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华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嘴本来就大,极力的一打哈欠,真是嘴角连到了耳朵,随后他对身边的小蛤蟆孙景道:“我就说邬瑾是阿谀奉承之辈,莫姑娘吹成那样,他还夸呢。” 孙景连连点头:“说不定他那个解元就是莫节度使暗中相助。” “肯定,”王景华咬牙切齿,“等着瞧吧,我一定找出他的把柄来。” 孙景夸他:“你真是锲而不舍,有恒心。” 两人在暗处邪祟一般的冒坏水,鼓动着唇舌“呱呱”了好一会儿,才齐齐离去。
第117章 出城 莫聆风牵马回家,先去看莫千澜。 莫千澜近乎昏迷似的睡在床上,莫聆风坐在床边,看了半晌,伸出食指,轻轻放在莫千澜鼻尖,等了片刻,见他还活着,就松了口气,收回手。 她守着坐了片刻,赵世恒轻手轻脚地进来,手里拿着刚找出来的上好番香,轻声对莫聆风道:“没事,睡的多才好,太晚了,你回长岁居去。” 莫聆风站起来,帮着他添上炭,放好香片,恋恋不舍地回屋子里去了。 她本以为到了白天,自己能够整日的陪伴莫千澜,哪曾想竟是一刻都不得闲。 四月初六,王知州的小儿子满月,这样的场合赵世恒不便出面,于是莫聆风派上了用场,抵达王家,送上一份又贵又重的金锁。 莫聆风在后宅妇人之中盘旋,遭受了无数脂粉香膏的问候,又听了满耳朵金银首饰的闲话,借机遁去,回到家中,还未歇气,就听到程家大姐昨天夜里生了个大胖小子的消息。 她马不停蹄,赶去程大姐夫家中分派金锁,被迫抱了抱包在襁褓中皱皱巴巴、满身通红的小崽子,抱的通身僵直,一动不敢动,直到程家大姐发话,才如释重负回家。 四月初七,殷北送回来一箱子账本。 莫千澜身体不好,不能四处游走,窝在家里把头脑思考的格外发达,投了无数份生意,每一份都是兴旺发达,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赵世恒就是千手观音,一时也兼顾不了如此多的事物。 于是莫聆风窝在书房里看账本,看的头晕目眩,看了整整一日,吃饭的时候挑出二十来样不大赚钱的买卖递给赵世恒,十分疲惫地道:“伯伯,卖了吧。” 赵世恒打开看了看,也认为可以卖了,投到那些更赚钱的生意里去,同时又取出来许多银票给她去做军饷——莫聆风在冯范和种家庆的眼皮子底下又招募了一百来人,全都只听莫聆风使唤,莫家自然是额外付一份银子。 “伯伯,堡寨中乌烟瘴气,有半数人坐食军俸,”莫聆风告诉赵世恒,“真正在外打仗的人却拿不到正俸,游牧卿身高五尺,按照禄格,他应该是钱三百文,春绢二匹、布半匹、粮一石,又没有家属在营,结果到手的连一半都没有。” 赵世恒道:“太平时日,养出了硕鼠,难以拔除,咱们只要比他们做的更好,何愁莫家军不壮大。” 他给莫聆风夹块羊肉:“施恩,也要在他人绝望之时伸出手,别人才会牢牢地拽住你,到死都不会松开。” 莫聆风一一受教,吃过饭,跑去看莫千澜,一看莫千澜醒了,就欢天喜地地跑过去,坐在床边绣墩上,亲力亲为的给莫千澜喂汤药。 等莫千澜喝了个半饱,莫聆风就趴在床边,莫千澜摸摸她的脑袋、耳朵、后背,无言地相拥了许久。 一片万钱的沉香在熏蒸之下,透出清椒香气,如莲、如梅、如蜜,宁静优雅,袅袅翻动于屋室之间,萦在兄妹二人衣间、指尖,亲密无间,不分你我。 莫千澜抚摸着她厚而密的头发,忽然道:“阿尨,下辈子,你给我做女儿吧。” 莫聆风很果断地拒绝:“不要。” “嗯?”莫千澜很意外,“哥哥不好吗?” 莫聆风低声答道:“我想给你做阿娘。” 莫千澜一时愣住,又有些心酸:“因为你没有阿娘吗?” 莫聆风摇头:“因为我做了阿娘,就可以照顾你,保护你。” 她伸开双臂,做了个展翅的动作:“我像大鸟一样,把你藏在翅膀下面,谁欺负你,我就叨谁。” 放下手,她将脑袋埋进被子里,瓮声瓮气道:“我有哥哥,就不需要阿娘啦。” 莫千澜伸手揽住小猫一样细嫩的妹妹,几乎落泪。 四月初八,莫聆风回堡寨。 天未亮,莫聆风就启了程,殷南带着四个硕大的包袱,紧随其后,把马都压的气喘吁吁,两人打马出城,刚到马场,就看到了邬瑾。 邬瑾挑着箩筐,已经卖完了饼,站在马场出入之处等,见莫聆风疾驰而来,便是一笑。 “邬瑾!”莫聆风翻身下马,大步流星走到邬瑾身边。 邬瑾连忙揭开箩筐上盖着的土花布,从里面取出一个还温热着的油纸包:“榆钱饼。” 莫聆风接过油纸包,揭开纸,里面一摞榆钱饼煎的金黄,叶片鲜嫩,就捏出来一块,剩下的递给殷南收着,大吃一口:“好吃。” 马场奚官的儿子闻着香味跑了过来,围着邬瑾的腿打转。 这小孩儿只有三岁,刚到邬瑾大腿处,盯着莫聆风手中的榆钱饼直流口水。 莫聆风无动于衷,甚至当着小孩的面发出了“啧啧”的赞叹之声,还吃的十分陶醉,引得小孩口水横流,馋出了泪花,只能把手指头塞进口中,吮吸着解馋。 邬瑾哭笑不得,刚想从袖子里摸半块蒸饼出来给他,草场之上忽然传来一声怒喝,是让羌人站住接受检查。 小孩儿吓得一个哆嗦,紧紧往邬瑾腿间躲。 邬瑾往那叫嚷之处看去,就见四五个士兵围住三个带背篓打草的熟羌,让他们将背篓放下。 羌人高大,在士兵围堵之下也未曾失色,都依言将背篓放下,取出熟户凭证,由士兵查看。 士兵仔细查看一番,又将打草的背篓提起来,翻看里面打草用的钩刀和几件凉衫。 莫聆风将剩下那一口榆钱饼塞进口中,敏锐而且严肃地扭头看向羌人,“嗅”出了异样。 她对邬瑾道:“你快去书坊吧,我去看看。” “好,”邬瑾拉过小孩,要把他送到奚官那里去,“我给你写信。” 莫聆风点了点头,大步流星走过去。 堡寨中士兵没有不认识她的,纷纷出声,有的唤她做“莫中侯”,有的叫她“莫都头”,莫聆风点头应了,走到那三个熟羌面前。 殷南将包袱放在马上,紧紧跟在莫聆风身侧,目光一瞬不瞬盯着羌人——羌人极其凶悍,她早已领教过。 三个羌人见了她,全都垂首,老实巴交地叫她做“女将军”,又要把熟户凭文给她看。 莫聆风摆手,低头从背篓中取出钩刀,细看样式,一位羌人连忙道:“女将军,这是打草用的钩刀。” 莫聆风一扫他腰间:“里面是什么?” 那羌人立刻赔笑,说是一贯铜钱怕丢了,缠在腰上。 莫聆风言简意赅:“取下来。”
第118章 义无反顾 羌人面露难色,两手抓在裤腰处:“女将军,取下来,那裤子不就掉了吗?” 不远处站岗士兵见此处僵持不下,互相递了个眼色,全都戒备起来。 常龙刚吃完早饭,正要过来轮值,见莫聆风与羌人在对峙,就拎着长刀,领着手底下一同来换岗的十个人,走到莫聆风跟前:“莫中侯,出什么事了?” 莫聆风道:“我看这钩刀形状可疑,想让他取下腰间之物看看。” 其中一个羌人的脸色变了变,很快又恢复成平常模样,可怜兮兮的在一旁告饶。 “嗯?”常龙捡起钩刀看了看,只觉得比平常用的钩刀要更大更弯,手柄处有可以连接长杆的凸起,除此之外,看不出其他异样。 他正想说是莫聆风多疑时,脑中忽然想起听到的传闻——京都南北作坊新打造了一样兵刃,能够克制金虏的铁浮屠,号撩风刀。 此刀只送了一把到堡寨,让军中大将参详是否合用,他听说有几分像钩刀,难道这是金人细作偷出来的撩风刀! 他面色一凝,看向羌人:“我给你提着裤子,你把腰上的东西取了,或者你自己提着裤子,我取。” 那羌人十分为难的去解布腰带,手有些哆嗦,露出腰带中串紧的铜钱。 “看,女将军,真的是铜钱。” 常龙皱眉,正以为莫聆风弄错了时,莫聆风忽然伸手,从铜钱后方抽出一根长而细的铁链。 铁链还未完全抽出,其中一个羌人一声怒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一把钩刀,笔直朝着莫聆风划去。 殷南一直戒备,此时见状,一手就将莫聆风拎到了自己身后,同时飞起一脚,踢向羌人手腕,羌人手上剧痛,然而刀不离手,长啸一声,三人分头而逃。 其中一个羌人朝朔河杀去,另外一人朝马场杀去,还有一人,劈刀砍向城门口方向。 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们骇住,呆立在原地不知躲闪,直到挡着路的一人忽然让钩刀割断脖颈,鲜血喷溅,倒在草地上,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抱头鼠窜,失声尖叫。 饱食终日的士兵完全追不上羌人的速度,唯有常龙武举人出身,终日不懈,尚能奋起直追。 莫聆风十分镇定,一面指挥士兵去拿人,一面指挥人去给堡寨送信,一面让殷南立刻回去告诉赵世恒——南北作坊出了细作,必定会大肆清洗,正是安插人手的好时机,速速安排,速去速回,休引人注目。 殷南不敢离开莫聆风,然而莫聆风的命令,她不得不听,只能将莫聆风往士兵多的地方一塞,风一样卷走了。 此时邬瑾已经离开甚远,忽闻乱斗,立刻回头,就见奚官的小孩愣在原地,一个羌人拎刀靠近,眼看就要将挡着路的小孩杀在刀下。 “不好!”他当即迈开长腿,朝着小孩方向跑去,同时拎起一个箩筐,用尽全力掷向那个羌人。 “砰”一声响,羌人的刀尖让箩筐砸的换了方向,几乎脱手,常龙一直在后头追赶,借此机会,纵身一扑,将羌人扑倒在地,劈手夺刀。 羌人力壮,挣扎着从常龙身下翻转过来,抬腿踢向常龙胸口。 小孩还站在原地,只知哭泣,邬瑾飞一般奔了过去,拎起小孩,往奚官处狂奔。 奚官也举手迎来,一把搂过小孩,匆匆进养马苑躲避,邬瑾正要跑开,却听身后传来破空之声,心中凛然,就地一滚,再抬头时,就见一把钩刀挟风而至,沉闷地插入奚官后背。 没有血,奚官抱着孩子,踉踉跄跄又往前奔了几步,才抱着小孩扑倒在地,竭力地伸开手,捂住了小孩的嘴。 邬瑾瞪大了眼睛,看着血一点点浸透青色短褐,那把钩刀陷在血中,割破了宽州城的太平和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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