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快新岁了,时光过得好快啊! 姜玉竹抬起头,看到窗外下起了雪,银白色的雪花飘飘荡荡,洒落在庭院间的树枝上。 从父亲口中得知,太子归京不到一日,听闻越州水匪劫船的消息,他不顾宵夜禁令,当夜持令牌命守城校尉打开城门,一路策马前往越州。 父亲的话犹如窗外纷纷扬扬的飘雪,搅乱了姜玉竹原本平静的心境。 或许,在听过萧时晏的话后,太子便会彻底死心了吧... ——— 越州水军营地。 军帐内,水军徐总督低头看着架在脖子上的刀刃,冷笑一声:“太子殿下,您这是何意啊?” 詹灼邺立在一张牛皮舆图前,他双手负于身后,目光静静落在舆图上标记的几个海岛上,语气淡淡: “孤想借越州水师的战船一用。” 徐总督环视帐内被玄月军制伏的几名亲卫,勾唇笑了笑:“太子这个借法,怕是有些强人所难啊!” 他又冷哼一声,面含讥讽道:“殿下莫要以为在北凉打过几场胜仗,把匈奴人收拾服帖,听了朝中官员的几句追捧话,就真把自己当成大燕不败的战神。这水仗与路仗可是大相径庭,东海那群水匪不好招惹,他们占岛为寇,深谙水性,只怕殿下还没摸到水匪老窝,就被江面上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卷走了。” 帐内,一位军师担心徐总督的话将太子惹恼了,忙出言调和: “太子殿下请三思,如今东海那几个大帮派的水匪已然同意朝廷招安,下官知殿下心系姜少傅的安慰,可姜少傅一人的生死与两江百姓安定相比,实乃是鹅毛不及泰山之重...” 詹灼邺转过身,眸光居高临下冷冷扫过。 男子眉眼深邃,漆色双眸如墨般深黑,隐隐透出冷冽寒光,如同困兽般危险而不可捉摸。 这位军师顿觉一股彻骨寒意袭来,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了咽喉,剩下的话全吞回了肚子里。 徐总督身为两江水军总督,手握兵权,可谓是越州的土龙王,未将太子这尊远道而来的金龙看在眼里,他目光轻蔑,冷声道: “既然太子殿下拿不出圣上的调令,若是徐某把营里的战船借给殿下,回头圣上怪罪下来,徐某难逃其责,横竖都是死,殿下若想要战船,不妨从徐某的尸身上跨过去!” 詹灼邺转过身,男子狭长眼尾淬着冷意,淡声道:“倒是不必如此麻烦。” 一旁的刑将军瞧见太子的神情,顿觉得头皮发麻,心叹徐总督怕是要遭罪了。 他曾在北凉侍奉太子多年,深知男子这幅清冷若谪仙的皮囊下,隐藏着何等令人丧胆销魂的罗刹。 詹灼邺从主帅桌案后不急不缓走下来,他骨节分明的长指搭在腰间宝剑上。 刀刃自鞘中滑出,响起一声铿锵有力的清吟,一道银光如同银蛇般迅疾,只在空气中留下一抹银白残影。 下一瞬,帐内响起了徐总督痛苦的哀嚎声。 只见徐总督右掌大拇指被连根斩断,随着剑气激荡,一截带着玉扳指的断指骨碌碌滚到了角落。 帐内笼罩着一片死寂,几位身穿锁子甲的水军将领面色惨白,他们双腿微微发抖,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脸上难掩的恐惧。 太子墨色大氅敛着一身煞气,手中宝剑寒光闪闪,剑尖直指地面,鲜血顺着剑身滴滴而落。 詹灼邺抽出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起剑上的血迹。 男子动作优雅,面容矜贵,眼眸低垂,若非帐内还回荡着徐总督撕心裂肺的喊声,倒是一派仙人拭剑的云淡风轻画面。 他淡淡开口,声音平缓,却让在场众人不敢升起违逆之心。 “邢将军,你拿着徐总督的虎符,去给孤调来战船。” “卑职这就去!” 等待太子一行人走出军帐外,几名少将慌忙搀扶起满头大汗的徐总督。 “快拿来纸张,我要血书陛下,太子无旨出兵,蓄意破坏朝廷的招安大计。” 军师忧心忡忡劝慰道:“大都督,万一太子真找到那些海寇,知晓咱们私下里和海寇的交易,该当如何是好啊?” 徐总督捂着汩汩冒血的断指,脸色青中带白,他恶狠狠道: “江海浩瀚无垠,太子以为靠着一张舆图就能找到水匪老窝,简直是异想天开!他迟早会灰头土脸领了败仗归来,届时数罪并罚,我倒要看看他这个太子之位,还能不能保得住!” 越州江岸口,数十艘战船扬起风帆,整装以待。 就在这时,余管事步履匆匆赶来,他顾不上喘息,急声对还未登船对太子耳语几句。 男子深邃凤眸里闪过一道精光,沉声道:“速带他过来。” 不一会儿,萧时晏被两位玄月军带到江岸口。 “臣参见太子殿下。” 詹灼邺盯着萧时晏苍白的面庞, 男子体形相较以前消瘦了不少,面色苍白,双颊微微下垂,琥珀色的眸子黯淡无神,显然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适才,余管事告知太子,萧时晏福大命大,他在遇险当夜身受箭伤,靠着一块儿浮木漂流在江面上,后来被一个渔民发现救起,但因他伤势太重,足足休养了一个多月才苏醒过来。 不过遗憾的是,萧时晏声称他在昏迷前就和姜少傅在江面上失散了。 萧时晏不等太子发问,主动道出那夜他和姜玉竹失散的原因。 “臣掩护好姜少傅,朝反方向游去吸引水匪注意,后来臣背后中箭,昏迷过去,再苏醒时,才得知自己被渔民救起,昏迷了将近一个月。” 说道最后,他眼眶微微泛红,哽咽道:“早知如此,臣就应该一直守护在姜少傅身边,或许他就不会...丧命于江底。” “萧世子何以认定,姜少傅已经不在了?” 太子声音冰凉,微微眯起的凤眸里亦是一片冰冷。 萧时晏眸底哀色不减,语气悲怆:“臣醒来后,曾派人去渔村附近搜寻多日,却未找到姜少傅的任何踪迹,那夜江水冰冷刺骨...姜少傅他...并不会凫水...” 詹灼邺定定看了萧时晏许久,忽然开口:“萧世子为何不认为,姜少傅可能落入到那些水匪手中?” 萧时晏眉宇间凝着哀伤,面对太子的质疑,他平静地摇了摇头,道:“那夜水匪先是用火箭攻船,紧接着对落入江中的人放箭射杀,他们并不欲留下活口。”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江面上整装待发的一排排战船,微微蹙了下剑眉,又道: “太子殿下,姜少傅活下来的希望几乎不存在,臣劝殿下莫要冲动,殿下这一去,无论胜败与否,必然会在朝中掀起风波,彼时谏官...” “孤要将他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夕阳余晖如火,将江面映照得红彤彤一片,波光粼粼之间,点点金色火花在水面跳跃。 太子身着戎装,他头上戴的凤翅金盔在夕阳下闪耀着灿烂华光,犹如凤凰展翅欲飞,可盔沿下那对昳丽凤眸,此时黯淡无光。 萧时晏握紧袖摆下的手指,面色始终平静无波,他问道: “那若殿下没有找到她呢?” 残阳拉长了太子颀长的身影,投映在水波浮动的江面上,江水波光粼粼,他的影子也随之摇晃,犹如一只伶仃飘荡的鬼魅。 詹灼邺低垂下眼眸,漆色眸底缓缓有一抹戾色弥漫开来。 “那孤会让每一个伤害他的人,血债血偿。” 太子转身登上了战船,唯留萧时晏留在原地,面色凝重地注视着渐渐驶离的船队。 ——— 两个月后,姜墨竹风尘仆仆回到姜宅。 这一次归家,姜墨竹连后门都不必走了,而是顶着一张黑黝黝的俊脸,光明正大从正门而入。 宅里的下人提前得了消息,姜老爷和姜夫人因丧子之痛深受打击,无力操持姜公子的身后事,还好江陵老家有一位名叫姜壮竹的外甥重情重义,得知堂弟的死讯后,二话不说前往京城,准备帮堂叔和堂母操持堂弟的丧事。 自己给自己奔丧的姜墨竹很是兴奋,一进门就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堂叔,堂母大人,我回来了!” 与姜玉竹的接风宴大不相同,姜墨竹脸上的笑容还未展开,就被殷氏拧着耳朵揪进内堂。 雕花门扇一阖上,姜慎脱了靴子就朝儿子身上仍过去,吹胡子瞪眼吼道: “谁家奔丧像你这般笑得合不拢嘴,就不怕让你妹妹苦心经营的局面功亏一篑?” 殷氏同样跟着夫君数落: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接连几封信都叫不回你个貔貅精,越州水匪生乱之事传到京城,就连街上的叫花子都知道越州不太平。当地市舶司紧闭大门,没有一艘船敢下江,你倒好,领着刚建起来的船队到处跑,真当阎王爷勾不走你的小命儿!” 姜墨竹自知他在越州的所作所为惹得家中二老不满,只好老老实实跪在地上,悄悄冲坐在扶手椅的妹妹眨了眨眼。 姜玉竹收到哥哥的求救,她缓缓放下茶盏,挑了个父亲喘气的空档,温声道: “父亲莫要生哥哥的气,是我让哥哥在外面多待些时日,再顶着远房外甥的身份从江陵来到京城,如此一来,日后父亲将姜大竹过继到名下,边不会让族人生疑。” 白嫩手背女儿一插嘴,掌心儿子的茧子再厚,姜慎和殷氏心中的不悦登时压下去几分。 殷氏松开儿子耳根,点了点他的额头道: “路上奔波累了吧,堂母去给你这位大外甥拿些吃食。” “辛苦堂母大人!” 见父母消了气,姜墨竹麻溜站起身,他笑嘻嘻从怀里掏出一摞厚厚的银票放在桌上,扬眉吐气道: “儿子这次回来晚了些,让您二老担心了,我得知父亲辞官的消息,想到咱们一家搬回江陵要重新翻修老宅,这其中的开销不少,就想趁着越州城生乱,留在当地多赚些银子,不是儿子自夸,这生财的路数还真让我给压中了!” 他顿了顿,继而唏嘘道: “越州那些官员胆小怕事,他们都不信太子有本事剿灭水匪,禁止市舶司出船。可我觉得这些官员眼界短浅,太子都能将北凉的恶蛟龙收拾服帖,又怎会斩不断越州这几条小泥鳅,所以当太子找上我,说要运送一船货物时,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自从回到家中,姜玉竹就丢弃太子少傅这个身份,朝堂里的国家大计传不进她小小的闺房,更不会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那个人。 以至于姜玉竹从兄长口中听到太子二字时,松弛多日的思绪骤然有一瞬间绷紧。 她端起手旁的茶盏浅尝一口,微微敛下的双眸始终未曾抬起,只平静询问道: “太子要用哥哥的货船做什么?” 姜墨竹娓娓道来这两个月里越州发生的事,用他的原话说,便是太子在越州杀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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