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谷和郤光面面相觑,他们好像被带着骂了一下。 “消失的新娘,着火的洞房,还有虚假的官令······”江瞩珩睥睨过两双眼睛,手指轻敲案台,“这些事情串在一起,仇刺史,你不要告诉朕,你连个破绽百出的女人都留不住?” “皇上明鉴!那女人狡猾得很,加上当时的情形混乱,鱼目混珠,一时间根本想不到还有个出逃的女人!” 仇谷连声辩解后,又接着补充道:“但是就那群人的话而言,那女人的容貌太过脱俗,只要见过就难以忘记,在人群中一眼便能认出,皇上请放心,微臣已经叫画师根据那群人的描述复刻那女人的长相,届时将把那些画贴在泾州城各处,但凡见到的人只要给出关于那女人的信息就能获得赏赐,想必不日就能将人揪出。” 江瞩珩不置可否,又问郤光:“你方才火急火燎地进来,多半就是为了说明你发现的纵火者逃跑了吧?” 被点名的人和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 “来,说清楚点。”江瞩珩稍稍后靠,只是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却有种不怒自威的帝王风范,“你是怎么发现她逃跑的。”
第46章 贡品 寒山之下, 暮色渐弱,凉风迎萧瑟,天光流潋滟, 平林转秋黄, 碧水过潺湲。 乡野间的女人起得早,呵欠都没收好,就蹲在河边开始洗脸。 咕噜咕噜······ 什么声音? 女人眯着眼睛顿住姿势,水流从指缝里流走,她侧耳倾听。 似乎是听错了。 女人摇摇头, 又往脸上泼一把冷水,冰凉刺骨洗去收不住的呵欠,也让耳朵更灵敏了一些,水下的动静越来越大。 咕噜咕噜······ 不是听错了,是真的有声音! 女人连忙停止手上的动作, 草草拿衣袖擦去脸上的水滴,睁眼瞧去。 河面上由远及近冒起一大串气泡。 大鱼? 这会儿天还有些灰沉, 一时看不清水底下的情况, 她探身过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 那气泡越来越近,也愈发愈大, 哗啦一下, 水里头竟然冒出来一个满头枯叶的水鬼来! 那水鬼伸出一只惨白细长的手就朝女人袭去,她瞪大双眸忘了躲闪, 脖子一梗朝边上硬挺挺倒去,眼皮一闭, 竟然连惊叫都没有就直接吓晕过去了。 “水鬼”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略过女人, 手落在岸边的一块土壤上,牢牢攀住一块结实的石头,三两下从河里头爬了出来,瘫坐在地上呛着水。 水鬼自然是不可能呛水的。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水鬼,而是乌发太过稠密盖住全脸的阮沨泞。 为了甩开那群官兵,她又是在河里憋了好一会儿气,又是顺着下游潜行一路来到一处清静的地方上岸,不光自个儿冻得够呛,没想到还误伤了个女人。 她拨开糊成一团的发丝,一把一把地将上头和衣服的水拧干净,空气里传来幽幽的桂花香味,清淡却勾得人心痒痒,摄人心弦,是泾州城的女子们最爱做成香囊的一种花卉,她随手就近摘下一朵,插在女人的鬓发处,乳白色的银桂与女人沉睡的脸相互映衬,也有种别样的美。 就当是吓晕她的赔礼了。 阮沨泞红着鼻尖打了个无声的喷嚏,被冻得一个哆嗦,浑身滴滴答答,顺着丛林小径离开了河边。 她去找来了些干柴,在狭窄的巷子里生了点火,双手带动身子靠近,火光照亮面庞,拖长人影,将她烤得稍稍温暖了些,也软化了紧绷的神经,一夜未眠的身子后知后觉地疲倦起来,她靠着墙壁睡了过去。 她的睡眠不算深,从前就是容易醒来的类型,更别提在这样四面透风的地方,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能让她霎然睁眼。 小火堆早就熄灭干净,她几乎是在分秒之内踢散木柴,起身贴着墙壁隐没进阴影处。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遥遥传来不止一个人的叫喊声,阮沨泞眉头一蹙,随即便见小巷里跑进一个穿着斗篷的姑娘,她逃得慌忙,竟然连鞋都跑掉一边,像只无头苍蝇,着实狼狈得很。 同一时间,外头隐隐约约传来追兵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那婆娘跑哪去了?” “好像看她往那条巷子里跑去了!” 姑娘显然也听见了身后的声音,可一看面前是死路,狂跳不止的心脏骤停,她眼眶一红,泪滴就要掉出来,就在这走投无路之际,瘦弱的身体被一只手搂住,同时嘴巴被另一只手捂住,一下子拉进了黑暗中。 不过俄顷,追逐她的三个人终于在眼前露出了全貌,看着空无一人的小巷,中间的那位怒喝道:“不是说在这里面?人呢!” 左边的那个反驳道:“我真的看着她跑进来的啊!” “跑进来还能凭空消失?”中间的人怒发冲冠道,“她是什么怪力乱神?” “等等······”右边的那个看上去冷静多了,指着不远处开口,“你们看那个草堆,是不是正好能容纳一个人的身形?” 话音落下,姑娘连呼吸都不敢有了,嘴上和腰上的手显然也来到了警戒状态,绷得十分紧,甚至能感受到筋骨。 “哦······”中间的人笑起来,声音沙哑难听,说话也带了一些讥讽,“原来是躲在这儿呢,你这臭婆娘,不会真以为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心吧?废了老子这么大功夫才抓到,看老子等会儿不把你弄残!” 来人的脚步一下接着一下,姑娘的心跳交相着一声大过一声,耳中只剩下了这两种动静,再也听不进其他。 “给老子滚出来!” 随着这一声粗犷的叫喊,一只脚恶狠狠踢开草堆。 可出乎意料的是,草堆后面空无一物,别说人影了,连只老鼠都没有。 “操!”这人一口气涌上心头,抓着右边的人就破口大骂,“你他娘的不是说有人?你他娘的玩老子?” “你冷静点,不在这里,他又确实看见了人,说明那婆娘顺着这附近跑了,与其把气撒在我身上,还不如一起早点动身去找回那女人,我料想她那模样也跑不太远,现在去找还有机会。”被揪着领子的人始终保持镇定,只是因为被扯着所以脸有些发红。 “是啊。”左边见状赶忙劝阻道,“要是这女人真跑丢了,咱们才是要被钟文彦弄死!这可是他重金买下要送进宫里头去的!还是赶紧顺着可能的方向去找回来吧!” 送进宫里。 阮沨泞精确捕捉到话里的关键字眼,心一动,手上还是稳住了。 “娘的!真狗|日的麻烦!”这人略一权衡利弊,还是恨恨地撒下手,三人随即一同离去了。 直到此时,阮沨泞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抱着斗篷女子从上方用轻功稳稳当当踏了下来。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她搂着人越上了屋檐趴好一动不敢动,生怕那三个男人顺着动静抬头看来。 幸好,他们只就进注意到先前她躲的地方。 “多谢姑娘相救。” 斗篷女子看着她,她这才注意到,对方竟然有一双极其罕见的碧色瞳眸,乍一看有点像猫眼的颜色。 “我本不属于大燕,是被那群人从遥远的地方搜刮来,几经周转,当作罕见的奇珍异宝、飞禽走兽的拍卖品。”女子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含恨控诉道,“可我是活生生的人,不过是外貌有些奇异,凭什么被当作物品?” 阮沨泞的脑子飞快转动起来,她原本只是因为看这女子仿佛看见了过去的自己才顺手救下,准备等追兵走后把人直接放跑拍拍屁股走干净的,眼下想法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指了指斗篷,示意女子脱下给她。 女人本来要说她的外貌太显眼,需要外袍掩人耳目,可看着阮沨泞认真的表情,又想起方才被她毫不犹豫救下,想来她用这斗篷或许有什么别的用处,既然能帮到恩人,所幸不多言语,就此解下。 斗篷之下,露出了一头金色的秀发,比黄金的颜色更浅,却更亮,如丝绸一般顺滑,在初升的暖阳之下粼粼泛光。 这般过去只在画中出现的样貌,难怪被人觊觎,只怕是知道的人越多,特别是一些玩得花的高官权贵,她被当作的就不只是拍卖品或者贡品了。 阮沨泞叹了口气,这确实有些不好伪装,但她依旧把斗篷穿在了自己身上。 金发女子愣住,好半晌才问:“姑娘你这是······” 阮沨泞来不及多和她解释,解释起来也不太方便,所幸把身上的银子拿出来一些给她,又为她指了一个方向。 那是她来时探路最安全的、最少官兵的方位,虽然不知道那个钟文彦是什么人,但既然能把人送进宫里,那就可以合理推测,绝对和官府有不浅的关系。 金发女子望着手心里的东西,有些震惊:“姑娘,你是想帮我引开那些人吗?” 阮沨泞点点头,她一哽咽,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掉下来:“姑娘,今日你的大恩大德我无以回报······” 阮沨泞却没空再去听她发表长篇大论,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自己也不多留,一个闪身,顺着三个人的去向而去。 她怎么可能那么善良,怎么可能有那个闲工夫舍己为人。 “你此去大燕,首先的第一大困难便是入境。”萧子珏冷眼睥她服下药堪堪缓解过来,才说出这次的具体计划,“泾州城,相较之下已经是最好进入的一条路,凡往来的第一道关便是那里,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必要的官印与情报,接下去不用我多说,想必你能自己处理好。” 阮沨泞喘着气缓解身上的疼痛,抬手擦去额角的冷汗,听见他继续说:“其次的难题,就是进入宫中,那浑身是心眼子的江瞩珩,不可能让来路不明的女人靠近,所以你,必须得名正言顺地进入大燕皇宫。” 他居高临下,语气不紧不慢,声线愈发低沉:“你入境之后,不管是伪装成乐坊舞姬或者杀死半路要进宫选秀的秀女替换上都随你的便,怎么样方便就走那条路,我已经派人打探过了,那江瞩珩后宫空悬到如今,众望所归,群臣进谏,差不多也是该选秀女的日子了,你趁这一会儿的功夫混进去,当他的枕边人刚刚好。” 又是出卖色相。 阮沨泞气息一乱,气血翻涌。 说真的,她恨不得没有这一副皮囊。 萧子珏停顿下来,掐住她的下颚,强行占满她有些涣散的瞳孔不清的瞳孔,说出的话语冷血无情:“听闻那江瞩珩收了个什么貌美如花的神女乐不思蜀,还以为是什么清高君子,想来他也是不能免俗的普通人人,你这张脸,我不信他能让你离开。为了大业,必要时,你献身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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