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赋中摇头:“我只是怕有谭旋的火烧之患。” 他至今不知道莫千澜要在和谈时打什么主意。 程泰山对局势心知肚明,一本正经的打马虎眼:“那是要做好打算,避水缸多放几只,救火的绳钩也备上。” 侯赋中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门外小厮进来禀报:“老爷,莫家大爷和莫将军来了。” 程泰山当即放下翘着的腿起身:“走,咱们一起出去热闹热闹。” 邬瑾随之起身,拱手道:“伯父,我先去看看程廷。” 他与莫千澜已经道别,言明不再相见。
第351章 我的 邬瑾并未去找程廷。 前堂爆发出阵阵惊呼和大笑,又处处是人,戏台搭起来了,唱戏人满场飞,锣鼓声聒耳,邬瑾疼痛难忍,眉头不自觉拧了起来。 定了定神,他让胖大海带他去僻静处休息,胖大海想了想,立刻扶着他,穿过二堂西门,从抄手游廊出去,进一间厢房。 厢房本是给客人小憩,屋内一应俱全,但因离前院远,后院近,外面是一座竹林,在冬日没有景色,便无人来此。 胖大海叫来下人添炭上茶,邬瑾在火盆边坐上片刻,五脏六腑因震荡带来的痛楚渐渐平复,脸色随之舒缓,喝一盏热茶,头脑也清明不少。 胖大海又从程廷房中搬来几册崭新的书,邬瑾抽出《公羊传》翻看,看到庄公四年,放下书,闭目养神。 窗外忽然传来一连串的孩子叫声,胖大海在一旁候着,见邬瑾睁眼,连忙道:“是几位少爷进去了,我去请他们出来。” “不碍事,”邬瑾摆手,“我好多了。” 他走到窗边,推开板棂窗往外看,先看到了快要六岁的豹奴——豹奴像娘,精明强干,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豹奴衣裳皱巴巴的,脚下皮靴子沾着一圈草屑,从地上捡起一根断裂的竹枝,两条腿夹住,高喊一声“驾”,便在竹林里策马奔腾,奶嬷嬷急的叫祖宗,他充耳不闻,还拿雪球和程家的孩子互打。 一个小孩让雪球砸在后背,摔了个大马趴,捏在手里的一个泥人随之断成两截,小孩疼痛之余,又惧怕自己的娘,把嘴巴一咧,哇哇哭了起来。 豹奴骑着竹马,说他“癞皮狗,没气魄”,又给他支招,说“躲到外祖父那里去”。 一群孩子丢下竹马往外跑,豹奴跑过窗边时,停下脚步,仰头看向邬瑾:“您是邬状元吗?” “是,你认识我?” 他像个小大人似的点头:“认识,学里有您的画像,但是画的不太好,您比画像上好看多了,三舅舅也经常说起您,您不在前面,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在这里休息。” “我娘要打我的时候,我也经常在这里休息——” 有个小孩扭头叫了他一声:“大表哥!” “来了,”豹奴回头喊了一嗓子,又对邬瑾道,“您不能回京都去做官,一定很伤心。” 他看邬瑾就像是看一只仙鹤落到了鸡窝里,很惋惜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鸡蛋,踮起脚递给邬瑾:“给你个喜蛋。” “多谢你。”邬瑾笑着接在手里,见那鸡蛋和一般的喜蛋不同,上面写满吉祥话,再一看豹奴,已经狂奔着离去了。 他将喜蛋收在袖中,走出厢房,进竹林里去。 竹叶落尽,冬雪已经踏的满地狼藉,竹根一部分裸露在外,盘根错节,甚至嵌入墙院,寒气由此蔓延至屋内、地底。 这种裂痕在程家,不显凋敝,反有一股蛮横的生命力。 邬瑾抬脚慢行,胖大海在后面跟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 一张石桌上也满是积雪,凹下去几道小指痕,他走过去,一时兴起,两掌合拢,揉了个雪球。 他没有和人打过雪仗,手里团着一团雪,他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冻手。 将雪球放在桌上,他又拢一个,这回将雪球冲着围墙丢去。 忽然一个雪球凌空而来,两个雪球相撞,在半空中砸的粉碎。 他扭头一看,莫聆风不知何时也到了竹林里。 她走向他,端详他:“你今天气色好多了。” 邬瑾忍不住一笑:“李一贴名副其实。” 话音刚落,莫聆风忽然上前,张开双臂,抱住邬瑾。 邬瑾几乎是本能的伸手,将她抱了个满怀。 两手环住她的后背,下巴蹭过她冰凉乌黑的头发,鼻尖是百花的香气,钻入他四肢百骸,让他只剩下纯粹的喜悦。 莫聆风从他怀中出来,仰头看邬瑾洁净的面孔,笑道:“有人在偷看你。” 邬瑾扭头看一眼胖大海,就见胖大海早已经知趣的背过身去,一时疑惑:“谁?” 莫聆风抿嘴笑了一下,伸手一指:“那儿。” 她手指一过去,立刻遥遥地传来一片惊呼,邬瑾顺着她手指方向看过去,目光越过竹林,从枯枝缝隙中见到后院里有一架秋千,起起落落,荡的极高,秋千上站着两个女子,衣裙飘荡,正惊慌失措地叫人将秋千稳住。 秋千又荡了两下,才不见踪影。 莫聆风哼了一声,心道:“我的。” 邬瑾想起方才自己团雪球的情形,脸上腾起两片红云,再想到莫聆风突如其来的拥抱,耳朵都红了。 他面红耳赤地握起她的手,低声道:“下次提前告诉我,我来抱你。” “我才不怕别人说,”莫聆风抽出手,反手握住他:“我哥哥给程廷送了一只金猪,有一只真的猪那么大。” 她笑的咧开嘴:“程廷问现在给阿彘改做阿牛还来不来得及。” 邬瑾低声笑道:“程伯父没揍他吗?” 莫聆风摇头:“差一点,程廷身上有伤,他打不得,说是记在账上,改日再打。” 邬瑾看她动了动肩膀,问道:“箭伤不舒服?” “嗯,”莫聆风更大幅度地摆动一下肩膀,“昨夜堡寨大风,又有雪,今天就有点不舒服。” 肩膀虽然不舒服,但她爱的人都在她身边,让她不禁生出一种安宁的快乐。 她和邬瑾嘀嘀咕咕,邬瑾给她喜蛋,伸手将她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也一起喁喁地说。 两人说了好一阵,莫聆风才离开邬瑾去后院。 后院女眷矜持克制,有种不动声色的热闹,女子们很有分寸的搔首弄姿,三五成群,或坐或坐,悄然议论,唯有程家两姐妹无人相伴。 女眷看程家二姐不祥,不愿和她坐在一起——嫁人没多久,婆婆就卧病不起,紧接着夫君也卧病在床,连个妾室都来不及纳,二姐独自操持上下,可见八字太硬。 不详之余,又暗暗羡慕——嫁人没多久,婆婆就卧病不起,紧接着夫君也卧病在床,一个妾室都没有,二姐独揽大权,人都胖了一圈,可见心情舒畅。 而程家大姐则是沉着脸坐在二姐对面,无人敢上前和她搭话。 等到莫聆风进来,女子们畏惧她的身份,不敢嘲笑她对邬瑾所做的举动,唯有大姐站起来,横眉竖眼:“聆风!进来!” 她气急败坏往程夫人屋子里走,莫聆风跟在她身后,笑的很心虚。
第352章 洗儿会 一进入正房,程家大姐便扭头狠狠瞪莫聆风一眼,伸手揪住她耳朵,怒道:“刚才在竹林里干什么?莫家的脸都叫你丢光了!征战沙场的威风哪去了?还像个女将军的样儿?” 莫聆风踮起脚尖,缓解耳朵上的痛楚:“我喜欢他。” 大姐目光如刀,言语锋利,迅速将莫聆风的爱意切割:“没出息!你是少年将军,天下英豪,邬瑾再好也只是个男人,男人多的是!比他长的好——虽然少有,那也不是没有!他不入赘,也不上门求娶,你还把他当个香饽饽,我看你是脑子被驴踢了!蠢货!” 莫聆风把自己的耳朵解救下来:“我们是要干大事的——” 大姐打断她:“一派胡言!干大事耽误成婚了?古往今来安邦定国的男子全都不成婚?我看今天把你的脑子也一起洗一洗!” 她手指头尖利,用力在莫聆风脑袋上戳了两下,恨她让姓邬的给骗了。 莫聆风让她戳的往后一仰:“是我干大......” “你什么你!”大姐端一盏热茶给她,“再让我知道你上赶着投怀送抱,扒了你的皮!” 程夫人抱着孩子从外面进来,满面春风,笑的合不拢嘴:“扒聆风的皮干什么?” 许惠然扶着丫鬟的手,带着奶嬷嬷,裹的严严实实,从外头进来,见莫聆风也在,便深深福礼:“见过莫将军。” 大姐上前扶她:“你月子还没出,跟着跑什么?快去里面躺着。” 许惠然本就温婉,九死一生做了娘后,越发洋溢着一股慈母气息,笑道:“轿子一直抬到垂花门,总共也没走几步路。” 她边说边进去休息,屁股还没挨着榻,就起身出来问道:“娘,阿彘冷不冷?” “不冷,你快进去躺着,”程夫人将孩子抱给莫聆风看,“你看看我这大孙子。” 莫聆风往襁褓里瞅了一眼,心想这小子真像程廷,能吃能长。 短短几天,阿彘就从红皮小猴变成了白胖小猪,脸和发起来的面团似的,下巴上挤着两层肉,鼻梁塌的几乎没有,眼睛也细的几乎没有。 阿彘掀开眼皮,很缓慢地看了周遭一眼,毫无预兆的尿了。 “哎哟!尿了!” “快去隔间换掉,里面暖和。” 奶嬷嬷连忙接过去,带阿彘去隔间换尿片衣裳,走进去一看,就见里面备着洗儿用的一只大银盆,盆中堆满金银犀玉,暗道这孩子命好,会投胎。 程夫人拉着莫聆风坐下,拿油饭团给她吃:“刚做好的,单给你做了一份放沙糖的,里面是蜜饯果子,还有灌肠、鸡鱼肉的,里面放了咸豆豉,你哥哥不能吃姜,就没放,我让人送你家去了。” 莫聆风吃的满口香甜,吃完两个,用茶水漱口,擦干净嘴,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就开始了,时辰到了。”程家大姐忙的脚不沾地,先命人将烧好的香汤送来,再把银盆香汤送去天棚下,最后拿姜蒜、彩丈出来。 女子们蜂拥而至,看下人拿彩丈围盆,等程夫人抱着阿彘出来,又是好一番称赞。 “你来搅盆。”程家大姐将一根花筒金簪塞进莫聆风手中,带着莫聆风先出去。 本在絮絮叨叨的女子们顿时一静,手忙脚乱行礼,又悄然垂下头去——莫聆风身上与日俱增的孤傲和威严,都让脂粉堆中长大的女子无所适从。 大姐推莫聆风一把,笑道:“莫将军搅盆,咱们阿彘日后必是聪明伶俐,无灾无难。” 莫聆风走上前去,拿金簪搅动盆中热水,果子、金银、玉器、珠宝在金簪的搅动下互相撞击,从银盆边缘擦过,发出愉悦热闹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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