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有心理准备,在看见画像的那一刻也还是一愣。 郤光在旁边讪讪道:“先前夜色下没看清,这女贼还真是好看得很,你说皇上会不会看到这幅画之后改变主意,不追究这女人的罪,直接收进后宫啊?” “你胡说什么?敢嚼皇上的耳根子,不要命了?”仇谷狠狠瞪了他一眼,急匆匆拿着画卷走出房门。 这一日是江瞩珩要动身离开的日子,虽然他一早就叫人把城门封锁,严查进出人员,眼下只差把瓮中捉鳖嘴说中了,他也算是讨了帝王欢心,说不定那些没上报的事情就能从轻处置也不一定。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响,面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来到临行的马车边上,将画像双手呈递过去禀报道:“皇上,那犯人的模样属下已经让人完整刻画下来,请您过目。” 鸟鸣阵阵,秋风习习,马车上的人一动不动,连手指都未伸分毫,只是轻飘飘地笑了一声,稍稍抬了眼看来,温声道:“朕并没有兴趣看将死之人长什么样,眼下画像既然出来了,相信仇刺史必定能够将贼人一举捉拿归案,秉公处置,应该不至于让朕失望吧?” “呃······”仇谷一时语塞,短暂的慌乱之后连声回答,“这是自然,皇上放心,微臣必然不负圣托,对擒拿这个狡猾的贼人,侦破纵火案势在必得。”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江瞩珩勾起唇,意有所指,“也不枉朕出游之余来看看你,总算是能放心回帝都了,哦对了,仇刺史别忘了······” 在几声附和的陪笑中,他的语调徒然下行:“之后记得配合大理寺好好调查,你既然说了清者自清,朕当然也希望你往后余生不是全都在大牢里度过。” 仇谷手一抖,手里的纸张没拿稳,随风飘散开,即将朝着马车上的人飞去,他手忙脚乱地抓住纸张收好,躬身保证:“微臣定不会叫皇上的信任辜负!” 耳边再无答复,江瞩珩早已转过头闭目养神,轻声唤道:“走吧,旻越。” 马车帘子放下,帝王的身形融入阴影,驾车的侍从一扬鞭,尘土飞扬之后,仇谷行礼道:“微臣恭送皇上。” 官府贴出所谓的纵火女贼画像之后,不少看过的人们都议论纷纷。 “多标志一姑娘,怎么干这种事!” “什么这种事,依我看啊,烧光那群山匪,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抓人家做什么?” “这么好看,老子要是看过铁定不会忘记的!” “有没有可能是绣蜀楼里的姑娘?咱们泾州城好看的姑娘可都在那里了!” 为了不让城里人心惶惶,出于保密性,通缉上只说她是纵火烧山的罪犯,而并没有透露伪造官令一事,所以城中人对于此案莫衷一是,巡逻队没找到人影,来报案的也都是些说不出重点的混子,案件一时竟然陷入了僵局,这瓮中之鳖居然躲得无影无踪,仇谷不得不再度加强城门的人马。 动静如此之大,自然也传到了钟文彦的耳朵里,他拿着画像甩在阮沨泞面前,沉声道:“放火烧山,我居然不知道你除了杀人利落外,还有这么大本事,怎么,因为自己吃过苦,所以不希望别人也吃苦?难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你其实是什么绝世大英雄吗?有一颗拯救苍生的心不成?” 阮沨泞先前脱下帷帽的时候,倒是做好了被画出的准备,毕竟那么多人见过她,左一嘴右一句,总归是能拼凑完整的,她甚至为此提早问过千夙解决办法。 “人|皮|面具?”佩剑的青年抱臂翻了个白眼,“这种邪术除了那群诡异的娄族人会做,正常地方根本不会有,退一万步而言,就算以王爷的手段真的能够搞到手,你会愿意带上?” “为什么会不愿?”她表示疑惑,“不就是个面具吗?怎么就变成邪术了?” “你不可能会愿意的。”千夙轻哼一声,皱眉对她说,“你以为,那玩意儿为什么叫‘人|皮’面具?因为制作它是真的需要人|皮!你清楚吧,人|皮不可能是从活人身上得来,必然是往死人身上剥下来的,你这人,闻个尸臭都要拉个脸半天,把这种东西放在脸上会不膈应?” 这件事,千夙说的确实很对。 她虽然杀的人不少,可对于尸体当真打心底眼儿厌恶,看都不想多看一眼,更别提触碰。 既然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她就只能继续以快制胜,原先的思路就是速战速决,烧山,杀人,替换,离城,所有事情一气呵成,眼下一来没想到这群以拖拉出名的泾州城官府动作这么快,二来因为替换了金发女子成了钟文彦的人,要配合他的脚程,不得不多逗留一阵,她也料到自己的行迹有可能会暴露被他知悉。 至于应对之法? 阮沨泞“扑通”一声跪下,头磕在地上发出一阵声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作。 这一气呵成的熟练行径,让钟文彦瞪大眼睛,拔高声音道:“怎么,解释不了,干脆不解释了?” 地上人平静地继续装蘑菇。 没有回应,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钟文彦一口气堵在胸口,怒喝道:“你别以为我不打女人就不会动手杀了你!抬头说话!” 又过去两三秒,算准时间把对方耐心消耗得刚好差不多之时,阮沨泞总算缓缓抬头,一字一句在地上对着他的方向写道:“小女子自知罪孽深重,罪无可赦,可这颗心是当真想努力站上高位,全力为大人办事,让钟氏一族风光无限的,大人若信不过我,我也只好以死明志。” 几句话避重就轻,对于做过之事闭口不言,还要挑着对方的命门放大,再带上最后熟练的表忠心环节。 这两日的相处下来,她摸准了钟文彦对于家族复兴的孤注一掷,即便真知道她的身份目的不简单,也不会轻易放弃她这个棋子。 因为他除了把她当王牌,也别无选择了。 须臾间,剑刃出鞘的声音明晰袭来,刮起一阵凉风,阮沨泞笔直地跪在原处毫厘不躲,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最终,刀锋只是割下一小撮发丝。 “呵,你的确是个机灵的,有手段的,擅长洞察人心的女人。”意识到被带着走之后,钟文彦情绪稳定下来,收起长剑,冷冷盯着她,“恰好这些特质和我需要你做的事情契合,恰好我的手边只有你这么个聪明的能用,若非如此,你早就死了千百次了。” 耍赖皮成功了。 阮沨泞在心底给千夙记了一笔功劳。 毕竟这项技能的掌握,与平日里老和她斗智斗勇的他脱不了干系。 他最爱说的那句“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在此时此刻,成了至理名言。 在仔细思索之后,钟文彦重新安排任务:“计划有变,今晚你跟着那批送礼的先我一步出城,到这会儿了,仇谷还是搜不到人,恐怕明日开始城里能运东西的都要搜查了。为了以绝后患,你的‘尸体’我会帮你准备好,你将会‘死在’泾州城,等官府结案之后,不论如何有疑惑也找不到你的身上,而你,在出城之后,再也不是你了,而是我钟氏之人。” 阮沨泞毕恭毕敬再度叩头:“谨遵大人教诲。” 泾州城在仇谷的交代之下,把城门关闭的时间提早了半个时辰,而正式关闭的前两柱香时间,就是守卫最为松懈的时候,一方面夜色将晚会让人着急想要点卯,另一方面昏昏欲睡让人困顿想要分神,所以能省则省,也最好浑水摸鱼。 由于事态紧急,阮沨泞火急火燎地收拾好自己的包裹行李,没胆子假扮侍卫暴露在空气里,而是听从钟文彦的指示,窝在装赠礼的大箱子里,蜷缩身子听着外界传来的交流动静。 马蹄渐缓,马车停下,守卫上前例行检查,声音越来越靠近,似乎就着一箱之隔传来手掌敲击声,震动荡漾得在里头的她差点晕头转向,扶着额角听见被阻挡得有些沉闷的话语:“这一大堆东西都是什么,这么晚要准备去哪的?” 前方驾马的家仆迅速回答道:“这些东西是我家少爷准备的各种珍贵的珠宝礼品,要送去进献给皇上的,因为购买与搜罗花了些时间,此去常宁又路途遥远,为了不耽搁这才连夜出发。” 外头安静了一会儿,似乎是整体打量了一番,没发现什么不对劲,才说:“给皇上的东西也能磨磨蹭蹭,逗留拖拉到这么晚,再过一会儿就该关城门了。”守卫转而朝不远处开口而言,“放行吧。” 一切进展得十分顺利,阮沨泞放松下来,感受车轮转动,车马继续行驶,可还没离开两步,忽而后方有人高声说道:“且慢。” 马匹就这么在城门之前的一步之遥被拦了下来。 “郤别驾。”守卫瞬间认出带领几位下属巡逻的来人,上前抱拳禀报,“这一批车马已经检查过无碍。” 家仆心下大呼不妙,想起临行前家主告诉过自己,只要那刺史和别驾不亲自出马,他们就一定能顺利离开泾州城,谁曾他们的运气这么不好,居然直接碰上了,饶是心底慌乱,他面上也不敢表现出一点儿,陪笑道:“别驾大人,小人还得按着少爷交代好的进宫给圣上送礼,若是耽误了时辰······” 郤光根本不理会,翻身下马,走来直接问守卫:“检查过?这七八箱你都一箱一箱开启检查过了?” 本来还想偷懒的守卫低下头,找补道:“这······郤别驾,这里头都是进贡的珍贵东西东西,卑职害怕······” “害怕什么?这些箱子如此之大,你不打开看看,里头若是真的藏匿了人又该怎么办?”郤光不以为意地冷哼一声,“纵火烧山兹事体大,刺史对这件案子的重视程度你不是不知道,不过是开个箱子看看而已,能怎么破坏不成?再说了······” 他眯眼看向家仆:“若真害怕耽误时辰,就应该尽早行动,而不是拖拉到此时,简直就像故意掐着时间一般。” 家仆背上冷汗都要冒出来了,手紧紧抓着缰绳,尽量保持平常地开口:“别驾大人说笑了,给圣上准备的东西怎敢拖拉,还不是精心准备,慢工出细活么,眼下大人这样拦着检查,只怕检查完已经到了关城门的时间,尔后出不了城,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可是要被问责的。” 其他几位骑马守在箱子旁的侍从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只能跟着连连点头。 “你也别拿皇上来压我,非常时期行非常之策,皇上一定能够理解。如果所有箱子检查完都无异,本官自会放你们出城。”郤光说完不再浪费时间,指着身旁的箱子下达命令,“从这一个箱子开始,给我一个个打开,本官要亲自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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