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意被说得有几分不好意思,赧然推着小竹的胳膊道:“好了, 快走吧。一会写好契书,带你去吃你爱吃的樱桃肉, 好不好?” “瞧吧, 嘴甜总是有用的。”小竹冲着小丫鬟挤挤眼睛。“少不了你的,一会我给你带回来一份!” 小丫鬟咯咯笑着,又指了桌案上的一盏红糖水煮鸡子道:“上回姑娘与玉澈公子立契时, 玉澈公子在席间说从面相上看姑娘气血似乎有些亏空。从那日起, 玉澈公子每日都叫人送了一盏补品来。前儿是蜂蜜醪糟, 昨儿是人参汤,今儿又是这个。姑娘可要用了再出门?” 李知意闻言耳根一红, 看了看小竹道:“昨天前天都喝了, 今天就免一回吧。今天我也备了谢礼, 会与玉澈公子好好说的。” “我知道。”小竹耸耸肩无奈道:“不是姑娘不领情,是这几日的汤羹都太甜了, 姑娘一向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或是酸甜或是清甜或是果香十足也就罢了。昨儿姑娘剩下的我抿了一口,的确要喝好些熟水才解腻。” “是我嘴刁。”李知意赧然笑了笑,虽到底没喝,却还是备了厚厚的谢礼,这才前去立契。 接着,不等二人走到门口,便有门房的人前来传话。“李大人派人来说,因今日下了雪,怕娘子不方便,所以便把立契的酒楼改成了荷园旁边的那一处不染楼了。李大人还说,虽然不染楼很近,但雪天路滑,怕娘子湿了鞋袜,还是请娘子乘马车前去。李大人又说,不染楼里的菜色很好,娘子可以空着些肚子,这样也可一快朵颐。” 听他絮絮叨叨说完,李知意脸上的梨涡早如涟漪绽放。“说了这么多呀。”她软软一语。 小竹也有几分高兴,笑着赏了门房上的人,便命人领了马车出来,扶着李知意前去不染楼。诚如李玉澈所说,不染楼距离汀兰小筑不过一街之隔,实在很近。但因为雪下得急,此刻道路还未清扫出来,所以倒也不算好走。 等到了不染楼的门口,小竹老远便瞧见门前站着一位玉树临风的少年公子。他的身材比皇帝更瘦一些,因此愈有清隽脱俗的品格。此刻有他站在那,竟像不染楼的一块金字招牌一般,引得不少少女好奇驻足。 “姑娘快下马车吧。玉澈公子往那一杵,可比店小二揽客多了。”小竹无奈地摇摇头,托着李知意的手上了马车。 李玉澈远远瞧着这边,一见李知意那张娇艳面容,脸上立刻像春风拂过一般,绽出自在笑意。 “可冻着了?”他的语气清和,宛如人间仙乐。 李知意略摇摇头,唯觉鼻尖有些微凉。 “娘子若是无事,把马车借我一会可好。我这几日匆忙,还未来得及置办。今日偏偏又要一件物事要派人去取。”李玉澈一边虚扶了李知意进门,一边笑语。 “怪不得要让我们姑娘一定坐马车出来呢,原来是李大人有事相求啊。”小竹半开玩笑半是认真道。 李知意闻言也笑笑,便命车夫听李玉澈安排便是。如此,李知意与小竹便先上了二楼的雅间。分明是刚开张的时辰,但似乎早有人吩咐过,此刻雅间已然烧起了炭火,又微微开了窗,如此一进门扑面而来的是暖烘烘的热气,视线再跃出窗户,又能赏到纷纷扬扬的雪景,实在暖和又漂亮。 坐不多时,李玉澈也上了楼。“今日的雪景甚美。”他一边如此说着,一边将修长的双手伸向炭火的方向,从手心到手背,远远烘烤。 李知意随意看去,这才发现他的双手竟然都冻得通红。“李大人?”她略显诧异地看向他。 李玉澈笑了笑,将一双手大半藏于袖口,摇头道:“无事,方才取了些东西。对了,先把契书立好吧。这回有了官府做中人,我可不敢赖账了。” 他开玩笑的语气亦是温柔婉转的,很像一味能抚平人伤口的良药。李知意忍不住笑了,耳畔的镂空镶红宝石金坠轻轻摇晃。 她这样一笑,李玉澈一时竟看呆了。他活了这小半辈子,真是从未见过这样娇媚又清新的女子。这一刻,他忽然就理解了史书中的周幽王。自然,她又不是空有美貌的人,他认识她日子不长,却从张贵口中听说过不少故事。她实在,是个善良又温柔的女子。 他的目光这样灼热,李知意不由得稍稍垂眸。敛然间,雅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暧昧起来。 好半晌,李玉澈的指尖从通红变得微白。他这才轻轻开口,问道:“契书已然立好,娘子按过手印就成了。” 李知意颔首,葱尖似的手指从袖口里伸出来,轻轻在红色印泥上一点。抬手,她又把食指按向桌案上那张写满墨香的契书。 那是李玉澈的字,隽永而明快。她的手指就那样压在他的字上。浓烈的墨香与女子的馨香杂糅在一起,像是红袖在侧,为夜读的公子秉烛。 李玉澈的心跳得厉害,一下又一下。随着心跳愈烈,他原本皂白的肌肤也渐渐染上一层又一层微醺般的红。 直到她的手指从契书上移开,他才收回视线,又轻轻将一个长长的瓷盘推到她的眼前。瓷盘里放着的,是一块刚刚润湿的手帕。 显然,这东西也不可能是店小二准备的。李知意取了手帕轻轻擦拭指腹,光洁柔软的触感传来,唇畔的梨涡隐隐浮现。 “好了,这下我总算住得安稳了。”李玉澈笑盈盈地将契书接过来,毫不犹豫地在她的指印旁边按下食指。两枚鲜红的指印距离不过寸余,瞧上去十分相配。 两张一模一样的契书重叠在一起,李玉澈慢慢捻开,扣.抠.群幺.五.尔.二.七.五.二.爸.以.整.理.更.多.汁.源将其中一份递给了李知意。另一份则轻轻对折,珍而重之地放进了自己的袖口。 “荷园住的还好吗?”李知意轻声问。 “此刻还不觉得什么,只盼着夏日来,定然有不俗之景。” “是啊,如今已是冬天,想看花自然是不可能了。”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冬日之花,虽然不比村日春日绚烂,倒也别有清姿。” 二人一来一往谈着天,说话间桌案上的膳食也用了大半。李知意抬眸见阳光渐渐热烈,便惦记着去隔壁买首饰的小竹会等得无聊,于是便道了告辞。 “马车想必也该回来了,我随娘子去瞧瞧吧。”李玉澈随在她身后,拉开不近不远的距离。 走出门来,只见小竹已经站在门口,正左手搓着右手,时不时还冲着手心呵呵气。 李知意见了忍不住蹙眉心疼。“天这么冷,怎么不进去?” 小竹嘿嘿笑着摇头,冰冷的手指拉了李知意的手道:“姑娘别说了,快上车吧。” “你先上,手都冻坏了。”李知意将小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用温热的手轻轻摩挲。 “姑娘先上马车,我才能上马车。”一向不拘小节的小竹今日似乎格外执拗。李知意无奈,只好抬眸去寻马车。 惊喜便在这一瞬出现。那是彭长源之前替李知意费尽心思打造的马车,华丽又宽敞。上面的车帘有两层,一层是遮光的齐整锦缎,一层是朦胧的月白轻纱,轻纱后又有一片清透细密的水晶珠帘。这些布置在往日看起来都是精美的,可此刻却显得十分逊色。因为马车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完全被鲜花包围了。 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总之整个马车都开着大朵大朵的花,晏紫,淡绿,鹅黄,浅白…这些颜色被一瓣瓣雪花点缀着,愈发显得楚楚动人。 “姑娘再看。”小竹伸出手掀开轿帘,原来往日红漆木塑的车厢,此刻也全然变了模样。从脚边的一朵淡粉牡丹开始,再到近处的芍药百合水仙,远处的玫瑰玉兰桂花…除了铺着鹅羽软垫的座位外,此刻每一处都已被鲜花填满。她们彼此挤挤压压,争先斗艳,共同成就了一片绚丽花海。 仿佛置身于夏日花池,鼻腔里全是甜醉的气息。李知意此刻早已呆住了。看惯了秋日的萧瑟,看久了初冬的凛冽,看过了大片的白,此刻这五颜六色的花海便显得弥足珍贵。仿佛是世界所有生机汇集在此,那种饱满与恣意,让人久久移不开眼。 李玉澈仙乐般的声音适时在耳畔响起,轻柔如玉碎。“这份贺礼,是玉澈送娘子的生辰礼物。虽是不贵重,却是一片心意。” 其实说不贵重也是谦辞。冬日里的鲜花何等难买,不比绸缎首饰便宜。最要紧的是眼前的鲜花颜色和谐,精致贵气,显然是精挑细选而来,并非让小厮随意布置的。 “谢谢你。”李知意笑意盎然地回过头来,目光柔柔地看向李玉澈。 这一眼,李玉澈魂牵许久,十分难忘。 “姑娘喜欢吗?”小竹凑上来,圆润的脸颊十分讨喜。李知意将她微凉的手握在手里,只是浅浅一笑。 “娘子上车吧。香车美人,大约如此。”李玉澈长身而立,翩然生姿。 李知意乖巧点点头,等人坐在花中,才俏皮一笑。“李大人的生辰,我也记住了哦。” ?李玉澈怔了一瞬,旋即想起来契书上大约写过年岁月份,一时不由得也莞尔一笑。 在旁人眼里,这一幕自是绝美的。白羽大雪为衬,清新花香为媒,一侧是温润公子,一侧是娇软美人,二人的视线交织相撞,笑意相换。 从不染楼出发,再回汀兰小筑,不过是很短的一段路。但这段路,李知意的马车却频频受人瞩目。谁也没在冬日里见过这样的花车,简直满足了所有少女们的愿望。 “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这般有心,竟然在冬日里安排出这样的花车来,真是好看。” “哎,这么好的公子,咱们怎么就轮不上呢?我家那位表哥倒是送过一回鲜花,不过花了三五文钱,竟然念叨着让我请他与屿澜楼用膳,真是好大的脸啊。” “那也算不错了。之前有位公子心悦于我,竟然听了他娘亲的话,从他家院子里摘了一束野花送到我府上。你知道吗?那一日为了招待他,我父母可是花了七八两银子整治宴席。结果倒好,他竟只拎着这么一束野花进门了。” “如今大祁富庶,说到底谁又缺这几个钱呢。不过是懒得对咱们用心罢了。” “是啊。身为女子,这样的惊喜,谁会不喜欢呢。何况咱们活这一辈子,大多数也只能与一人草草一生。既然如此,为何不能在咱们貌美的时候,对咱们多用些心呢。这样,咱们也算嫁得值得,总不至于老了再去羡慕旁人什么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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