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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父亲推行的新政。”萧慕说道：“蜀州山川众多，游人不少，时常有猎户误伤游人之事。因此在这山路周围遍设黄旗，是提醒猎户不得往此处射箭，以免伤了游人。” “原来是这样。”李知意恍然大悟。 看着李知意眼底有欣赏之意，萧慕笑了笑继续道：“类似这样的新政还有很多，不知姑娘可否发现了蜀州与祁京城有很多的不同之处？” 李知意闻言轻轻颔首，回想着这两日的见闻，边走边道：“蜀州城里的商户似乎有专人看管，价格公道不说，就连态度也都十分客气。长街小巷也有人刻意打扫，处处都是干净的。还有寻常农户们，我路过几处农田时也瞧见了，所用铁具似乎都是官府发放的，十分精致耐用。” “姑娘真是慧眼。”萧慕毫不犹豫地称赞了一句，眼若桃花般噙着笑意继续道：“类似这样的事还有很多，这些全都是我父亲这几个月来推行的新政。不瞒姑娘，有几件事里也有我的手笔。不过，谁的主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蜀州百姓安乐，各业生平，还能引来像姑娘这样的游人，这也就足够了。” 说完这些话，萧慕停下脚步，略带得意地等着李知意的回应。 “新政是好。”李知意沉吟了一会，开口道。“但到底有多好，该由百姓说了算。而且，若真的好，该在整个大祁推行才是。” 这话，显然让萧慕听怔了。他本以为眼前的少女能意识到蜀州与祁京有所不同已是难得，不想她却能说出这样有见地的话。要知道，上次听见这种话，还是他在父亲大人的酒桌上。 小小女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心胸，开口便拿百姓来评论政事。 萧慕有些诧异，又有些莫名的不舒服。但这会，二人已到了山腰的一处广台。此间土地平阔，不仅有不少石椅可供休憩，更有一间卖点心和茶水的茶棚。 “娘子也累了，咱们在这吃点什么吧。”小竹拽过背着的包裹，她可带了不少点心呢。 “先等等。”萧慕从刚才的事里收回心神，打断小竹的动作，看向李知意道：“李姑娘稍坐，点心还是吃些新鲜的好。” 二人都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萧慕也没做过多解释，只是冲着身后一位随从使了使眼色，而后另有小厮搬出了事先运到茶棚的一些物件，一一摆在桌案上。 “这，这不会是城中很流行的春糯吧。” “看着好像是，我之前吃过一次，排了很久的队呢。” “那位做春糯的，可是玫瑰点心坊的坊主？” “好像真是他，我记得他这双手，细长又白嫩，怪不得能做出那么好吃的点心。” “刺史公子还真是好本事，竟然能把玫瑰点心坊的坊主请过来做春糯。还是在半山腰上！” “你不觉得那位小姑娘看上去本事更大吗？刺史公子一向都不托大拿乔的，这一回为了她，竟然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同样在茶棚左右休憩的蜀州女子们轻声议论着。她们聊得很小心，声音不传六耳，但那艳羡的神情却是难以遮掩的。 而那位玫瑰点心坊的坊主此刻刚浣手结束，正亲自替李知意捏着一个个春糯。其实原本萧慕花重金请他来的时候他还觉得有些不情愿，可一见到李知意，这点委屈顿时就化作乌有了。 为这样的美人做一回点心，说是荣幸也不为过。所以此刻，坊主手上的动作格外精细。 李知意亦被眼前的春糯吸引了。翠绿的糯米面，内里夹着细绵绵的豆沙，经巧手捏成小兔儿的形状，上火蒸过后，顿时浓香扑鼻，吃起来更是软糯弹牙，让人欲罢不能。 这春糯，不愧是蜀州春日里最受人喜爱的一道点心。 “好吃吗？”萧慕看着手捧春糯的李知意，见她一小口一小口吃得香甜，唇瓣被抿得微红，心里不由得有些发痒。 这般娇憨精致的美人，可比刚才议论政事的美人讨人喜欢多了。 而此时的萧慕在旁的女子眼中，亦是让人心悦不已。他是蜀州出身最好的公子，又能这般深情体贴地对待自己喜欢的女子，多难得啊。 她们看向李知意的眼神充满了羡慕和好奇。大伙都很想知道，这位祁京城来的姑娘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何生得如此美艳。 蜀山是人眼中的风景，而人又让蜀山的风景更有看头。山腰的这一幕，当夜不知入了多少闺阁少女的梦。而于李知意而言，却已是旅途之外本不该存在的困扰。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更好走，只是多了一条一人多宽的溪水。旁的女子大多由夫婿抱过去，没有夫婿的，便由家丁以竹轿抬过去。显然，都是有备而来。 唯有李知意和小竹此刻两眼茫茫。 “可以踩着石头过去的。”萧慕慢慢从身后走过来，笑道。“公子们总不能乘竹轿，实在有些丢人。所以西面五丈左右的地方，有人铺了几块石板，姑娘不妨去那边。” 伴着水声潺潺，鸟语花香，翠树如荫，在这春和景明的辰光里，任谁，都是很容易被温润如玉的公子打动。 此时此刻，站在溪水边，李知意正抿唇望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块石板。这块石板看上去虽然厚重，但似乎并不稳当。 就在她犹豫踩还是不踩的时候，耳畔又传来萧慕的声音。“相信我，没事的。” 相信我，没事的。 这句话听上去很熟悉。李知意慢慢想起来，当初祁渊要她吃腹痛药的时候，似乎也说过这句话。当时的她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所以，到底什么是信任呢。她如今也想不明白。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溪水映着眼前男人腰间的佩玉，是一簇通透清秀的玉竹。 李知意瞥了那簇玉竹一眼，很快收回心神，毫不犹豫地踩上了石板。一块接着一块。 看上去摇摇欲坠的石板比想象中结实又稳固。她连裙裾都未曾弄湿，便走过了这条方才看上去还有些难以逾越的溪水。 要是世间所有信任，都能用这几块石头试探出来就好了呀。 “今日多谢公子了。”站在溪畔，她抬眸淡语。云雾缭绕的远山也成了陪衬，她宛如坠入世间的仙灵。 “李姑娘不必客气，能为你做事，我心甘情愿。”萧慕的一双眼如两湖凌波，含情脉脉。 但李知意却已垂下眼眸，拉着小竹的手，一道上了马车。萧慕并不在意她的疏离，他觉得，美人合该如此。若轻易就能追到，那又有什么趣。 他自觉有的是耐心。 而后，是一路的沉默，直到快到客栈的时候，李知意才轻轻撂下轿帘，扭头问小竹：“可给山兰留几块春糯？” “当然留了。她可是为了给咱们买衣裳才不能去登山的，可不能白让她辛苦了。”小竹笑嘻嘻说着，耳畔的一颗虎睛石耳坠来回摆动。 李知意点点头。主仆两个十分默契的，谁都没提起萧慕的事。至于之前萧慕之母前来客栈找茬的事，那何掌柜也乐得不给客人添堵，压根就没跟二人提过。 转眼回了客栈，照理山兰早该候在大唐。可今日，二人却并未见到山兰的身影。迎上前来的，是手捧一张信笺的何掌柜。 “贵人，这是那位山兰娘子留下来的信笺。她去江州了。” “江州？去江州做什么？”小竹心急地接过那信笺，飞速读了一遍。不等读完，她的脸色已经一点点从醉红变为惨白。 “出事了？”李知意心中惴惴，勉强托住小竹的胳膊，轻声道：“别慌，慢慢说。” 小竹点点头，连连咽了口水，才艰涩开口道：“姑娘，山兰姐姐说，长源大哥去临近的江州寻一种好酒，结果去了七八日，竟音讯全无了。今日又有人传来消息，说江州那边正在抓男丁入伍，山兰姐姐担心长源大哥已经被抓去，又不愿给姑娘添堵，便一人去寻长源大哥了。” 在小竹的叙说里，李知意慢慢坐在了窗边的月牙凳上，裙幅熠熠如月华倾泻。“我说这些日子，山兰怎么总是闷闷的。” “还有一件事。”两边脸颊都挂着泪滴的小竹似乎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噘着嘴说道：“姑娘知道的，其实山兰姐姐是最看得开的，从来不管长源大哥去哪。这回，这回是因为她有孕了，所以才……” “有……孕……了？”李知意怔了好一会才呐呐反应过来。 “是啊，坐船的时候您还记得吗？山兰姐姐总是晕晕的，连饭都吃不下几口。后来到了蜀州，她还是有些没胃口。半月前，她一个人悄悄去看了医士，这才知道已经有孕三个多月了。不过，她怕姑娘您为了她返回祁京城去，所以就一直不肯告诉您。” “可她的父母都在祁京城，这里又人生地不熟，是该回去养着呀。”李知意颇显懊悔，又有些自责。 “那，那眼下怎么办？”小竹没了主意，六神无主地看向李知意。 “我们去找她。”片刻的沉吟过后，李知意站起身来，桃叶般的润美双眸泛着水光：“我们到江州去。” 那是陪她一同走过晦暗时光的山兰，她不会让她有事。
第55章 是从未到过的江州。但因为有在蜀州的和静经历, 所以李知意也没有太多的紧张。她与小竹简单收拾了行囊，便乘了马车往江州去。 小竹还把两块春糯用油纸小心翼翼包了，放进了行囊里。“留给山兰姐姐的。”她如是说。 蜀州到江州的官道修得平整开阔。二人午后出发, 不到傍晚便进了江州城。这一道城门倒也奇特，竟然只准进, 不准出。不过人家官爷倒也说了，想出门走西门就好, 这样省得拥挤。听见这话，大伙才放了心, 一个接着一个入了城。 在进城的时候，李知意忽然有一瞬恍惚。去年的此时她还是被禁锢在王府的五皇子妃，整日想的都是祁渊的喜怒前程。可此刻，她却变成了一位自由自在的游人, 想的是她们几个的快乐与安危。 时光真是奇妙，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亦如此刻, 李知意完全没发觉, 城里的铺子几乎家家都上着门板，就连寻常卖菜的摊贩都不见人影。而那些与自己一道进城的人，几乎走几步就会消失一个, 似乎巷子里有什么鬼手似的。 “姑娘, 似乎有些不对劲啊。”小竹回顾左右, 只见众人都是一脸神色紧张的模样。有几个显然是投奔亲戚来的，此刻已经开始包着包裹飞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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