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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会保留自己的贵妃之位吧。她很喜欢，这高高在上的贵妃之位啊。 …… 许久没有刻意打扮了。与去岁相比，瑞兽葡萄镜前的少女容色并无太大改变，依旧眉目如画，桃腮微红，肌光胜雪，娇艳如仙。但若细细打量便能看出，她今日的气度比去岁更显雍容优雅，眼眸中也多了几分通透和慧黠。 小竹觉得，若是从前潜邸那些仆人见了此刻的姑娘，定然不敢再轻易撒谎蒙蔽于她了。 “就这身吧。”李知意择了件织秀精妙的雀尾缠枝海棠蜀锦长裙，领口绣着银粉色云纹，衬得肌肤娇嫩如水。乌黑如墨色锦缎的秀发被高高盘起，上插发簪云鬓花颜金步摇，下掩白玉响铃簪。薄薄的胭脂勾勒出悱恻情态，殷红的双唇与青黛眉尾相互辉映。 这样的打扮，连日日看着她的小竹都觉得惊艳无比。更别提那候在醉月轩二楼上的庄晓。门一推开，他立刻便傻眼了。 眼前的美人眼眸流彩，顾盼生姿，步伐轻盈，翩若游鸿，是他在戏台子上都从未见过的娇美。 庄晓的喉结几乎夸张地耸动了几下，然后手足无措地站起了身，耳根一点点变得绯红。“那个……那个……在下……” 羞急之下，他竟然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了。 李知意也没想到，她会在这里见到一个陌生的男子。她以为娇枝会做中人，把一切说开。亦或是她有什么旁的主意。总之无论如何，也不该是眼前这样。 李知意有些恼火，她想，自己到底还是太容易信赖旁人了。可这会，想走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雅间里摆了三副碗筷。第三个人也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 虽没有大张旗鼓的动静，但门外还是站了一溜脸色青白的侍卫。而后，高大英俊的祁渊迈入门来。他一袭象牙色工笔山水锦衣，发簪鎏金冠，腰坠白玉环，衣袂跋扈飞舞，眼眸星河璀璨。 不过，这柔和的双眸在触及庄晓的一瞬间变得冷凝肃杀，如晚云渐收，暮色沉沉。 “你这衣裳是半旧的？”祁渊的目光像刀子似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冷冷道。“既然应了媒人之说来见她，都不穿件新衣裳？” 庄晓：…… “你的脸上竟然还擦了水粉？”祁渊气得咬牙切齿。 庄晓：…… 祁渊越看越觉得生气，牙根几乎要咬断道：“不成。这个人不成。” “祁渊！”李知意娇嫩而又恼火的声音响起。“请你尊重一下别人，好吗？” 很难。祁渊觉得，他从来没这么厌烦过谁。一想到他是来与李知意相看婚事的，他气得天灵盖都要冲开了。 “我不杀他，就已经是尊重了。”祁渊将手上扳指摘下来，铛啷啷扔在桌上，语气厌烦又冰冷。 “他是我的客人。”李知意平静地看着祁渊，眼神不无警告之意。 祁渊与她对视一眼，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好好，不杀他还不成么。” “所以，你真是来见他？”祁渊痛心疾首问。 “是，我来见他。”既然事情到了这种程度，李知意反倒安了心，拎着裙裾慢慢坐下来，挨着有些局促的庄晓。 庄晓想说点什么。 但没等开口，便被气度逼人的祁渊淡淡瞥了一眼。“这没你说话的份。” 凉薄的语气，狠辣的气质，再加上外面齐刷刷的侍卫。庄晓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左手右手一交叠，一块捂住了自己的嘴。 祁渊这才稍稍满意，静静转过头，好看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随即双眸深深地看向李知意。“你见他做什么。”
第76章 他的眸色太深, 深到几乎能把李知意整个人都湮没在里面。他的语气太沉，沉到让李知意的心惴惴如被压迫。 “见他就是见他，不做什么。”李知意被他盯得焦躁, 颇是恼火地开了口。 “那让他走。”祁渊如同被侵略了领地的凶兽，眼底一片猩红。 “我不。”李知意执拗转头, 露出精雕细琢的侧脸，美得让人心醉。 “别逼我。”祁渊握紧了她的手腕。 “逼你又如何？”李知意吃痛, 眼圈顿时一红，眸色水润而又委屈地看向祁渊。祁渊被这一眼望得身心破碎, 手上的动作顿时松了松，却不肯放开她皓白的手腕。 “你若逼我……”他默默扫了庄晓一眼，看向眼前的少女，沉默半晌, 终究还是破功道：“你逼我，我会跪下来求你。” …… 完全没想到这个答案的庄晓, 喉头又夸张地动了动。 李知意呆了呆, 旋即委屈咬唇。“先松开我再说。” “知意，别这样，我错了。”心底的惶恐让祁渊轻轻地摇着头。他不敢, 他太害怕。他怕一松手, 她就随眼前的男人走掉。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再次发生了。 “你先让他走, 好不好。”祁渊低低地冲她哀求着。 看着祁渊那张俊逸如刀削的脸和挺括高大的身形，庄晓摸摸自己白白嫩嫩的脸, 莫名有点汗流浃背了。 “你松开我, 我自然让他走。”李知意倔强不肯服输。 “知意。”祁渊的指尖颤抖了, 一双哀戚凤眸前所未有的湿漉。 江上烟波浩渺，斜阳缀于雁背, 秋霞一色染尽苍穹。在霞光的照耀下，祁渊的锦衣被镶上一道金边，似如天神下凡。李知意则迎光而立，细腻的肌肤如最洁白的瓷器，双眸则脆弱得像是不堪阳光照耀一般，轻轻坠下一滴泪珠。 两个人如此对峙，对视，谁都不肯退让一步。 打破僵局的，是庄晓。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开了口。“那个……我能不能插一句嘴……” 祁渊的眼风如刀，厌恶又嫉妒地看向他。 李知意尚未收敛委屈，便以一双沁水双眸看向他。 庄晓被看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索性把心里的想法低声嗫嚅而出。“小生…………这位姑娘。” “你说什么。”祁渊迫然道。 “我没听清。”李知意轻声语。 无比紧张的庄晓拿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又咽了遍口水，这才奓着胆子道：“我说实话吧……其实吧，我就是个寻常戏子，被请来演戏的。我……我以为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合计着赚些银子也无妨。可这位姑娘，这位姑娘生得实在太美了。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那个，你们有什么误会就说开了吧，啊，这银子我也不赚了。我就先走一步，先走一步了。”说着话，庄晓从怀中摸出三四枚金锭撂在桌案上，头也不回地离了这醉月轩。 …… 大概是庄晓的背影太过狼狈，大概是他这般灰扑扑逃走的模样太过有趣，总之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忍俊不禁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样一破功，谁都生不起来气了。再加上霞光那样柔软地照在粉白的墙壁上，雅间内的气氛越发悱恻起来。 祁渊坐下来，轻轻替她倒了一盏胭脂醉。暗红色的酒浆在玉盏里轻轻打着旋儿，映着她白皙如玉的脖颈。“所以，为什么要来呢？” 他的语气平静而真实。李知意想了想，在潜邸的时候，有一次花房醉酒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语气。再后来，每一次道歉，他亦是这样的语气。 略略沉吟，李知意柔声答了他的话。“因为那一天，忽然想到了你在祈雨台下说的那一个滚字。” 这句话一出，祁渊的脸顿时灰白一片。他记得那句话，但却并不知道她也记得那句话。看着李知意淡然的神情，他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般难受。 他恨从前的自己，亦心疼眼前的李知意。 “我错了。”祁渊只说了这三个字。可这一次，这三个字听上去却比之前的那些话更加沉重。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他的这句话语气痛苦不堪，神色极尽懊丧。 “我不知道该如何弥补你。”祁渊看向身旁的女子。她娇柔而美丽，仿佛是炎夏中盛放的海棠花。她一双眼如狐如妖，只要与她对视，便会立刻沉溺在其中，从此被蚀骨销魂。 “再不会有这样的事了。我以我的性命为誓。”祁渊蹙眉，牵动心上的痛楚。 “还记得那天吗？”李知意望向窗外，此刻正是天高云艳，与那一日的磅礴大雨截然不同。 “我记得。”祁渊轻声回应着，语气缱绻。“那日的你站在雨里，美得像仙子下凡。后来你去了蜀州的每一晚，我都会梦见那日的你。” 李知意不知该说些什么，便淡淡地问：“伤都好了？” “好了。” “还疼吗？” “不觉得疼。” 两个人简单的对话过后，便又是久久的沉默。 旖旎的霞色流云在空中变幻着颜色，雅间内□□色的墙壁便也一会一个样儿。祁渊的视线始终落在李知意的身上，久久不舍得移开。 好半晌，他忍住心头的酸楚和剧痛，咽然开口道：“其实……若有你心仪的公子……看看也好。只是这一位……好像有些胆小。” “嗯，是啊……。”李知意稍稍慌乱了一下，才笑了笑道：“我也觉得看看也好，也好。” ……祁渊听见这话，心里更难受了。他不自在地动了动，恨不得抽自己的一个响亮的耳光。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他鼻腔微酸，便蹙眉又找补道：“其实有时候，一个人也挺好的。” “是，也挺好。”李知意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说着话，心里却在想，自己是不是该走了。 然而，不等李知意的身子动弹，旁边的祁渊忽然眼眸一沉，双膝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他给李知意跪了下来。 本该接受整个大祁子民叩拜的天子，此时此刻向一位民女跪了下来。 李知意傻眼了。 然后，他的手指轻轻竖在了她的唇上。她惊觉他的冰冷，又被他眼底的痛楚打动，愈发怔然。 “听我说。”祁渊的声音轻轻浅浅，似羽毛抚过江水，却又烙下鲜明痕迹。 “我知道我不配。我这辈子终究都是对不起你的。可是李知意，我爱着你，这是我从前未意识到的，也是往后永远都无法改变的。我不敢求你的原谅，只求在你的身边，能给我留下一席之地。作为朋友也好，作为亲人也罢，让我守着你，让我护着你。仅此而言。对我而言，就足够了……” “你先起来……”李知意不知该如何回应，却不想接受这一跪。她伸出双手扶住他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想让他站起来。 可惜他的身子太重，她的裙裾又恰好卡在了椅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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