶?” 萧言暮瞧着他那张“秋后算账”的脸,面色渐渐涨红了。 沈溯这个人,浑身上下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记性好,这人可真是能翻旧账! 她没好气儿的伸手往他手臂上一拉,半含嗔恼的说道:“白天翻了不算,晚上还要接着来翻!这般能翻旧账,怎么不去做账房?” 她是随手一抓,没用多少力,可偏生下一瞬,沈溯顺着她的力道,便向着她压了过来,结结实实的将她压到了床榻间!
第53章 她喜爱我的紧 破旧小床在寂静的深夜中发出了“嘎吱”一声惨叫, 萧言暮的心也跟着“咚咚”乱跳。 她被沈溯压在了方寸之间。 他太高了,人压在她身上,手肘摁在她耳侧, 小腿以下却还撑在地上, 以一种覆盖的姿态锢着她, 似是天罗地网,她无处可逃。 只要她一睁眼, 便能瞧见他近在咫尺的脸。 屋内昏暗,远处天边亮了些,堪堪给屋内泄了几丝光,叫萧言暮看清他的面。 他的眉眼生的又长又浓,一副锋锐模样, 本该是极凶戾的,但偏生他的皮囊又雪玉一样白,为他添了几分柔色, 唇又是红的,横加几分艳, 竟是一副面若好女的模样。 平素在外, 他冷着一张面、满身寒光时,还显得唬人些, 叫人不敢看他,可现下,他伏在她身上,呼吸沉重的打在她的颈侧, 一双眼灼灼的瞧着她的时候, 便没什么厉色可言了。 他眉眼间似是都染了一层春色,身上也烧起了薄薄的烫意, 蒸着萧言暮都跟着头脑发昏,浑然忘了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太近了,她只知道太近了。 他骨肉的温度要将她蒸烧了,分明是无礼的,她却不觉得讨厌,只觉得人要被热化了。 热便罢了,他身上还硬,他是武将,身上都是熬炼出来的精肉,瞧着并不壮硕,但是一摸上去硬邦邦的,两人间隔着一床被褥,萧言暮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硬。 萧言暮是已知过情爱的女人,并不像是未出阁的姑娘一般不通事,沈溯一压上来,她脑子里就冒出来各种不可言说的事,一双冷清的单狐眼中闪着盈盈的水光,似是怕他做什么,又似是邀他做什么。 欲拒还迎,欲拒还迎。 沈溯是顺着她的力道压下来的,压下来之前,是存了一些与她算账的心思的。 他还记着之前萧言暮拒了他的事儿呢,他活了二十来年,头一回对一个女人那般上心,偏生这女人不领情,他存了一肚子的火儿,非要让她吃点教训。 他是那种被人哄一哄,就把所有仇怨都放下的人吗? 不可能,他记仇着呢,不好好收拾收拾萧言暮,他就不姓沈。 但是他压下来之后全忘了,只剩下了被窝里的姑娘。 她太软了,藏在被子下面,也能感觉到细腻娇嫩的皮肤,像是水一样。 他不记得自己要算什么账了,之前的账算不算也都不重要了,他现在就想跟她更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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