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离的如此之近,实在是危险。 就在他感觉危险之际,又有两队士兵上山,对着横山来了个大搜索,等到他们在小校场吃晚饭的时候,这两队人马又涌入堡中,对着他们做了个彻底的盘查。 “殷南,”程廷叉开手站在门口,“你现在是都头了?” 他伸手挠头:“你看这世道,你们女子在外作战,我们男子倒是在山里掘起虫卵来了,颠倒过来了。” 殷南瘫着一张脸,没有表情,只将他的屋子细致搜索一遍,弯腰去搜大黄狗。 大黄狗不敢动,僵着四条腿任凭她摸索。 “你们姑娘呢?”程廷无需她答话,自顾自发问,“你不跟着她,现在谁护卫她啊?” 邬瑾站在自己屋子门口,听闻此言,也侧目看去。 “有人,”殷南简短回答,“闭嘴。” 她刚让程廷闭嘴,小窦就晃着自己的大个子从邬瑾房中出来:“阿南,你搜完了吗?” 程廷一挑眉毛,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一转,有心调侃两句,然而面对着小窦那高大的身量和凶悍的面目,就把嬉笑的心歇了,同时在心里想:“这人上了战场,一胳膊就能抡出去好几个。” 而殷南见到小窦,转身就走——小窦是傻大个,见了殷南与众不同的杀戮,心中爱慕,隔三差五就要向她表露心意,并且给她看自己在钱庄里攒下的银票,说银子放在钱庄里可惜,请殷南花掉些。 殷南烦他,打起来费力气,又不便对他进行暗杀,所以见了他就躲,简直让他给克住了。 程廷满腔闲话要问,殷南走的飞快,他的话赶不上她的脚步,只能就此作罢。 这一日结束,整个张家堡连同横山一带,都已经是刀枪林立,戒备的水泼不进。 七月二十日一大早,学子们就同教谕一起站在西北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张家堡的动静。 卯时三刻,先到的是高平寨将领,他们站在山上,看不清楚下方面目,只能看到黑色大旗在马上招展,一众将士在石阶外下马,插鞭进入堡中,另有人将马牵去马房。 邬瑾竭力想看清楚这些人的面目,正模糊之际,一轮红日忽然从旷野之中跃出,瞬间条条金光四射,晨风骤然而起,穿袖而过,士兵们束紧的袖子立刻变成了双翅,高高向后扬起。 这么一瞬,他看到了莫聆风。 看不真切,只能看到她脖颈上的金项圈,正在晨光之下闪烁点点金光,轻甲之下,是石榴红的广袖圆领罗衫,衣裳样式平常,然而上面有针法细密的暗红色纹样,双袖被风拂动时,花纹如踏波浪,绒彩夺目,锦绣交辉。 程廷立刻拍了邬瑾一下:“看,聆风,好威风。” 站在一旁的教谕立刻“嘘”了一声,不许他再开口。 莫聆风一行人进去之后,又过了一刻钟,另有队伍行来,中间簇拥着三顶轿子,直走到堡前,轿夫落轿,放下轿杆。 轿中人撩开帘子,陆续而出,照样是看不清楚面目,只能依着他们所知道的揣测身份,应该是敕使曹志斌、节度使莫千澜、内侍供奉张愿林。 邬瑾先是看这三人上了石阶,随后目光一顿,看向紧随在三人身后的人。 此人骑马而来,想必是路途遥远,走路时,左脚的跛处十分明显——是赵世恒。 看到赵世恒,邬瑾心中便生出不安之意来。 济州馆驿一夜惊魂,他第一个见到的就是赵世恒,赵世恒的出没,就像是阴谋的预兆。 难道和谈有变? 在莫千澜等人进入张家堡之后,张家堡恢复了短暂的平静,这一回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再次有了动静。 一个哨兵飞驰而至,滚鞍下马,急急奔入堡中,不过片刻,堡中便出来了一位主帅模样的人,带领士兵,立在道路之中,等候金虏前来。 邬瑾等人立在山间,也不由自主跟着凝神静气,面色肃穆,双眼紧紧盯着西南方向。
第133章 埋伏 金人以彪悍而闻名天下,将近百年时间,对着国朝虎视眈眈,随时亮着利爪,露出獠牙,不放过任何机会出手。 国朝强盛时,他们便俯首称臣,与皇帝称兄道弟,一旦帝王软弱、国库空虚、军队如纸,他们立刻就会动作,虎扑过来。 更何况金虏还辖制了羌人,羌人更是善战,以一当十,是常有之事。 这样的异族,哪怕是和谈也不能让人放心。 学子们提着心,在秋日燥热之意中,汗水涔涔,口干舌燥,目不转睛。 两刻钟后,他们看到了金虏。 金虏策马而来,身后扬起满天尘土,策马时的敏捷与力量,几乎是与生俱来,一举一动,皆是奔放豪迈,那等矫健雄姿,耐苦耐辛,确实是罕见。 与羌人不同,他们身上所着衣裳、巾帽、筒靴,与汉人大有相似之处,骑兵所簇拥的三人,皆是紫衣,而且日光之下,那些护卫腰间都是一片金银光闪烁,甚至还有碧绿之色一闪而过,可知是金银佩玉等物。 到了近处,金虏翻身下马,在一片鼓号声中,走进堡中。 程廷率先冷了脸,不顾先生阻拦,愤然道:“看看这些蛮夷穿的什么,沐猴而冠!觊觎我国朝之心昭然若揭!” 教谕连忙上前去捂他的嘴:“闭嘴!” 学子们肃然,心中陡生一股锐气——金虏喜欢学汉人,却并非拜师学艺,而是屠戮、劫掠,只要遇到汉人,必定要杀光,不分男女老幼,都割下头颅,抛尸荒野。 这样的异族,哪怕是和谈,也不过是缓兵之计,养精蓄锐之举。 程廷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闭上嘴。 众人皆不言语,只默默看向下方,但金虏进入堡中之后,就不再有动静,也没有人出入。 大家站的累了,在石头上坐下,坐也坐的累了,腹中饥饿,仍然是没有动静——那堡中谈论的再激烈,他们在这山上,是一个字都听不到。 看来是不必再看了。 教谕先行离去,随后图南书院学子也回到堡中去,州学学子三三两两,又看了一会儿,慢慢散去,最后只剩下邬瑾和程廷还站在原地。 程廷对邬瑾低声道:“为何非要和?我看不如战,一仗把金虏打回老家去,你说呢?” 这个问题,邬瑾已经想过千百遍。 他慢慢回答了程廷:“我想现在的形势是非和不可,堡寨已不再是固若金汤,天灾又至,朝中军饷似乎也有所不足,战事起后,朝中——朝中甚至控制不住粮价,纵然陛下有雄心铲平金虏,也得先安内。” 他的眼睛比程廷看到更多——十石街变得动荡,一户户人家因为交不出赁钱而搬出去,又有一户户人家搬进来,初搬来时,还衣裳体面,再过上十天半个月,就开始在屋子里商议着卖儿卖女。 饼铺的生意也差了很多,邬母把一文钱掰成两文钱花,才能一面还债,一面活下去。 无家可归的小孩儿成了耗子,扯着一床破棉絮,到处絮窝,他夜里挑着箩筐去裕花街卖饼,时常能惊动一窝一窝的小乞丐。 他去李一贴的药铺里送了一次饼,发现药铺里生意都很惨淡——病不起,唯有一死。 这场连绵了三年的战事,从一开始就是不道义的,甚至并非两朝之争,而是由莫家的私心挑起,就连堡寨中的军队,也并非仁义之师。 邬瑾想应该停下了,让他们这些疲于活命的人,也喘一口气。 程廷不知米价,只知蝗灾过后,程家买了一次仆人,比起他买胖大海的时候,要便宜很多。 当时不曾细想,此时想来,百姓已经十分的艰辛了。 他那愤愤不平的心渐渐平息,和邬瑾一同回去休息,吃过午饭,邬瑾又出去看张家堡情形,太阳太大,程廷陪着他站了一刻钟,便灰溜溜撤了回来,只剩下邬瑾一个人还在毫无遮挡的太阳里站着。 他晒的头顶心滚烫,身上也不住出汗,正要回去喝水时,忽然就见西南方向荡起一片尘埃。 是金虏来的方向! 日头正晒的时候,风也只是微风,连他的袍袖都不能吹动,又是如何扬起如此大的灰尘? 除非那远处是有无数的马蹄踏过。 若是金虏士兵驻扎在那里,那一片尘埃也不会慢慢向他的方面移动。 他猛地一个转身,发疯似的跑动,一股脑冲进横山堡,半点镇定也无,直通通到了教谕面前,连行礼也忘了。 来不及把气喘匀,他断断续续道:“金、金虏......有埋、埋伏。” 五个字说的结结巴巴,他满头大汗的把气息喘匀了:“莫、张家堡有危险。” 张家堡中,曹志斌和张供奉正对着金虏来使大谈特谈,口若悬河、舌灿莲花,莫千澜则以身体不适为由,和莫聆风坐在一间修葺好的屋子里休息。 他坐在椅子里看莫聆风,莫聆风拿着一个有她脸那么大的蜜桃在一旁吃。 这个时候的蜜桃,已经成熟饱满到极致,再多熟一分,都会从枝头坠落腐烂,莫聆风用帕子垫在手上,两手抱着毛绒绒的桃子啃食,汁水淌在帕子上,将帕子都浸湿了。 她吃完桃,擦了手,把脑袋埋进糖捧盒里,瓮声瓮气地问:“哥哥,楂条没有吗?” 莫千澜看着她回答:“这个时候没有新鲜的,等到吃松子栗糕的时候就有了。” 莫聆风翻出来一块桃干,用嘴叼住,伸手拿来茶盏放好,从冰鉴里拿过水囊,取下塞子,小心翼翼倒出来一盏间道荔枝糖水。 放好水囊,她取下嘴里的桃干,端起茶盏一口喝了半盏:“还好冰没有化完,不然滋味就差很多。” 她把桃干塞进嘴里,埋头在糖捧盒中继续翻找,翻出来一块糖姜,左手举着,右手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然后将糖姜塞进了嘴里。 屋中悄然无声,只有她的咀嚼之声,她一面吃,一面看莫千澜——莫千澜已经瘦不到哪里去,身量和从前没什么变化,但是从宽州城赶到张家堡,饶是不用他出力,他也心力交瘁,面色发青,手里拄着一根绿玉杖,从椅子上起身都要拄着。 种家庆第一眼见到莫千澜,几乎害怕风太粗糙,会吹碎他。 他身体孱弱,灵魂也随之衰败,坐着坐着就会睡过去,无论谁看都不觉得他拥有一丝一毫的力量。
第134章 开打 莫千澜这样一个无用之人,在莫聆风眼里却是十全十美,不能缺少。 她最爱莫千澜。 莫千澜仰头靠在椅子里,面色苍白,力不能支,然而双目大睁,一直凝视着莫聆风的一举一动,见莫聆风一边吃蜜饯一边看他,就把绿玉杖倚着方桌,身出双手:“阿尨,来,哥哥这里来,哥哥抱抱你。” 莫聆风立刻把糖姜吃完,舔了舔手指头,把凳子搬到了莫千澜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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