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过了,倘若赵嘉宁此次没有怀孕,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相信经此一事,她也能心有余悸,从而想通开始讨好圣上,那么用不了多久,她就能怀上真正的龙种了。 可如果她真的怀上了薛钰的孩子,那事情就略有棘手…… 她本来是想赵嘉宁若真有了薛钰的孩子,那她就劝她悄悄拿掉,趁着月份小,神不知鬼不觉,圣上也绝不会起疑心,届时等身子恢复好再去争宠也不迟。 可惜她观察赵嘉宁的神情态度,千般不忍万般不舍,她也看出她这是无论如何都要留下那个孽种了。 她不愿意的事,她也逼她不得,她思来想去,最终决定跟她一起赌一把。 ——只要想办法让孩子的月份变大一两个月,不就可以把这个孩子安到圣上身上了吗? 届时母凭子贵,还需要争什么宠? 只是这条路实在是太冒险了,成功了自然是人上人,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若是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要她背主,找圣上坦白一切,她似乎也做不到。 更何况,如若坦白,她自然可以全身而退,保住性命,可如果没了赵嘉宁,她下半辈子的富贵还有什么指望?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她心一狠,还是决定赌一把。 赵嘉宁被听雪这么用力一拧,吃痛之下,猛地惊醒过来,抬头看到床边站着一脸紧张的听雪与她身旁眼神担忧关切的夏德运,脑袋慢吞吞地转了一圈,这才弄清楚状况。 ——她之前与听雪说好,让她去把夏德运带过来,她原本是在床上装虚弱等着他过来给她把脉的,可这一等二等之下,再上连日来的失眠,竟慢慢睡了过去,似乎还做了噩梦,不知道胡乱说了些什么,忽然被一阵剧痛惊喜,想来是听雪干的。 这时她弄清楚状况,人也跟着慢慢清醒了,抬头看着夏德运,暗暗拧了自己一把,眼圈泛红,浓睫微颤,端的是楚楚可怜,作势就要起身行礼:“夏世伯……” 夏德运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她:“世侄女……不,赵选侍,这可使不得……” 赵嘉宁便慢慢坐了下来,作势咳嗽了几声:“有劳世伯专程为我跑一趟了,实在是听雪请不动旁人,他们总有说辞,说走不开身,得空便来,可总也不见来……再差听雪去请便甩脸色,讥讽道:‘催命似得催,知道的,是你家主子得了风寒,不知道的,还以为快死了呢。’ 宫中最是捧高踩低,我知道,他们是看我不得圣宠,所以才敢这般怠慢,虽说可恨,可到底也是人之常情……也只有世伯念旧情,肯雪中送炭,这份恩情在这宫里尤显珍贵……” “选侍娘娘见外了,说句不敬的话,您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两家更是多年来的世交…… “如今你爹爹不在了,我能照拂的,自然也该照拂一二……自抄家后,我便再没了你的消息,只听说是被发卖了,没想到再见竟是在宫里,娘娘也是有福气的,难为当今圣上肯不计前嫌,为娘娘改名换姓,接入宫中,娘娘如今也算是有了安身之所。” 只是缘何失了宠,这样一来,即便是有安身之所,可这日子,也并不好过。 夏德运见她身形瘦削,面色苍白,可见是多病缠身。 这两日多有雨,晚间春寒,可她床上却只有薄薄一层被褥,且多有破漏,棉絮脱出,又怎能御寒呢? 她的境况比他想象得还要糟,只是都沦落到这样困窘的地步了,何以还要用那样名贵的紫檀香呢? 虽说是有失眠之扰,但可以安神的香类众多,寻常的白檀、黄檀或者是沉香、乳香、白芷都可,这些可远没有紫檀名贵。 想必是她也不懂这些,他虽疑惑,但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只道:“现在虽不是数九寒天,可也要注意保暖,我回头让人给你置办些厚实的被褥……听你侍女说,你身子有恙,我瞧你气色是不太好,这就为你看看。” 说着坐下为赵嘉宁诊脉,闭眼摸须,缓缓道:“脉沉而涩,应是精血不足,近来是否心中郁结,思虑过度?有割舍不下的人事……” 赵嘉宁怔了一下,缓缓地点了点头。 夏德运叹道:“万事皆有他的因缘际遇,往往是人事所不能及,娘娘切勿执着,当以身体为重。”再往细了诊,忽觉脉相圆滑如珠,搏动流利,目光不由为之一沉。 这是滑脉,女子有孕的脉相,可她不是已经失宠了么,又缘何会有身孕? 他唯恐自己诊断有误,连忙抬头看向赵嘉宁,她正好突发干呕,极似孕吐,这正是女子怀孕的征象。 看样子是八九不离十了。 夏德运起初并未多想,只是由衷替她高兴:“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依照娘娘的脉相,该是怀孕快两月了。” 果真如此,她果然怀上了薛钰的孩子,不过短短几日,她就中了? 虽然早有猜测,但如今真成了事实,她还是有些恍惚。 她这到底是什么样的运气…… 赵嘉宁抬头与听雪面面相觑,神色算不上太好。 她收回目光,垂眸掩住神色,只淡淡问了句:“是么?” 她脑子里掠过很多念头,第一个便是趁着如今月份不大,偷溜出宫去,以免将来东窗事发,她和她腹中的胎儿一同殒命。 只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她否决掉了,前些日子宫里刚出了一件事,原本要殉葬的太妃,不知是怎么让她寻到机会,竟换了宫女的服制,偷偷溜出宫了,直到入夜才被找回来。 慕容景得知此事后大怒,认为是宫门守卫松懈之故,下令加强守卫,严守各个宫门。 也就是说,至少在接下来的一两个月,她都不可能有机会出宫了。 这样一来,她就只有一个选择——让慕容景成为这孩子的父亲,这样才能保全它。 夏德运察觉到主仆二人神情古怪,不由纳罕,追问道:“怎么,娘娘不高兴么?母凭子贵,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赵嘉宁牵起唇角,慢慢泛上一丝苦笑:“是不是天大的喜事,还要看世伯愿不愿意成全。” 夏德运皱眉,还没反应过来她这话中的意思,只听“扑通”一声,赵嘉宁已经跪在了他面前。
第106章 夏德运大吃一惊, 连忙俯身将其扶起:“娘娘这是何故?可是怕身子不好留不住这个孩子?这倒不必担心,娘娘脉相平稳,母子二人当无大碍, 下官也会尽力为娘娘调理身子的……” 赵嘉宁摇了摇头,咬紧唇瓣,泫然欲泣。 “夏世伯, 只怕任你医术再精湛, 也救不回我与我腹中孩儿……将死之人, 如何回天?” 夏德运脸色大变:“娘娘何出此言?” 赵嘉宁只是哭个不停, 瘦削的肩膀随着啜泣轻轻耸动,单薄而脆弱,格外惹人怜惜。 夏德运抬头看向听雪,她也是神情凝重,一脸的讳莫如深。 他便知此事另有隐情。 如今仔细想来,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为何赵嘉宁失宠已久, 却还能怀上龙嗣?两月前, 赵嘉宁还未进宫成为选侍, 那她是如何有的身孕?虽说也有可能是在潜邸时……但圣上端庄持重,并不孟浪,照理也不会无名无分便要了她。 既怀了龙嗣, 便能母凭子贵,从此也不必待在这冷宫之中了, 这事若是落到旁人身上,早就欢天喜地地昭告天下了, 何以她如此悲切,甚至隐隐有些恐惧绝望呢? 除非, 她怀的并不是龙嗣!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来,夏德运立刻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你……你腹中这个孩子……” 赵嘉宁缓缓擦拭了眼角泪水,声音仍有些沙哑:“世伯想必也看出来了,既如此,我也就不瞒世伯了,我腹中怀的,并非龙嗣……所以我才说,我死期将至。” 夏德运眉头紧锁,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片刻后,又试探地问道:“这……可是哪个歹人强迫与你?若是如此,也算情有可原,圣上仁德,想必不会为难你。” 赵嘉宁只是摇了摇头。 夏德运猛一甩袖,恨铁不成钢地道:“嘉宁,你糊涂啊!” “那个男人是谁?他有想过你今后该怎么办吗?现在出了这种事,你倒是问问他,你该怎么办?他能保护你吗?” 夏德运只道是赵嘉宁年少不懂事,被哪个野男人甜言蜜语给骗了身子,他与她偷完情倒是什么事都没有,却累得她犯下这等死罪,他越想越气愤,只觉愧对了昔日至交。 “你说,那野男人究竟是谁,若是事情败露,圣上怪罪下来,也不能便宜了他,要我说,若真到了那个地步,你就咬死是他强迫了你,圣上待人宽宥,说不定念在昔日情分上还能饶你一条性命……” 赵嘉宁却是始终不发一词。 这看得夏德运更是来气:“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袒护他吗?他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嘉宁,不是世伯说你,你怎么能这么不清醒呢,你出自名门望族,眼界不是一向很高吗,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我倒是真好奇了,让你失智成这样,那人难不成还是潘安宋玉在世吗……” 话说到此处,他却忽然顿住了,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檀香气息,那是最名贵的紫檀,脑海中忽然浮现中一个人的身影,如果是他,那之前种种不寻常之处,就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赵嘉宁过得如此清苦,却还用那么名贵的檀香,只因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他一贯用的,便是紫檀。 点燃紫檀,便如同他仍在身边。 至于惑人心智,这红尘男女,总是看不穿,为皮相所惑。 他陡然睁大了眼睛:“那个男人……是薛钰?” 赵嘉宁虽未回答,可他从她的脸上已经知道了答案,他摇头叹息道:“那么多前车之鉴,凡是和他有牵扯的女子,哪个有好下场?你怎么……还敢去招惹他?既然是他,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总归他现在也帮不了你,把他供出来,反倒更惹圣上震怒,你说与不说的确没什么意义……” 他现在忙着和赵王造反,圣上正为此事头疼呢,若赵嘉宁再与他有什么牵扯,回头圣上迁怒于她,对她可是百害而无一利。 夏德运前思后想,认为眼下只有一个法子能够救赵嘉宁的性命:“好在月份不大,趁早打了吧,得亏为你诊脉的是我,若换做是旁人,一个说漏嘴,今日说不定就是你和你腹中孩儿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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