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此时正掂着小药箱,拽着郎中焦急地跑来的好孩子云鲤。 “主子,你看。”云程一看见她,便很意外地指给了衡沚看。 衡沚一偏头,看见的是几个人在旁边诚惶诚恐地将阿姀接了下来,云鲤扶着她踮着脚跳。 长靴的尖儿垂着,与地面悬了一段距离,看起来是受伤了。 那背着小木箱的小老头已经蹲下来,手都要扶上阿姀的脚踝了。 “走。” 事已至此,跑马也跑不下去了。 以防到时候阿姀借此机会与他讨价还价,盯梢也不必盯下去了,衡沚转身利落地下了山。 此时的空隙,阿姀正疼得缄默。 方才在马上绷紧精神还没体会得到,如今松下神来,刚下马踩到地面便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疼。 那锐利的感触从脚踝的一点开始迅速蔓延,关联到周边一片,逐渐变得钝而难以忽视。阿姀赶快将腿缩了起来。 一定是刚才长靴划着地面降速,没留心扭到了。 真亏啊,阿姀咧着嘴角,吃痛地想。 褚晴方连滚带爬地凑到了阿姀身边,硬生生挤开人群冲了到最前面。 “我……我可以帮忙。”仍是语气虚浮,意识却坚定。 郎中是个男的,既然人家都救了她一命,也没有不帮忙的道理。褚晴方虽被嫉妒有些冲昏了头,人生上的大道理还算是记得清楚。 云鲤恼着脸,便要去拦。 秦熙在帐间乱闯的时候,也只有云鲤听了个囫囵。 赵姑姑还真是鬼见愁,说了句褚小姐,谁承想这么快就碰上了褚小姐。她几乎是带着怒气跑来的。 生怕她家新夫人会因此受伤,带上了郎中以备不时之需,还真的就用上了! 阿姀喜欢云鲤,云鲤也是一样。所以当阿姀真的因为褚晴方而受了伤时,云鲤就更生气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要归咎于褚晴方! 阿姀见她猫炸毛似的生气,赶忙伸手拦住了她。即便是疼,以眼神示意云鲤时还是带着笑容。 褚晴方这人也通透,见阿姀拦住婢女的责问,还是给了她机会弥补时,便觉得自己是真的错了。 错就错在她没有听母亲的话,让自己盲目的情绪冲昏了头脑。 “我尽量轻一点。”褚晴方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连伸手脱阿姀靴子的动作,都轻柔起来。 白皙的脚腕,踝骨处红了一片,肿得拳头大一块。 阿姀看着自己的伤处,余光瞥见一片莹亮。 褚晴方泫然欲泣,眼睛忍得通红。 一带上泪,阿姀恍然觉得她又是个美人了。美人梨花带着雨,都快开始抽噎了。 “别哭啊。”阿姀心软得不行,手不自觉地拂在褚晴方的肩膀上。 这不碰还好,一碰褚晴方更觉得自己为人低劣,眼泪似珠子般落了下来。 阿姀此时也顾不得云鲤手中搓热的药油揉在伤处,多么刻骨铭心地痛着。因为褚晴方哭着哭着,抑制不住抽泣出了声。 然后,竟然哭进了阿姀的怀中。 “呜呜呜呜呜是我害你疼的,呜呜呜呜呜呜……”褚晴方反而像是伤患,揪着阿姀的肩膀处的衣料如丧考妣地痛哭着。 褚夫人望了一眼,端不住规矩,无语地捂住了眼。 秦熙站在一边,看得眼都直了。 本来是想骂褚晴方的,这都哭进小侯夫人怀里了,叫她再怎么好意思骂得出口? 秦熙和褚晴方算是一同长大的。从小褚晴方虽也守礼,娇纵也是恪州城中独一份的。秦熙爱塞外,自小弯弓骑马,以后想做威风凛凛的女将军。 而褚晴方根本无法理解,所以她碰上了,总是对着秦熙冷嘲热讽。说她不像女儿家,说她没规矩。 秦熙小时候听见这话,会揪着褚晴方的头发与她从街头打到街尾。现在长大了,褚晴方虽然嘴也收敛了些,秦熙却不买这个账。 她算准了褚晴方酸得不得了,今日定要来找小侯夫人的麻烦,所以是瞅准了机会来对褚晴方落井下石的。 谁知道如今却是这样。 秦熙见不得哭哭啼啼,尤其对象还是褚晴方,不爽地抱着手臂。 “好了好了,别哭了,风要把脸吹花了。”阿姀拍着褚晴方的后背,生怕她哭噎着。 这便是小侯爷风尘仆仆赶下山,入眼的景象。 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坐在台阶上露出一截受伤的小腿,瞧着藕节一般白生生。 即便一直在用药油搓开也忍着疼,反而如小郎君哄娇妻似的搂着另一个哭得看不出形状的女子,受伤也变得威风凛凛。 衡沚抿起唇,心里哪哪都觉得不对劲。 褚晴方昏天黑地死去活来间,是秦熙一把拉开了她。“得了,别再拿小夫人衣服擦眼泪鼻涕了,没眼力见儿的没看见小侯爷在这儿吗?” “嗯?”褚晴方懵中带楞,抬头看了一眼。 顾忌着名声,郎中即便是为了治伤也不敢轻易上手,只简便教了云鲤手法,由云鲤来上药。可她终究是外行,顺三圈逆三圈地,实在不像话。 衡沚走到阿姀身边蹲下,扯了扯袖子将手臂横在她后背处。 另一手托住阿姀的膝弯,轻轻一提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隔着寸余,阿姀平静地看着他。 这人,不说话的时候还真是一本正经。绷直的嘴角有几分冷冽气息,刀裁般的长眉飞入鬓中。 他的肩膀实在坚实有力,阿姀靠着,连仅剩的一点劫后余生的惊险,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积雪消融,润物细无声。 “内子有伤,本侯便先行一步了。” 小侯爷谁也没多看一眼,径自抱着人走了。 褚晴方接连被打击,哭得更泗涕横流。 阿姀悄悄问,“就这么走了行吗?” “不行。”衡沚略一扬眉,“你若愿意叫褚晴方哭湿衣服,在草场挨冻也可。” 就知道是在装!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多伉俪情深呢。 “疼不疼?”衡沚忽然软下语气,瞄了阿姀一眼。 明知自己也是个半吊子,竟还敢逞强救人。公主还真是天真恣意啊。 “唔……”语气太过暧昧,阿姀想了半天,没答出一句话。 虽然是在演夫妻相处,可现在已经背过人了。不太好,不太好。 对谁都能心软,对衡沚不行。 阿姀脑海中努力想了想蜀中,又想了想银库。冷风再一吹,顿时清醒了很多。 于是她转了话题,“今日算不算是出了风头,算不算是对你挺好的?” 钱非万能,却是万能的借口。 对你好,你是不是应该…… “你能活着下来,便已经算是对我好了。” ---- 好闺女儿,你最好一直别心软
第18章 商量 ===== “这儿冷飕飕的嗷。”周嫂子裹紧了外头一层罩袍,整个人蕴在蒸气里说道。 阿姀脚伤未愈,与云鲤周嫂子三人并肩,扶着云鲤蹦跶。 “新夫人,这儿确实是好地方啊!”云鲤眼花缭乱地看着汤池后面的石头,石头后面的山。 流水一道一道地倾斜而下,汇在汤池旁边的水面上。靠一条窄窄的流道,将酒水瓜果,或是布巾皂荚一类的物什放在盘子上飘着。 此处是骛岭的从属山脉宕山,在山间凿池引汤,称为宕山汤,也算是远近闻名。 阿姀听说这一处,还是因为许久之前,听先生怀乘白所说。怀乘白致力于寻遍天下玩乐尽兴之处,仅汤泉一类,便专门编了个小册子尽数写于其上。 宕山汤甚至可以排在前五。 话说前两日,正是阿姀脚踝肿得老高下不了地的时候。衡沚以此为借口,将后面要出面的场合全部推了。 几个官员站在帐外,等着冬猎的烧烤成了请衡沚开席。这厮在屋里摔了个杯子,叫云程出去带了句话。 类似于:老子内子都伤成这样了,哪有心情吃烧烤?趁脾气还耐得住赶快躲远点,省得全家都遭发落。 首当其中的就是秦刺史和褚参军。 秦胜光从猎场回去,听闺女这么一念叨,便知道又少不了杨氏作妖。褚惠这边也气得将褚晴方禁足,冬猎结束马不停蹄地告罪回城去了。 剩下的人更没半个胆子上赶着去召侯帐中找不痛快,除了少尹夫人送了些补品来,衡沚与阿姀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清闲。 彼时衡沚正坐在阿姀床边,围着一团炉火烤栗子松子,还有云鲤拿来的花生。 火中毕毕剥剥地响着,果仁的焦香味勾得阿姀心痒难耐。但她又够不着。 于是—— “小侯爷,我也想吃。”阿姀是一贯能屈能伸的,对衡沚笑得十分狗腿。 不然她就得忍受云鲤和周嫂子遵医嘱,每日不断地送来些药膳补汤。猪蹄鸡腿,甚至猎到的鸽子。连衡沚带回来的鹿,都被要去了半只鹿腿拿来炖汤。 好吃不好吃另算,几日荤腥下来,人是真的受不了。 衡沚咬着一颗栗子,回头瞧了阿姀一眼。 “想吃?” 阿姀诚实地点点头。 “求我。”他囫囵吃下去,模糊不清地说。 阿姀:…… 阿姀:吃点栗子瞧你这小气劲儿。 火光迎着衡沚的侧脸,他身上应当被烤得极暖。阿姀缩在被子里离炉火远,想到那暖意便瑟缩了下,也懒得搭理衡沚,径自摸了本书无言地看着。 室中安静下来,火烤栗子壳的爆裂声又闲适地响着。 召侯果然是往夫人这里来躲清净的。 半晌—— “吃。”手伸到阿姀面前,甜香味顺着鼻子钻进阿姀的五脏六腑。 衡沚端了一捧黄灿灿的栗子仁,散漫地弯着腰,在她的面前。 无事献殷勤。 “有件事同你说。” 你看,非奸即盗。 “你说。”阿姀自觉不是小气的人,捏了几颗在手里,一口一个毫不含糊。吃相如何,现在早就用守宫里的规矩,突出一个野蛮生长。 “我们恐怕不能及时回城了。”衡沚收敛神色,瞧着很是严肃,“原州的一个司兵,在宕山死了。李崇玄派了人来,我得协助去查。” 栗子被阿姀拿空,衡沚拍了拍手上的残渣。 阿姀微微吃惊,却也有些不解,“为何要你去?” 宕山所属是有官员驻守的,小小一个州府司兵,顶多算是李崇玄家臣。李崇玄明面上官职还要低于衡沚,也不必他去吧? 衡沚一脸无奈,“李崇玄来信,非说婚仪那事你我欠他一个人情,依你看我还是不还?” 阿姀结舌,也没想出个好办法来。 不过好处就是,阿姀可以顺便蹭了宕山汤,不必花钱。 是以眼下才有几个人互相依偎着,观赏汤池山水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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