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扭过头来看向祁渊道:“五弟,难道你是想故意气坏父皇的身子,来早日实现你不轨的企图吗?可你已经是我们兄弟当中唯一的亲王了,怎么还如此不满足呢?难道只有太子之位才能满足你的胃口吗?” 这一句句话,明面上是说给祁渊的,实际上却大半都是说给皇帝听的。 果然,随着一句句入耳,祁嘉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李果儿!”他厉声喊道。 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的李果儿看了不远处的李元节一眼,默默上前转动玉拂尘,将拂须断裂之处指给了祁嘉耀。 “混账!!”果然瞧见上面明晃晃的断痕,祁嘉耀一摔手中的珊瑚灵犀石手串,又狠狠一推,将那玉拂尘推到了地上。地上虽铺着波斯软毯,但那玉拂尘是有些棱角的,故而还是有不少地方都碎裂开来。 殿内一瞬间陷入极其压抑的死寂,所有人都恨不得缩成皇帝看不见的存在,唯恐被牵连。 真好啊。郝思澜忍不住瞥了李知意一眼,心中大为畅快。她,到底当不成皇后了吧。 李元节的身子动了动,却很快被身旁的一位道长压住手腕。他侧眸,只见耿道长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蹚到这摊浑水里。 他暗自喟叹一声,不由得心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等等,她是要站起来?她是要替祁渊求情?糊涂! 不过,李元节的担忧没有成为现实,因为有人开口更早,早在李知意站直之前。 “三哥这是何必呢。”一道清冽温和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声音来自祁渊。此刻他正站在碎裂的玉拂尘旁,满眼心疼。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自己做错了事,还不赶紧跟父皇认错?”祁钰冷哼一声,知道皇帝必定不会轻饶了他,心情松快了许多。 的确,此刻祁嘉耀双目赤红,眼底布满血丝,看向祁渊的眼神如同冷刀子一般,很明显是真的把祁渊看成了即将跟自己抢夺皇位的仇人。 然而,祁渊朗然而立,似没有半点恐惧。 “认错?我何错之有?”祁渊淡淡笑笑,随后看着祁钰,轻声喟叹道:“三哥啊,不是弟弟说您,您这招也太卑劣了些。” 不给祁钰半点反驳的机会,祁渊扭头看向嘉耀皇帝道:“父皇,就算儿臣真的有心要惹您生气,也用不着这么大张旗鼓吧?满朝文武都看着呢,若儿臣用这样的法子气坏了您的身子,难道百官会饶了儿臣吗?” “只要父皇病倒,你是唯一的亲王,自然就是继位的最佳人选。祁渊,你利欲熏心,哪里还会在意百官如何看你!” “那是三哥的想法。”祁渊不骄不躁,一双雾黑凤眸深邃莫测。“三哥,皇后娘娘前脚刚犯下错事,您即便想替母后周全,也不该想出这样拖弟弟下水的法子吧。” “……你……”祁钰气得一阵语塞。 大殿上的众人却都彼此交换了赞同的眼神。“是啊,这事的确蹊跷,很像是三皇子故意闹出来分散皇帝的注意力的。” “本来陛下都要走了,不正是三皇子执意让陛下看庄亲王的贺礼嘛?” “可不是么。我看没准真是三皇子动了什么手脚。” 众人虽然离得远,但祁钰不傻,只看大伙那指指点点的眼神就知道,自己非但没拖祁渊下水,反而好像还把自己也送进去了。 “你说什么混账话。这玉拂尘分明是你故意雕断了一根拂须,与我有什么关系!”祁钰急切争辩道。 “母后拿错信,这是手误,毕竟那信纸是你们陆家所产的牛皮纸,不怕雨,不怕水,你们陆家人经常带在身上。可三哥,玉拂尘不一样,它就明晃晃的摆在这呢。弟弟若真雕断了拂须,换件贺礼就是了,何必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故意惹恼父皇呢?” 祁渊娓娓道来不慌不躁的模样博得了很多人的信任。 “你……”祁钰气得胸口起起伏伏,却不知从何处来指责他。其实,此刻的他已经明白过来,这件事实在操之过急了。若是没有母后的事在前,今日怎么样都是祁渊不对。可因为有了母后的事先发生,自己又一味催促父皇,于是本来占尽上风的自己一下子就落了下乘。 祁钰终于明白为何李知意要颠倒送贺礼的顺序了。 分明一切都在祁渊的算计之中。 贼夫妇! 祁钰越想越气,原本皎美如玉的脸庞都有几分扭曲了。“那你的意思是,这拂须是我故意弄断的了?” “三哥心如明镜。” “你胡说。”祁钰不顾皇子仪态,以手指着祁渊的鼻梁骨道:“贺礼先由你的人看守,这过程中总没问题吧。之后母后派人去取贺礼,你的人一直紧紧跟随,这也没问题吧。若有问题,想必你的人早就去报知你了,对不对?不信可以把你的人叫来,问问他们有没有人拆开过你的礼盒!” “三哥说笑了。”祁渊的神色如云淡风轻,微微泛着光泽的肌肤显得格外高贵。“您是想以我的罪责掩饰母后的罪责,自然没必要事先动手。要动手,也该是在母后出事的那一刻,才开始动手。” 好,正中自己的下怀。祁钰颇有几分得意,指着侧殿的方向道:“你这话就更有趣了。贺礼一直放在侧殿,由父皇的人看守着。你说,我怎么可能做到弄断你的拂须。” “是啊。这就更可怕了。”祁渊眸色一沉,看着嘉耀皇帝喟叹一声道:“父皇,可见三哥已经勾结上您身边的人了。” “什么?你在胡说什么?你疯了?!”祁钰觉得祁渊简直无理取闹。 然而,等他扭过头来,却看见父皇正一脸阴霾地看向自己。那眼神中按捺不住的,是祁钰从小到大从没有见过的厌恶。甚至,还有几分杀气腾腾。 “父,父皇……”祁钰惊觉脚软。 很明显,祁渊是不是无理取闹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父皇已经信了。 “儿臣没有,儿臣决计没有。您身边的人忠心耿耿,他们怎么会与儿臣一道做下这样的事呢。”祁钰连连摆着手,脸色苍白如纸。 “那你说,你为何一定要朕拆看渊儿的贺礼?”祁嘉耀毕竟做了几十年皇帝,即便病态窘迫,却依然有几分如山的威势。 “儿臣……儿臣……”祁钰彻底说不出话来。 不远处的陆友成见状,不由得双手掩面。完了,全完了。竖子糊涂,白白葬送了自己的前程…… 再看看人家祁渊!何等镇定,何等风姿翩翩。这才是帝王的料才。 “极好,极好啊。”祁嘉耀眼瞧着祁钰跌坐在地上,颓废不成样子,心里不由得也一阵难过。他老迈的脸上渐渐没了红晕,眼底的光也散去不少。“这就是朕疼爱了一辈子的妻子,儿子。极好,极好啊。” “您还有五皇子呢。”李果儿一边替祁嘉耀顺气,一边细声道。 “是了,是了。”祁嘉耀一口一口地喘着气,那气息非但不粗,甚至时有时无。“还是静婉生的孩子好。可惜,静婉去的那样早。终究是看不到了。” 近处,准备上前搀扶皇帝的祁渊脚步一滞。而祁钰则仿佛被巨石紧紧压住似的,整个人变得僵硬又痛快。 他很清楚,父皇是信了祁渊的话,认定了自己是为减轻母后的罪责而拉祁渊下水。 果然,接下来的话让祁钰彻底没了希望。 “皇三子祁钰,不敬皇父,谋害手足,勾结后宫,着废为庶人。庄亲王祁渊,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即日起立为皇太子,三日后即行册封礼,敬告天地宗庙……”祁嘉耀说罢这句话,便再没有了半点气力。 “臣遵旨。”“儿臣遵旨。” 众人高呼万岁。 至此,五龙夺嫡,终有了个说法。 而且,所有人都瞧得出来,皇帝已是危在旦夕。只怕,也就是这两日的事了。想到这,众人看向祁渊的眼神愈发恭敬。 “李公公,您送父皇回宫吧。”没有祁衡,皇二子祁臻便是长兄,此刻他站在正中道:“父皇累了,众母妃叔伯可自行散去。诸位臣工,请一道从西三门出。” 最后,他看了一眼眼神涣散,浑身无力的祁钰。 “请四哥送送吧。”祁渊看向祁臻道。 “是。”祁臻立刻垂首答应下来。祁铮亦是立刻敛了神色,恭敬地答了一声是。 祁渊淡淡一笑,极是满意。 “不不不,我不走,我是父皇嫡出的儿子,我才是即将继承大位的人。”祁钰忽然来了精神,顶着蓬松的头发高声喊道:“父皇,儿臣还有贺礼要送给您。父皇,儿臣精心给您找寻了今年的十一处祥瑞,父皇,您看了一定会龙心大悦的……” 他的嘴被祁铮堵住,身子也被紧紧地扯住了。 “走吧,三哥。”祁铮硬生生地将人一步步扯到了殿外。大殿上的地毯被祁钰的脚生生磨出两道长长的划痕。 殿内一时变得有些嘈杂,然而却并无半点混乱。特别是祁渊周围,几乎所有人都垂首慢行,唯恐得罪了这位新晋太子。 至于女眷们,此刻则都在用羡慕的目光看着李知意。更有甚者,还走到她身边特意问了几句安。毕竟,这是未来的皇后啊。 然而,众人并不知悉,此刻李知意娇美的脸颊上虽然挂着得体的笑意,可手心却是一片冰冷滑腻。 因为她刚刚走到祁渊身边的时候,祁渊只漠然地看自己一眼,便走开了。 没有往日温柔的声音,也没有往日体贴的眼神。他的神情是那样淡漠,淡漠得好像她是一个连路人都不如的陌生人。 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或许是他累了吧。连月雕刻贺礼,今日又经历了这些事……一定是的。他只是累了,想一个人静静而已。李知意这样想着,稍稍放下心来。
第30章 眼门前, 郝思澜的笑意僵硬极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的赢家竟然不是祁钰,而是祁渊!这就意味着, 自己只有靠着讨好李知意才能过些好日子。 看着所有人毕恭毕敬地跟李知意说话,她手里的锦帕都要撕破了。 至于祁钰的侧妃周氏, 随着祁钰皇子的身份不在,自然她也成为了庶人。此刻, 她连手里的葡萄被捏得汁水横流都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趁乱, 她的母亲周孟氏穿过人群挤过来,满眼泪水道:“傻孩子,你往后可怎么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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