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译官再开口,身后封重彦忽然起了身,踱步到了胡人跟前。 见他想要亲自审,秦智劝说道:“大人不知,胡人狡诈从不讲道义,还是属下来......” 封重彦没应。 乔阳已上前立在他面前,秦智只得让开。 乔阳二话不说,先是一拳砸在对方的腹部,没等胡人来得及弯下腰,又一把捏住胡人的双腮,把那胡人的脸高高地抬了起来。 封重彦到了跟前,宽袖一扫,一巴掌扇在了对方的脸上。 在场的人除了跟着他的乔阳和福安之外,没人见过封重彦审人。谁都知道封家封大公子重彦乃言官,封二乃武官,两人一个稳重矜贵,一个轻狂张扬。 秦智正担心乔阳那一拳把人打死了,再见封重彦又扫了一巴掌,当场怔住不说话了。 比他还狠。 审问得多了,知道该往哪里打,乔阳一拳只会让人痛不会晕,封重彦那一巴掌也不会致人死,但绝对不轻,胡人半张脸红肿不堪。 见那胡人再也没有力气犯横了,封重彦才弯下身,用熟练的胡语问道:“天女在哪儿?” 胡人脸上火辣辣的痛,脑袋还在嗡嗡作响,闻言一怔,似是没料到他也会胡语,又似是被他的话惊住。 见他不答,封重彦又伸手,按在了他被雪狼咬过的肩头。 胡人一声惨叫,额头冷汗直外冒,断断续续地道:“天女自在神土,大邺罪孽深重......” 封重彦手上猛然一沉,胡人惨叫声更大,脸色发了白,神情疼得都快扭曲了,还是不肯吐露半个字,咬牙道:“天女不会放过你们......” 知道审不出来,封重彦松了手。 那人已疼晕了过去。 封重彦回头接过福安递过来的手帕,擦干净了手上的血迹,转头看向安静地坐在那的沈明酥,柔声唤:“娘子,回家。” 几日下来,沈明酥已习惯了他在人前的无所顾忌,起身与他并肩而行。 本也没指望能问出什么。 查出了‘冬熊’乃胡人所扮,已是突破,先消除百姓心中的恐惧,至于对方到底是何目的,想必很快会再出手。 跟了一夜,身旁的人已经见怪不怪。 唯有知州不知情,听到封重彦唤的那声‘娘子’后便半张着嘴,愣在了那儿。这一环有一环的意外,让他有些晕头转向,总觉得自己错过了太多,急忙拉住秦智,打算同他长聊,压低声音先问他:“封大人和白金娘子怎么回事?”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无论是身份还是脸,都是两个极端。 不应该啊。 秦智摇头,他哪里知道,脑子里都是封重彦挥手那一巴掌,干脆,狠厉,哪有那点斯文可言,心中暗道:“封家的人不仅长得好看,还没一个好惹的。” 他打算回去后,先整顿一番军营,连夜宣读一回纪律,把最近加上的那一条‘先礼后兵’去掉。 见到胡军,还是要先下手入强。 人没走成,被知州拉住不放,“你急什么,‘冬熊’的事,同我说说......” 一行人出了地牢,外面还在飘雪。 适才的那名译官落在后面几步,抬头看向封重彦,巧缝封重彦回头,两人目光对上,译官一愣,只见其眸光淡淡,并没有半点波澜。 但彼此心里都明白,适才那位胡军的原话是:“大邺天降灾星,双生子长公主并没死,青州很快就要遭到天罚。” 长公主没死。 人还在青州。 在哪儿呢?胡人所说的天谴又是何意。 他不得而知,也不敢吐露半句。 三匹雪狼适才也跟了过来,沈明酥出来后望了一圈,没看到踪影,正欲去寻,福安走了过来,主动道:“白金娘子不必着急,三位狼公子今儿晚上立了大功,奴才已带去院子领赏了。” 沈明酥不得不跟着封重彦一到去了院子,一进门,便看到了三只雪狼,正在雪地里撕咬着羊骨头。 雪狼本是食肉动物,但奈何自己荷包有限,从小只买得起萝卜,难为他们吃着萝卜长大,偶尔一顿肉,如同过年加餐。 像今日这般饱餐,怕还是头一回,沈明酥没去打扰,见它们吃得也差不多了,才出声,“伯......” 叫习惯了,意识到不对,及时顿住。 察觉到身旁的人正在看自己,沈明酥脸色难得有些尴尬。 三只狼崽子抱回来时,她起初也起了名,叫狼一,狼二,狼三,但它们似乎很不屑这样的名字,每回唤,都不理她。 老头子说,雪狼是很有灵性的动物,看得出来她没用心,不想答。 沈明酥便绞尽了脑汁,起过不少名字。 名字是好听,第二天便忘了。 还时不时叫错。 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之前的人,便盗用了三人的名字。 如今被撞上,沈明酥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 封重彦只是看着她,没去揭穿。 不能再当着人的面叫,只能到跟前去请了。 刚挪步,福安又上前来拦住了她的脚步,笑着道:“外面雪大,又是黑灯瞎火的,瞧不清脚下,州府有空余的房间,白金娘子今夜就住在这儿,床奴才已经铺好了。”说着指向了她身后的那间屋子,“这是这儿,白金娘子请吧。” 沈明酥:...... 记得没错,前几日还在骂她不知天高地厚,勾引他家主子。 福安确实骂过。 听了乔阳的话后,还去劝说过主子,不好直接说,委婉地递给了他一面镜子,封重彦不知所云,盯着瞧了一阵,没见到脸上有何异样,“何意?” 福安便轻声道:“主子和白金娘子,着实不配。” 主子这张脸,清隽儒雅,少年时便是昌都小娘子的梦中郎君,即便到了今日,也有一大堆世家清白小娘子,争先恐后地要上门当续弦。 他自己是看不到,可他们这些当奴才的看得见,每回两人站在一起,那白金娘子的简直是糟蹋了主子。 话落片刻,封重彦手里的书便飞了过来,砸在了他脑袋上,“出去。” 虽说这会儿都没明白,为何主子会看上白金娘子,但秦智说的对,白金娘子那样的姿色,主子都能喜欢上,更说明是真爱了。 长公主走后,主子一直走不出来,有个人也好。 身为仆人,只管要替主子分忧便是,无论他喜欢的是牡丹还是牵牛花,他都要把她当成未来主母看。 沈明酥还在犹豫,封重彦转过头来,“早些歇息,明日一早我有事与你说。” 天色确实不早了,歇也歇不了多久,回去还得吵醒姜云冉,知道适才封重彦从那胡人嘴里问出了一些话,明日还得来,懒得折腾,沈明酥应了下来,“叨扰了。” 福安松了一口气,热情地把人带到了屋子内,告诉了她床榻在哪儿,净房在哪儿,换洗的衣裳在哪儿,周到又细致。 毕了躬身道:“白金娘子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已经很好了,多谢。” 福安替她拉上了门,回头便见自家主子不知何时走到了雪底下,蹲在了三头雪狼跟前。 封重彦手里握着半截骨头,看向跟前那只个头最为威风的雪狼,眸色被白茫茫的积雪映照出了些许光亮,漾出几分浅浅的暖意来,“你是伯鹰?” 作者有话说: 宝儿们来啦~今天加更!(红包继续)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预言◎ 雪狼似乎知道自己今日立了功, 连跟前这个平日里对它有威胁的人,也因此对它改观,愈发摆出一副高傲之态, 嚼着嘴里的羊骨头,斜眼睛瞅向他。 封重彦对它这副无礼的姿态, 并没有恼,反而把手里的骨头递到了它嘴边,又轻唤了一声, “伯鹰。” 雪狼似乎也感受到了他语气里的轻柔, 终于肯赏他一个眼神,埋下头叼走了他手里的骨头。 封重彦安静地看着。 雪花飞扬,冰凉地拍打着他的脸畔, 眸子里的那道暖意慢慢扩散, 蔓延到了嘴角。 搁在他脚步的那盏灯火, 正好照在那抹笑容上,福安远远地看着, 心头一怔, 确认他是在对着一头狼笑,更是惊愕。 自从五年前宫变, 长公主走后, 他便没有见主子笑过。 平日里又不出去见人, 封夫人怕他闷出毛病, 也送过他一些小猫小狗,可都被主子还了回去。 他不需要人陪, 更不需要宠物。 御史台周大人曾上门劝他道:“省主还是多出去走走, 不要让自己沉迷在旧事之中, 不然这道坎, 这辈子怕是都过不去了。” 主子回答道:“不过去的好。” 他宁愿一辈子沉浸在悲痛之中,也不愿忘记长公主。 直到几月前,封国公派人回来向朝廷请命,打算造几十艘战船,从海面包抄,一举将胡军赶出北河东路,再把战线往前挪,挪到津州后,继续攻占定州的山脉,作为大邺的防盾。否则德州将和青州一样,因地势平缓,四面没有山脉遮挡,河流一旦结了冰,胡人又会前来,战事将无休无止。 无论是工部还是户部,都在主子手里,陛下将此事交给了主子,为考察海域,到底适合多大的战船,主子亲自去了一趟德州。 正是这一趟,阴差阳错到了青州,遇到了白金娘子。 福安看见了那抹笑容后,便彻底对白金娘子改观了,一个能让主子甘愿走出过往,连她养的三匹狼都能让主子笑,这样的人,该被当菩萨供起来。 — 沈明酥翌日起来,福安已把三匹狼伺候得好好的,连身上的毛都顺过了,见她起来了,回头招呼道:“白金娘子昨儿歇得可好?” 沈明酥点头,看了一眼雪地里三只精神抖擞,毛发干净顺滑的狼,都有些不敢认了。 福安笑了笑,夸道:“奴才还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的雪狼。”随口一问,“不知另外两只叫什么名儿?” 至于那头唯一有名字的雪狼,彼此心照不宣。 沈明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看了他一眼,忽然盯住他的下巴,问道:“怎么多长了颗痣?” “欸。”福安不止一次回答这样的问题了,谁知道呢,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长了一颗痣,可能是他最近几年吃酱吃多了,一如既往地答道:“前两年才长的。” 封重彦起来了,打开了门,正望向这边,沈明酥抬步朝他走去。 福安跟上脚步。 走了三五步才反应过来,不由一愣,不对啊,白金娘子之前又没见过他,她怎么知道他下颚没这颗痣? 福安诧异地抬头。 封重彦已走出了门槛,迎上沈明酥,极为自然地将手里的暖炉递给了她,问她:“吃什么?” 这一幕忽然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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