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子知道裴远愈心绪不佳,低头小心翼翼地站着,生怕触了霉头。沉闷压迫的气氛叫伙计忐忑不知所措,双手捧着漆盘,低头沉默不语,眼光却一直放在了裴远愈腰间的平安扣上。 “砸碎所有平安扣,给伙计结算。”裴远愈薄唇轻启。 金玉楼的伙计也是个爱玉之人,一听裴远愈要将平安扣全都砸了,顾不得害怕脱口而出:“砸不得!” 裴远愈一记杀人的目光扫过伙计的面庞,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少府监恕罪,小人一时情急。玉石的颜色纹理各不相同,极少能得十分相似的玉石,更别说这样相似品相上乘的羊脂白玉,”伙计从漆盘中拿起崔逢月最后决意要买的那一块:“适才女贵人挑选时说道,这一块与三年前送出的极为相似,送人便凑成一对,小人心中还暗道怕是她瞧走眼了。适才小人低头得见少府监腰间的平安扣,天下竟有如此凑巧之事,您腰间的与漆盘上的这一块形状、大小、颜色、纹理都那么相似,既是少府监能将玉凑成一对,是大吉,砸了就失了运气。” 感谢小伙伴的一路相伴,故事总是有曲折,但是结局定一定是美好的!甜甜甜自然不会少,甜到腻不敢说,但甜到脸红心跳,但过审是我唯一担心的QAQ
第41章 地动 裴远愈心中一动,身形一滞,挥手示意小东子出去将门关上,转身坐在圈椅上道:“你起来,把当时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伙计瞧着裴远愈面色稍霁,胆子也大了起来:“贵女到金玉楼指明要上好羊脂白玉所制的平安扣,精挑细选后,她身旁的奴婢指着如今小人手中的平安扣说道,与三年前的那枚仿佛是一对,送出去正好凑成双。贵女点点头,眼见得欢喜了不少。之后小人与掌柜退下,后来的事情便不清楚了。” “小东子,带着伙计去结算,赏他半贯钱!”裴远愈扬声道。 伙计喜得都要晕头了,九品京官的月俸还不到两贯钱,他就说了这几句话,得了如此丰厚的赏钱。 正不知如何道谢,只听裴远愈道:“记住,今日你全当不知道此事!” 伙计千恩万谢:“少府监安心,小人今日未来过府上。” 毫无疑问,崔逢月的平安扣是给他选的。裴远愈把它放入漆盒之中,里面还静静地躺着喜帕、那封绝情的书信和被她退回来的裴家当家主母的象征——翡翠玉镯。 王府内,弄棋将姜茶递给崔逢月,嘴里嘟哝道:“娘子,听抚琴姐姐说,今日你们遇险,听得奴婢快要吓死了!” 崔逢月把姜茶接过来道:“无碍无碍,还是远愈哥哥救了我们。” 喝了几口后,抬手示意弄棋将她扶起去殿外的院中走走。她一手虚搭在弄棋的手背上,一手轻轻抚摸着五个月的孕肚。刚到殿门处,似乎院内的地面闪过红白蓝紫的一道光,正疑惑是否自己眼花,忽感肚中一阵躁动,加速轻抚孕肚呢喃道:“小家伙,安心,你阿耶如今还不知真相,都如此舍不下你,来日真相大白,还不知如何宝贝你。他为阿娘受了这些苦,你长大了可要对他好呢!” 抚在肚子上的手突感到一阵阵抖动。 崔逢月一脸宠溺说道:“怎么了,说起阿耶,你就迫不及待了么,小没良心的,阿娘这几月受了这些苦,也没瞧着跟阿娘玩玩。” 恍惚间,觉得自己身体也振动起来,不不不,连自己的脚也在动,眼见着自己被颠得快站不稳,立刻一把抓紧弄棋的手,脸上是鲜少的惊惶失措:“定是地动了,快!快!快!叫抚琴他们都到院中空旷之处去!” 弄棋将手中一早拿着的鹿皮大氅披到崔逢月身上,扶着她步步惊心地往殿外走去。 人在天灾面前如同蝼蚁。皇城附近里坊的坊门和坊墙都还完好,权贵们的高门大宅从表面看,也未受损失,就不知道院内房屋是否受损。受灾最严重的是离皇城较远的里坊,尤其是明德门附近,当时坊墙倒塌,行人躲闪不及,被压身亡,尸首无人认领,用草席一盖,停在了路边。坊里的房屋一片片倒塌,一眼望去,残垣断壁,耳边哀嚎声哭喊声此起彼伏,惨不忍睹。京中尚且如此,京城附近的郡县受灾更为严重。 各地灾情很快报到了京中。此次关中大震,距京城三百余里的岐州受灾,而京城附近万年、鄠县、奉先及盩厔四县却是最为严重。 上一次地动还是五十多年前,且以往地动皆远离京城,朝廷历来派人赈灾即刻。这次地动是大魏开国二百余年来,第一次关中大震,且还累及京城。地动过后,大雪纷飞,受灾更重。 地动第二日,东都来报,东都太庙的横梁断裂,太后震怒,朝野议论纷纷,都道定是人政乖错,于是地震。 第三日,太史局太史令来报,荧惑与太白同犯昴,此乃国有大忧的征兆。皇帝当即下旨斋戒七日,并下罪己诏,其中写道:关中大震,天象大异,乃天谴于上而朕不寤,人怨于下而朕不知。痛心靦面,罪实在予,永言愧悼,若坠泉谷。(1)这是大魏开国以来,第一位罪己的皇帝,这几日朝堂上人人自危,如履薄冰。 皇帝地动当日就册程振元为岐州赈灾使,持节往岐州开仓放粮。又令裴远愈维护宫廷秩序,并协同京兆尹王光庭守护京中。舒王第二日便被派往京城临近四县探查详情,尚书省各部依其职责以赈灾为头等要事,三品及以上官员令其家属亲眷于京外各大门设置施舍粥铺,以防灾民涌入长安,造成社会动荡。 宫中宫殿并未受大的损失,但因京中受灾,宫中的日常秩序自然也受到影响,裴远愈日夜忙碌,操劳不已。 程振元离京前一日,忧心忡忡地来到东宫。 “太子殿下,老奴此去岐州,怕是冬至之前无法回京,原定之事不若推后?”程振元一脸担忧。 太子沉思片刻:“如今孤在朝堂被舒王掣肘,筹谋许久的事情已布置妥当,且只有冬至这一良机,舅舅安心去赈灾,此乃如今大魏第一要事,办好了,大功一件,对将来助力不小。” 程振元点点头,犹豫再三道:“太子殿下千万小心。” 太子浅浅一笑:“孤陷入如今的境地,自然晓得是谁下了绊子,这一月有余,孤也不是听之任之,舅舅安心去,孤也叫他不得安生。” 舒王府大殿均无事,仅有部分奴婢住的耳房倒塌。崔逢月因反应及时,西跨院并无人员伤亡,其他院中有些奴婢因耳房坍塌被砸伤,但很快被崔逢月处置好了,依旧过着她在西跨院闭门不出小心翼翼的日子。但地动过后第五日,这份宁静随着江侍卫的到访被打破了。 原来地动那日,舒王外宅管事周傅姆不幸被横梁砸中,本来已与周家商议妥当,赔了一百贯钱了事。不料舒王前脚刚走,周家却翻脸告到了万年县县衙,声称外宅王蓁蓁见死不救,罔顾人命,有意延误了周傅姆的救治。 万年县县令是舒王的人,但圣人如今因地动都下了罪己诏,所有与地动有关的案子,他也不敢马虎,昨日便上门查问相关人员,府上奴婢皆作证周傅姆确实是被横梁砸中而亡,当时京中正乱成一片,周傅姆平日在外宅不招人待见,无人关心她的去向,直到晚间才发现她被压在了倒塌的横梁下。万年县令当日便以意外结案。 周家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却在今日清晨敲响了在皇城安上门外的登闻鼓。 挝登闻鼓,是平民百姓将冤屈直达皇帝的一个重要途径。一旦有人敲了登闻鼓,金吾卫必须将此人带到御史跟前,问明缘由后御史将情况启奏皇帝。 很少有人敢挝登闻鼓。挝登闻鼓的案情要属实,且不能越官告发,否则击鼓人会被杖责不说,其三代不许参加科举考试。 万年县令处置并无不当,舒王有了外宅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周家却在挝登闻鼓说出话让御史心惊肉跳:舒王不仅将贱籍女子纳为外室,还让其怀有身孕。外宅恃宠而骄,罔顾人命;万年县令官官相护,执法有失公允。 但是依照大魏律例,外宅无正妻的许可,不得有孕生子,贱籍女子更是不得为皇室生儿育女。 “现下什么情况?”崔逢月漫不经心地问道,该来的总会来,她急也无用。 “属下离开永兴宫时,御史已经往宣政殿去了,想必去回禀圣人,至于王家娘子,属下已经吩咐舒王府侍卫守护,想必如今还在太平坊的宅院内。” 话音刚落,弄棋入殿内回禀,太平坊侍卫来报,王蓁蓁已经被金吾卫带入宫中。 崔逢月坐在往宫中去的车舆上,闭目养神。 “娘子何必去蹚这趟浑水,宫中自有皇后娘娘做主。”弄棋有些心疼道。 崔逢月深吸一口气:“弄棋,她总归帮过我,如今我救她一命,算是还了当日的恩情。” 那日她和王玉玉说定会保住自己性命,其实是定会保住王蓁蓁的性命。 王蓁蓁与自己几乎无二致的容貌及卑微的身份,在宫中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她性命堪忧。 崔逢月一入凝云殿,便有婢女迎了上去,迎着她入殿内,一路上恭敬但却又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怎么了,有何不妥?” 婢女立刻跪了下来:“王妃恕罪,您与殿中娘子确实相像。” 崔逢月不与婢女计较,踏入殿中,一眼就瞧见了低头伏跪于地而身体不受控地抖动的王蓁蓁。 皇后坐于上首,两侧分别坐着宁贵妃和淑妃。 崔逢月正要行礼,皇后抬手制止:“华妃月份比你小,圣人都嘱咐好好养着,你倒好,不好好在王府养着,往宫里跑着。”还给了她一记恨其不争的眼神。扶着她坐下的马傅姆悄悄在她耳边说:“刚才地上的娘子说早与您相识。” 冲着马傅姆感激点点头,坐下静静看着。淑妃笑笑看了崔逢月一眼,宁贵妃面上也笑着,但透着一丝冷意。 “两位妹妹既是圣人叫来给本宫参详,都说说吧,尤其是宁贵妃,涉及舒王骨肉。” “骨肉?妹妹我是不信舒王能如此糊涂,授人以柄,任凭一贱婢有孕。定是贱婢与他人苟且,有了身孕后为了攀附皇室,想以假乱真,她腹中的胎儿留不得。”宁贵妃一脸嫌弃与不屑。 (1)改自于唐德宗颁发的《罪己大赦诏》
第42章 事发 “既如此,马傅姆,叫医女除去她腹中胎儿,再……” 本战战兢兢跪于地上的王蓁蓁,眼见骨肉就要分离,再也顾不得礼仪,慌忙抬起头来:“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真的是舒王的骨肉!妾就舒王一个……”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王蓁蓁苍白的脸颊,被宁贵妃身边张傅姆的指甲划破,鲜血顿时冒了出来,一滴滴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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