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显然是有一点仪式感的,想来不把事情交待得明明白白就浑身不舒服,大剌剌道:“没办法,谁叫你不安分触怒了宫里头的人,咱们也是拿人钱财□□的。” 宫里还有人会要她这么一位名不见经传的,身处龙争虎斗之外的人的命?合理分析完那群专注自己得宠还来不及的女人们,阮沨泞推测今日之事是有不同势力的人在后面推波助澜。 “实话告诉你,我当真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钱了。”最后几个字加重音,男人从左到右打量她,又从右到左看回来,“你说说,只是个女人的脑袋而已,怎么就值这么多?” 这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被叫做“大雷”的男人却自作聪明抢答:“当然是这小娘们漂亮啊,杨哥你看不出来?” 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的嘴脸,阮沨泞只觉得一阵恶寒,表面仍旧什么情绪也没有外露,而是冷冷地连个眼神也不愿意给,心思柔肠百转如何制造机会溜走。 此时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脑中一阵眩晕,身上一阵刺痛,阮沨泞眉头一皱,暗叫不好,虽然看不见时间,但是根据身体上的异变,她能够确定,这会儿大概率是到了她用药的时间,身体才会这般不受控制地不适起来,但她虽然把药带在身上,却没有办法吃进口中,耽误了用药的时效性,每晚一盏茶时间,她身上的痛苦就会增加一倍,此时似乎有些要控制不住发作的征兆。 杨哥慢腾腾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宫里头的人嘛,出来玩身上一定藏了不少可以换钱的好东西以备不时之需,去,看看她身上都藏了什么东西。” 他说着用手示意大雷靠近她,那人趁着机会还把狠狠揩了她一把油,结果浑身上下就摸出一把匕首和一个小瓷瓶,一脸茫然地递给另外一个人:“杨哥你看,她身上只搜罗出这俩玩意儿,没有其他什么了。” “这匕首看上去还挺值钱的,这又是什么?”男人对剑柄镶了装饰玉的利器倒是爱不释手,上下擦得锃亮之后收进怀里,又接过小瓷瓶仔细瞧了瞧,打开一看,差点被熏得撒手,皱眉抬头,一脸嫌恶,“我的天,好难闻,这是什么,难不成是药?不是吧,这女人还得病了?别是什么传染病把我拉下水了。” “杨哥你瞅瞅她的脸色突然好差,是不是情况已经开始不好了?”大雷凑得很近,边观察边说出自己的猜测,“哎哟,哥你说咱不会找到了个正好的时间,偏偏赶上了她要吃药的时候了?” “问问不就知道了?”杨哥说着晃了晃小瓷瓶,语气就像和地板上趴着的狗说话,“哎,这是不是你的药?” 阮沨泞没理他,他也不急,把塞口拔掉大幅晃动起来,里头的东西几近洒出来,看见她骤然紧缩的瞳孔,他了然大笑道:“看起来大概率是这样了。” 大雷陪同地笑起来,杨哥又翘起二郎腿眯眼奸笑道:“来和我说说,到底想不想吃药啊?你看你,多大个人了,怎么还能生病呢,还有咱们方才好不容易剩下的一个瓷碗,哎,也被你打碎了,现在要服药也没法了呀?这可怎么办?” 话语发声的位置忽远忽近,浑身上下的血液忽冷忽热,阮沨泞只感觉到太阳穴的位置钻心得发疼,像是被银针捅穿,痛的她睁不开眼,然后延展到身体里所有的穴位。 距离应该服药的时间眼下已经快过去三四柱香了,一分一秒的变化让她愈发有些苦不堪言。 这回来势不比上一次在清嘉殿上的小儿科,而是实打实的到了病症要发作的时机,仅仅只是身体用来传递预告的信号都来得无比强烈,若是不赶紧吃药抑制,只怕当真会出现什么严重的后果,自从服用萧子珏特制的药物以来,不管是用法用量还是时间,阮沨泞都循规守矩,还没有错用过药一次,因为萧子珏告诫过她,这种药一旦出了差错,那就不是药,而是毒了。 趁着还有意识,她盯着那两个人,眼中有一些恳求。 “啧啧啧,你看这小娘们的眼神,这么可怜兮兮,就像是我们要欺负她一样!”杨哥贼喊捉贼,“咱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这么着,要不然你给咱哥俩哭一哭,说不定哭起来好看,咱们心软了,就把药给你吃了,如何啊?” “哎这个好!”大雷笑嘻嘻道,“还得是杨哥懂我,我最爱看女人哭得梨花带雨了。” 他们一来二去说完之后,不怀好意地盯着阮沨泞,她虽然难受得闭塞又昏涨,但是该听见的话一句不落,甩甩头强迫自己回神,眼色冷下来,满是寒意瞪着对面,根本没有一点要按照他们所说的去做的模样。 “不哭是吧?”杨哥倏忽收起笑脸,冷哼一声,“那也好,你有傲气,咱们哥俩也有傲气,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就看着你的药被毁掉吧。” 他把药丸一颗颗倒在地上的,小圆珠般的药丸四处滚散,最近的一颗就离阮沨泞三寸不到,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杨哥大跨步走过去,把它们一颗颗踩掉,得意洋洋看向她:“怎么样,现在还有傲气吗?” 药丸碎烂的瞬间,阮沨泞目眦尽裂,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她拼命深呼吸想要缓解身上的痛苦,眼泪却难受得生理性掉出来,没有空出来的手去抹掉,只能任由它滑落。 “对!就是这么哭。”杨哥鼓起掌来,还要刺激她,“你说你,早这么做不就好了?非等药毁了,得不偿失嘛······好了好了,玩够了,也该送你上路了。大雷,把刀拿来。” “杨哥。”大雷搓着手道一脸猥琐相,“能不能先别杀她,我都好久没碰女人了······” “瞧你那点出息!”杨哥斜斜看了他一眼,看见兄弟期待的眼神,唾了一口津液,“行行行,那你速度点,我就给你一炷香时间,我去门口站会儿。” 大雷兴高采烈地保证:“还是杨哥对我好,放心吧哥,我动作很快的,搞定了就把她弄死。” 阮沨泞从来没有这么被动绝望过,双手双脚被往后弯折绑死,口中还塞着绢帕不能咬人的情况下,发病的同时还要被别人解衣侵犯,她狠狠用指尖掐住掌心,然后就在人凑上来把她翻到的那一刻,脑袋用力地顺势撞下地面,头晕目眩得就快要昏迷,温热的血液顺着额角流下来,理智硬是靠手心的疼痛保持仅存的清明。 这一下动静,把里外的人都搞懵了,杨哥最先开门进来,瞪大眼睛问:“怎么回事!你搞个女人什么动静闹得这么大?” 同样被吓了一跳的大雷赶紧解释:“不是我弄的,这娘们我还没碰,她自己就在那寻死!” “行了行了,我看她烈得很,你也别搞了。”杨哥不耐烦地往里走,“今天情况特殊,还是先完成任务,女人等之后啥时候都能有。” 一看自己爽利不了了,大雷气急败坏揪起阮沨泞的头发给了她两巴掌,手上难免沾了她的血,他不以为意往身上擦了擦,骂道:“晦气!” 他本来想就这么提着人站起来,谁料一只脚才刚稳固,瞳孔霎然放大,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手里的力气一泄,本来单膝跪地的身体直挺挺往后一倒,连抽搐都没有就断了气,眼珠子还突得老大。 才拿起刀的杨哥大惊失色:“大雷!你怎么了?” 阮沨泞趁这个瞬间滚了两圈捡起地上的碎瓷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割开了自己的绳子,捂着头强撑站起来,摇摇晃晃与另一人对峙。 看她惨白的面容全是横流的猩红血迹,一脸鬼魅模样,琥珀的眼死死盯着他,杨哥差点吓坏了,双手持刀保持防卫:“你、你会武功?还是有疯病?你别过来,我有刀!我不怕你!” 闪电劈开一根树枝,又是一声雷鸣,这个时候阮沨泞其实已经恍惚了,眼前遍布重影,耳鸣嗡嗡作响,骨血里好似爬出成千上万的蜘蛛,源源不断从内到外在她身体上撕咬,密密麻麻的头疼和体肤疼痛让她几乎要站不稳,根本听不清对方声音,只知道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然后提刀朝她突进。 “去死吧!” 她条件反射地伸手接住了挥斩来的刀刃,气力不够没能制止来势,但是让刀锋的入口偏了些,错开心脏刺进左肩,她吃痛地摇摇欲坠,却发狠地把鲜血抹到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上,然后扯出一个阴凉的笑,对他做了五个字的口型: “该死的是你。”
第63章 濒死 病发这么多次, 阮沨泞第一次有种濒死感。 她试图把地上那些脏的看不出原貌的药物碎末不管不顾塞进嘴里生吞,然而潮湿的鞋底与地面早就把这些药溶解得差不多,瓷瓶里也只有一丁点儿碎渣, 况且用药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 再怎么样都于事无补了。 她跌坐在地上,面上有些惘然。 接下来会怎么样?她会慢慢地生命流逝而死吗?未免太可笑了,她费尽心思想要的凭什么被人这么轻易地毁了?至少现在意识还在自己身上,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但只要有一丝希望, 她就不会放弃活下去。 阮沨泞掐着下颚强迫自己沉闷的呼吸继续,把杨哥拿走的匕首取回来,然后跌跌撞撞推门出去。 得找个大夫帮忙看看。 外头的全景终于看清,原来是身处在一处山林中,大雨越下越大,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止,细枝嫩叶被打得凌乱不堪, 罡风呼啸如一把把利刃, 阮沨泞又冷又疼,却不能停下脚步,昏昏沉沉地往山下方向走去。 凄风苦雨, 山路湿滑, 分不清何处是天,何处是地, 摔倒又爬起,爬起又摔倒, 雨水与血水融合得不分你我,体内残存的温度所剩无几, 四肢的力气几乎是靠着求生意志强行带来的,在一阵劈开天地的电闪雷鸣后,她终于看到在灌木丛中蓄势待发的白虎。 那畜生眼中冒着幽幽绿光,大概率是被她流动不止的血腥味吸引而来。 最少三米。 能一口把她吞了。 这难道就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样的瓢泼大雨还能出来觅食,显然已经饿了很久了。 阮沨泞忽然自嘲一笑,今日难道是天要亡她? 随后她的眼中只剩能将人冻结一般的冷意。 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事物能亡她。 她抽出腰间的匕首,对上两倍大的白虎,想起那只闻见她味道就会绕道而行的竹叶青,脑中浮现道:聪明的才能当宠物,不聪明的,就是自寻死路。 饿得慌的白虎两爪一按地,倏忽朝她扑了过来,她则不躲不闪,亦往前冲去,尽管身体状况让她的速度比平常状态慢了不少,让那畜生的掌划破她伤口未愈的肩颈,痛得卸去她半身力气,但痛感让她激灵起来,一手死死揪住它的毛皮,任由发力之后鲜血外渗到它身上,另一拿利器的手也不闲着,带着吃奶的力气,奋力对着白虎的眼球狠狠捅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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