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看脸,她是他的妃子,还要去看别人的脸? 他却还是回答她:“裴成蹊,裴家玉郎,徽妃的兄长,裴相的养子……” 他话还没说完,晚晚打断道:“没有你好看。” 容厌顿了一下。 他需要和裴成蹊比谁更好看? 晚晚看着容厌的面容,在脑海中细细比对着。 容厌唇形像他,裴家玉郎眼睛像他。 。 平日里,容厌周身帝王的威仪和气韵,让人根本不敢直视他的容貌,就算能细细看他,注意到的也是他那双浅色琉璃般的眼睛,难以让人从他身上找出他与师兄的相似之处。 而裴成蹊…… 他和师兄一样出身于世家大族,眼里有朝气,有底气,不会像容厌一样让人觉得难以接近,就好像一盏灯,一轮月。 太像了。 晚晚过了好一会儿,才察觉出容厌看她的眼神不善。 她极为自然地抱了抱他,道:“我就看一眼,你该不会这都不让吧?” 容厌皮笑肉不笑,“让,当然让,要不要孤将他调到你宫里,天天对着看?” 晚晚看他一眼,眼中写满了莫名其妙,道:“不是说了不如你好看了吗?怎么还对我生气?” 容厌:“……” 他重复了一遍:“孤对你生气?” 晚晚轻轻“嗯”了一声,“你语气不好,吓到我了。” 容厌瞬间被气笑了。 他把她怎么样了她就开始说被吓到了? 换做旁人,谁敢对着他说那些话? “叶晚晚,孤待你还不够纵容?” 晚晚点头道:“是是,陛下待我最好了。” 容厌手指捻了捻她的头发,晚晚瞧着他的手,眉心微蹙,颇有几分弱柳扶风的可怜之态。 他都能预料到,他碰一碰她头发,她下一句都要说他态度不好,又吓到她了。 她有她口中的半分柔弱、半分胆小吗? 容厌懒得再同她争论,揽着她朝营帐中走去,让人准备着摆上晚膳。 瘟疫这段时日,没人有心思享用珍馐美馔,如今瘟疫过去,虽然也没有山珍海味,却也丰盛隆重了些。 没有哪场瘟疫是帝王坐镇,朝廷拨过来的赈济银两也因着陛下就在嘉县,没有人敢在这途中昧下不该碰的。 晚晚与他相对坐着,夕阳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衣摆被风微微吹起,药香和饭菜的香气交融。 没有成群的伺候,没有剑拔弩张的对峙,没有心惊胆战的讨好,此时居然生出几分静谧温馨。 她好像还没有这般郑重而认真地,单独与他静静用过一次膳。 晚晚先前用过半碗粥,此时也不饿,没有动筷,只坐在对面看着他。 因着她睡了太久,案上摆着的皆是好克化的餐食,容厌给她盛了一碗山药粳米粥,放到她面前,同她讲了两句她睡着时发生的事。 “太医令又将药方验了一遍,如今五城已经用上了这方子,瘟疫不日便可解决。裴成蹊率着南下的避暑仪仗其中部分人马,先行来到嘉县。朝堂上下想要借着瘟疫浑水摸鱼的已经收了气焰,这几日,等孤将瘟疫前后清算完,便可离开嘉县,继续北上避暑……” 晚晚写的那张方子,后来到了他手中。她写的是簪花小楷,却算不上多工整,撇捺出锋都显得飘逸了些。 有着簪花小楷的形,却掩不住不拘而放肆的神。 字如其人。 他将这张药方重新誊写了一份,交还给太医令,而后将晚晚写的这份卷起,极为自然地收进了自己袖中。 想到这里,他忽然头也不抬道:“你还吃不吃了?” 晚晚这才垂下盯着他看的眼眸,捧起羹匙,慢慢尝了几口,含糊答道:“秀色可餐。” 容厌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是色鬼投胎的?” 晚晚掀起长睫看他,轻声道:“你骂我。” 容厌:“……” 他已经很耐下脾气,声音低了些:“叶晚晚。” 晚晚没再说那些话,自然地换了个话头,“陛下亲自来嘉县,被人传出去行踪,来了便难走,还以身试药,为国为民,不惜性命,不愧是大邺百年才等来的圣主。” 这些话她还真能说出口。 容厌道:“……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晚晚“哦”了一声,这才开始认认真真继续用膳。 容厌不想同她再说什么,等人收了晚膳之后,夕阳已经彻底落下。 瘟疫之后,百废待兴,今日正值嘉县一带的文殊节,晚膳之后,容厌和晚晚换了常服,前去百姓临时组织起来的庙会逛了逛。 就如同前些时日那般,带着她游山玩水。 这次的节日并不比往年隆重,只有未染病的百姓前来,甚至称得上行人寥寥,却因为恰逢瘟疫得救,人人脸上都是由衷的喜色。 当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天灾,必然要就这样蔓延下去、让数不清的人家破人亡时,忽然有了能解决这瘟疫的方子。 所有的惊慌和恐惧,此时都化作感激与庆幸。 嘉县佛教盛行,佛节众多,而每年的六月中,便会有这样一场祈求智慧的佛节。 晚晚走在简陋的街道上,视线在每一处摊位一一停留,每个摊位都多少有着释家的装饰。 看到有趣的,便会同摊主攀谈,问出两句。 虽然人并不多,容厌还是握着她一只手,防着走散,也防着她走路一眼也不看脚下。 她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这些人今日能这般轻松地聚集在一起,能够没有顾虑地走在乡野之间、安居乐业,全都是仰仗着她。 没有欣慰之感,也没有自得之色。 容厌的视线不由自主追逐在她身上。 她蹲在地上瞧了一会儿地摊上的彩绘怪石,拉着他一同和她蹲下身,去看怪石投在地上的影子;前方有杂耍,她专心致志看到惊奇处,还会忽然抓紧他的手,说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看她买了些糕点,每一份只尝一个,而后便直接丢给他。 他今日好像也被色鬼附了身,叶晚晚的一举一动在他眼里都美到无以复加。 这处摊位前摆着一方八面镂刻莲花的灯,橙色光辉将莲花形的暗影投下,落在她脸上游动的光影,好似都比别处要柔美灵动。 晚晚被他牵着一只手,十指不知何时扣在一起,他体温低,手也凉,因此,这样的夏夜紧紧握着也不会觉得不适。 她低头去嗅摊上不同的香膏,都是檀香,却也有着细微的不同。 等她选好了香,是掺着一丝莲花香的,她回头将香膏放到容厌手中,抬眸便对上他看着她的目光。 他的视线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她,一直在看她,不管她在做什么,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几乎要将她用力烙进眼里。 她察觉得到的。 晚晚长睫颤了一下,将紧扣的左手手指分开,指腹蘸了些香膏,擦在左手手背上,将手抬高了些,凑到容厌面前。 “这个味道是不是甜了些?” 莲花的清香被融进香膏中后,是微微的甜润,将檀香古刹的禅意掺入了些许红尘。 不是些许红尘。 容厌想起他曾经听说过的一则轶事,一僧人圆寂前,曾写下《受十戒文》,写道:“暂时因缘,百年之后,各随六道,不相系属。” 法相慈悲,也是无情,可这一纸背面却是,“日月长相望,宛转不离心。见君行坐处,一似火烧身。” 薄薄一纸,正面是清规戒律,不动如山,是幽寂檀香,背面是红尘滚滚,汹涌似海,是那一丝再轻微也让檀香变了调的莲香。 容厌轻轻握住她的手,靠近鼻尖轻嗅,是十几年的戒律和此刻的红尘迎面缭绕。 一似火烧身。 晚晚试着想要将手抽出来,手指刚要分开,他便重新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很大,轻易就将她的手拢在掌心中,不松不紧地握着,又慢慢将手指扣进她指缝。 十指交缠,似是一种暗示。 他牵着她走向一处无人的合抱之树后,低眸凝着她,没有说话,檀香与莲香缠在两人之间,似乎幽幽袅袅围绕出一圈紧绷的气息。 晚晚抬起头,看到他眼中隐隐的情意和欲色,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容厌喉间似乎发出了一声低笑,不再只看她,俯下身,将她抱进怀中,轻轻吻上她唇瓣。 晚晚微微愣了下,仰头与他亲吻。 她今日说了太多次他凶、他吓到她了,此时的他格外温柔,就好像一根羽毛撩到她唇上,轻轻扫过她唇缝,有些痒。 晚晚抬起手,搭到他肩上,启唇将轻微的碰触落实了,而后主动去分开他唇瓣。 他手中的糕点小物系数从掌心种滚落。 容厌一手握住她的腰侧,紧紧按在自己身上,另一手手指捏在她颈后。 她太纤薄了,他握着她的腰和后颈,似乎稍一用力就能让她在他怀中折断。 容厌控制着力道,手却还是如同寒铁,让她退无可退,更深地去吻她。 晚晚皱眉,喘不过气。 察觉到她的难受,他克制着柔缓下来,轻吻慢啄,由她来吻他。 和她亲吻向来如此,他来吻她时,没一会儿她便喘不过气,亲吻再进行不下去,而她来主动着吻他时,怎样都行。 容厌索性便由着她来主导,按照她喜欢的方式来亲吻,只偶尔缠绵回应。 果然是……火烧身。 晚晚睁开眼睛,便看到容厌阖上的眼,长睫偶尔因为亲吻的情绪微微颤动一下。 她将搂在他脖颈的手收得更紧了些。 不远处,渐渐又走来一对买了香膏的少男少女,晚晚立即后退一步,和他分开。 容厌睁开的眼中压抑着浓重的情绪,唇瓣也已经吻到艳红。 晚晚拉着他往别的地方走去,换到另一处隐蔽之下,身子一隐到暗处,十指相扣,再次亲吻下去。 容厌捏在她颈后的手不自觉轻轻模仿着亲吻的力道和动作,晚晚颈后的酥痒让她微微战栗。 她的吻算不得柔缓,呼吸微微急促时,还会咬他。 等到他不经意睁开眼睛,却见晚晚一边仰头靠在他怀中吻他,一边留意周围。 她和他,是他在沉浸。 容厌握在她腰上的手忍不住收紧了些。 叶晚晚,她可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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