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这个时候,好像冥冥中都在推着他,推着他心动,让他继续喜欢她。 他却没有伸手去接。 摊贩看着两人,神色探究起来。 方才还好好的一对璧人,怎么眨眼之间,好像变了一般? 晚晚抬手将文殊兰接过来。 一朵盛放的兰花,细长而晶莹的花瓣,绛紫的花蕊,花瓣开得舒展,晚晚拿在身前看了一会儿,而后递到容厌面前。 她眼眸微微弯起,对他举起盛放的文殊兰,道:“容容,接我的花吗?” 容厌神色平静地看着她,她还要继续同他进行这样的戏码。 让他接她的花,她是想要和他白首与共? 还是又想要他再多喜欢她一点? 容厌微微笑了笑,从她手中将花接过来,道:“不一样啊,晚晚,我还旺妻,想要与我,这一支花可不够。” 晚晚笑了下,“那你还要几支?” 容厌低眸看了看手中这支兰花。 文殊兰,通体都是有毒的。 就像她,像他单方面的这份喜欢。 他其实并不怕自己动情,不担心所谓情爱会让他如何,可叶晚晚没那么喜欢他。 那他便永远不可能再流露半点情意。 容厌懒散笑着,似乎只是玩笑道:“别人只要一支,我得要一千、一万。” 一旁的摊贩听到,没等晚晚答话,皱了眉,不高兴道:“你这怎么说话呢?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要人家给一千倍、一万倍,才愿意交付对着别人一支文殊兰就能得到的。哪有这样的?” 晚晚瞧了摊贩一眼,笑了一下。 若是他知道他训斥是这个人是谁,怕是怎么也不敢说出这种话来。 只是…… 别说一千、一万,一支她也没有,就连手里的这朵,也只是顺手借花献佛。 容厌揽着她的肩,和来时一样姿态亲近地往回走,边走边道:“明日你便继续扮作瑟瑟。” 晚晚愣了一下。 容厌嗓音和平日一般无二,“跟随一同前来避暑的朝臣明日便可以到齐,他们身边跟着的人,来自哪个角落的人都有,你也能让将你送进宫里的人看到。你该不会以为,送你进宫的,就只是荣王这个废物吧?” 能知道他和叶云瑟相识、以为他喜欢叶云瑟的那个人,哪会像荣王这般无用。 晚晚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容厌低笑了一下,“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你乖乖继续扮成瑟瑟。瘟疫期间,你制药孤试药,此事已经散播出去,等那个人看到孤这般信赖像瑟瑟的你,他必会有动作,你会知道他是谁的。” 晚晚怔愣了片刻。 她问道:“你为什么会舍身给我试药?总不能就是为了今日。” 那在不相干的人眼中,陛下和阿姐该是是多么感天动地的感情,因为一张相似的脸,陛下居然愿意以身给瑟瑟名不见经传的妹妹试药。试错了,真的会没命的。 容厌看着她的眼眸笑意阑珊,他那么喜欢她,她总要为他也付出些什么。 “你以为,孤是为了什么?” 不管他为了什么试药,其实都与叶晚晚这个人无关,只是那个人恰好是她而已。前世他也试药了啊。 试药能否成功,是真的关乎到他性命。 他自己的性命他也不在乎。 借着试药,他逼她破了在师父面前立下的死誓,让她真真正正将他看进眼里。 可她小看他了。 他同她的亲近,总不会只是单纯与她调情,他总会有他别的目的。 她来到嘉县之前,便想过,他这般精于算计的人,前世他借着瘟疫牵连那么多人,这一世,她在他身边,难保自己会不会也被卷进去。 果然。 就算一同经历了这样多,可就连试药,他也能拿出来做文章。 晚晚轻轻道:“你真是我见过最可怕的人。” 容厌笑了出来:“你是第一天才知道吗?” 酒池初见,她便不该觉得他能被她利用。 可他也确确实实喜欢她。 晚晚想起净明曾经说过的话。 容厌在悬园寺长大,裴露凝裴夫人是他的娘亲,对他自然无处不好,可在那日…… 他很可怜,被逼着看自己的母亲被处以凌迟。可是,也是他亲手杀了裴夫人。 或许是他不想看裴夫人继续受折磨,或许是他只有这个办法能让裴夫人少一些痛苦。 可是,他杀了她,不曾有过半分犹豫,也不曾有过半分后悔。如今回忆起来,他也只是觉得裴夫人太弱小而已。 爱是爱的,可这与他能下手做什么,并无多大关系。 而她为什么觉得,他的情爱就能比他的亲情更加牢固? 他的感情,不值一提。 前世的他,今生的他,都是他,没有多大的不同。 是她看到那晚因为药性无力反抗的他,被他那时的美和艳迷了眼,觉得他和前世只会控制她的容厌不一样。 可实际没有什么不同。 她高看了他的情意,小看了他的无情。 他喜欢她,可这不影响他会伤害她,逼她,控制她,对她的温存也随时可以收走。 他要做主导两人之间感情的那个人,他想要她千万倍的爱意,自己却吝啬于给予半分 。可事实是反过来的,是他先动心,他便要她付出千万倍,去偿还他对她的喜欢。 他就是这样一个…… 冷酷、高傲、无情的人啊。 容厌低眸看了一眼,摊贩送的这支兰花,有一片花瓣被折断了,有了缺点。 于是,临近营帐前,她看到容厌随手将那支文殊兰丢弃,连同他掌心握着的红笺。 她看到,飘飞的红笺上,本是她的名字。 晚晚微微笑起来,用他交给她的变声法子,让自己用姐姐的声音答道:“好啊。” 她踮起脚尖,勾下他脖颈,如往常一般吻上他冰凉的唇。 两个人将情绪悉数封锁的人亲吻,缠绵也变得冰冷。 对一个人的看法转变,其实无需什么山海崩塌、惊天动地的大事,往往只是一瞬间。 这一瞬间,在她眼里,容厌又从具体的人,成了一个符号,一个无需她多顾虑的东西。 月明风清,风月无边,这样美好的夜色,却已与他和她无关。 她会记得,他对她的喜欢,和她对师兄的,一样廉价。 既然如此,她便放心了。 他和她是一类人。 那就,过招吧。
第30章 山有木兮(四) 回到营帐, 晚晚沐浴后,靠在床头的小案上看医书。 等到明日,前来避暑的全部人马便要到齐。方才刚一回来, 容厌便又出门去谋算什么。 灯架的烛火偶尔跳动一下, 在她黑漆漆的眸底撕扯跃动。 她面对着医书, 心思却并没有在这上面。 她在想容厌。 他今夜的变化也是在提醒她。 他是什么人?她初见便应该知道。残忍、冷漠、心机深沉, 这一世的她见到了他更多另一面,知道了他许多过往。可是……他还是他,不会因此有任何变化。 即便他喜欢她, 他一样不会对她留情。 他的情爱并不能作为她可靠的筹码,而她的医术毒术也已经暴露。 晚晚不能说自己真的一点都不累。容厌是大邺的君主, 有至高无上的权柄, 他太习惯于掌控他人, 而她在权与势上,对他撼动不了分毫。 她就像是他要收入笼中的鸟雀,而他也已经想要让她付出代价。 晚晚看向外面高悬的圆月,慢慢想着, 这一局,她还能怎么做。 一直到深夜,她再也扛不住困意,枕在手臂上便睡过去。 摇晃的灯火中, 她的梦境也一片斑驳。 她总是在哭, 从冬日哭到了开春,哭到死心。 春日的杨柳依依之中, 她一袭崭新的皇后衮服, 踏入赏春宴。金红的衣摆下,她狠狠攥着衣袖。 亲切来到她身边的, 以蔺青岚的祖父蔺老将军为首,簇拥出一片繁荣的名利场。 有他漫不经心的推动,她终于算是有了点气候,第一步,便是成了一人之下的皇后。 等到容厌终于拨冗前来,他神色淡淡,可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周围便已经怯于他的气场而噤声。 她在他面前太放肆了,以至于,她已经忽略了,在别人眼里,他一直是有着无上威仪的君王。 梦里的她强忍着没有去看他。 容厌却轻轻松松牵住她的手,对她笑出来,春光在他眼底似乎含了情意,“你学得很好,皇后。” 她低下头,似是温婉而笑,袖底的手却几乎将手掌掐出血来。 宴会散后,鸾帐内春色无边,她颤声问他:“我说我想做皇后,你不仅没有拦下我的谋划,还教我,为什么?” 瑟瑟两个字在口边却说不出。 他直接捂住她的嘴,身下那几下的力道让她酸胀到被撕裂一般。 她眼泪瞬间涌出,呜咽也被拦在他掌心之下,浑身战栗起来。 他在她耳边低声道:“别再提她。” 梦境中,晚晚皱紧眉,越来越看不下去前世的自己。 - 夜里落了一场小雨,风雨飘摇,一直到了后半夜,容厌才回到营帐中。 他衣袍下摆被打湿,解下外袍,走到门旁架子的铜盆前,将双手浸到冷水之中。 他肤色白皙,手指映在水波摇晃的铜盆中,白得苍冷,没有半分血色。 容厌看着干干净净的双手。 上面没有沾染一点鲜血,也洗不出什么来。 他面无表情垂下眼眸,将手从水中抬起,擦净水珠,而后往屏风另一侧,去给自己的手臂换了药。 上次他故意被带着染病之人血迹的长剑砍伤,手臂上的伤痕不轻。 而这道砍伤之下,小臂上两排整齐的牙印,褐色的痂已经脱落,留下淡粉的痕迹。 视线落在这牙印上,容厌往伤口上撒药的手顿了顿,随后才将细布绑好。 些微的湿润水汽中,灯台灯火葳蕤,走到屏风后,容厌看向床榻。 没有人。 叶晚晚不在。 本来,她也有自己的营帐,不一定要日日与他共寝。 他只稍微冷淡一些,她便头也不回地要和他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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