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蹙眉失神的模样,全被李怡看在眼里,李怡不动声色地为她斟了一杯素酒,轻声问:“在想什么?” “啊?”晁灵云猛然回过神,为自己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羞赧掩饰,“没想什么,我就是心里有点可惜,这么美的牡丹,还是应该趁白天的时候来看。现在朦朦胧胧的,虽然也很美,却让人更想在阳光下看个清清楚楚了。” 李怡听了她的话,忽然笑得暧昧,双唇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们今晚可以留宿在这里。” 温热的气息钻进耳道,痒得晁灵云瑟缩了一下,心里也跟着痒丝丝的,像有小猫在挠。她不安地瞥了一眼正在堂下温酒的小沙弥,暗暗推了李怡一把:“佛门清静之地,你可别胡来啊……” 李怡失笑:“留宿而已,我又不打算做什么,你是不是想歪了?” 晁灵云被他闹了个大红脸,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赌气不再理他。 一时庭中静谧无声,让人的心也渐渐宁静下来,万物俱寂,唯有映着明月的一树牡丹,在夜色中婆娑多姿,吐露芬芳。 夜凉如水,晁灵云贪看美景,舍不得放下卷帘,幸好李怡事先备下了熏笼、暖炉,两人拥着衾被赏花,一直私语到夜半,才草草睡下。 良宵苦短,只过了不到两个时辰,清晨的阳光便打在晁灵云脸上,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她心里惦记着花,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昏沉的头脑被满眼夺目的艳色一撞,瞬间清醒过来。她想喊醒李怡,却词穷到忘了言语,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眼前这满树牡丹,仿佛春睡的美人刚刚苏醒,半合半开,殷红的花瓣上挂着清晨的露水,红艳欲滴,真正是春风拂槛露华浓。 晁灵云伏在栏杆上,沉醉于眼前的美景,这时李怡也恰好醒来,坐在她身后,悄悄为她披上一件大氅。 感受到从肩背上传来的温暖,晁灵云没有回头,只将一只手向后伸,被李怡默契地握住。 她默默心想,自己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美丽的早晨。 欢愉的时光总是匆匆而逝,晁灵云想起儿女们还在禅房,此刻一定已经醒来,一个嗷嗷待哺,一个闹着四处找她,便不敢久留,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开庭院。 她跟着李怡走进甬道,不甘心地念叨:“说好要在这里住上几天的,我们还有机会过来赏花吗?” “当然有,”李怡向她保证,又笑着叮嘱,“这株红牡丹极为珍稀,由院主悉心养育了十几年,一直是个秘密,外界无人知晓,你出寺后可千万不能对任何人说。” “放心吧,我谁都不说。”晁灵云答应着,对李怡在寺院中的人脉又一次有了新认识,心里却因为这点反而觉得不踏实。 她知道这个时候有这样的念头十分煞风景,却还是忍不住问:“十三郎,这次来慈恩寺,我们真的就是赏花?” 走在前头的李怡回过头,缓缓道:“当然,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的声音在幽暗的甬道中回荡着,听上去无端有些寒意。
第174章 食肆歇业 晁灵云的心怦怦猛跳了两下,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隐隐有些后悔。她没有回答李怡,而是暗中摇了摇他的手,带着点撒娇求饶的意思:“快走吧,温儿和瑶儿还在等我们。” 李怡没再说什么,与她携手走出甬道,离开了僧院。 正如李怡承诺的那样,晁灵云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他们在慈恩寺中盘桓数日,几乎可以说是形影不离,除了游乐,晁灵云没有看到李怡做别的事。 果然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吗?她有点内疚,又没法直接向李怡道歉,唯有对他更加温柔体贴,百依百顺。 几日寺中幽居,饱览倾城名花,总算未辜负这烟花风流的暮春好景。 一家人乘兴而来,尽兴而归。晁灵云刚回到光王宅就收到家丁报信,说教坊王娘子不知遣人来问了多少次,要她得到消息后尽快过府一叙。 晁灵云听了,心里不急不慌,毕竟宝珞找自己从不会有什么大事,就算天塌下来,也有颍王给她顶着呢。 所以她优哉游哉地又歇了一天,第二天才去教坊见宝珞。 不想数日不见,宝珞竟瘦了一大圈,憔悴得两个腮帮子都凹陷了下去,吓得晁灵云忙问:“你这是怎么了?樱桃毕罗还没下市呢,你就瘦成这样!” 宝珞这两天就听不得“樱桃毕罗”四个字,一听到,口水就伴着眼泪一起往下流:“你还说呢,就是这樱桃毕罗勾了我的魂,要了我的命!” 晁灵云听得糊里糊涂,蹙眉道:“什么勾魂要命的,你说清楚些。” “张家食肆歇业了!”宝珞泪如雨下。 “歇业?”晁灵云吃了一惊,忙问,“为什么呀?” “我哪知道!”宝珞委屈不已,“我可以一日不见颍王,却不能一日不吃毕罗!这都已经好几天了,张家食肆不开门,我只好去找你阿姊,结果你阿姊总不在家,我又去光王宅找你,可你府上的家丁就像被针缝了嘴,一丁点消息都不肯说!这是天要亡我吗?” 晁灵云的眉头越皱越紧:“你是说,这几天你同时找不到张大郎、我阿姊,还有我?” “对!” 这未免也太巧了,晁灵云隐隐感到不安,却不好表现在脸上,只能故作轻松地笑话宝珞:“哥哥好没出息,少吃几个毕罗就能把你折磨成这样,若是张家食肆以后都不开张,难道你就不活了?” “喂,有你这样当兄弟的吗!” “好好,我不笑话你了。”晁灵云收起笑容,正色道,“我知道哥哥你委屈,可张家食肆不开门,你找我有什么用?” “找你当然有用,你可以去张家食肆,帮我打听打听嘛,”宝珞盯着晁灵云,两眼幽幽冒着绿光,“我虽和你阿姊熟识,但到底是外人,张家食肆的人不认我,而你就不一样了。好弟弟,你去求求张大郎,让他给我开个小灶吧。” 晁灵云简直哭笑不得:“你几次三番上门找我,就是为这个?” “不然呢?颍王为我气得要剿张家的铺子,我可一直都拦着呢。”宝珞恬不知耻地说。 “你找不到我们的事,颍王也知道了?”晁灵云心中一沉,不安地问。 “你的事,他不知道。”宝珞连忙澄清,“我再嘴馋,也不会饿坏了脑子。” “那就好,”晁灵云稍稍放心,不敢再小觑宝珞足以燎原的饥火,“我这就跑一趟张家食肆,你等我消息。” 宝珞大喜过望,连忙催促她上路。晁灵云乘着马车赶往东市,果然见张家食肆大门紧闭,门上贴了张告示,写着因店主有事外出,食肆近期歇业云云。 晁灵云试着敲门,足足敲了好一会儿,店里的伙计才卸下一条门板,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脑袋。 张大郎的伙计自然是认识晁灵云的,一见是她,顿时变了一张脸:“呀,晁娘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当然是饿死人的西北风。”晁灵云调侃了一句,问他,“食肆怎么歇业了?大郎在家吗?” “在的在的,娘子快请进。” 晁灵云跨过门槛,看着伙计重新将门板装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娘子见到大郎就知道了,请随小的来。”伙计叹了口气,领着晁灵云前往后堂,走到张大郎住的厢房,通报了一声后,掀开门帘,“娘子,里面请。” 晁灵云谢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进屋,冷不防屋中先走出一个人来,唤了她一声:“妹妹。” 晁灵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应了声:“阿姊。” “你怎么来了?”绛真望着她,淡淡一笑,容色中明显带着几分憔悴。 若是张大郎真出了什么事,阿姊当然会在,晁灵云直到此刻才真正开始紧张,担心道:“宝珞说食肆歇业了,催我过来看看,阿姊,张大郎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绛真回答得含糊,却眉头紧蹙,拉着晁灵云的手将她领进了厢房。 寝室里,张大郎正半躺在床上,一只手臂上缠着夹板,另一只手拢紧自己半敞的衣襟。晁灵云的到来让他很是高兴,忙着招呼她坐下,笑道:“难为你还特意来看看我,我没什么要紧的,就是断了一只膀子。” “难怪食肆歇业了。宝珞还指望着你能给她开个小灶,这下她可没法如愿了。”晁灵云瞧着张大郎包扎得结结实实的胳膊,好奇地问,“你这胳膊是怎么受伤的?” 张大郎的脸上立刻浮起一抹得意之色:“我拼了这条胳膊,把三王子给拿下了!” “你啊,”一旁的绛真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脑门,“没想到你那么会记仇,京兆尹让你出力,你就真的去和那恶霸拼命。这次还好只是断了一条胳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办?” 张大郎不认为自己理亏,却觉得确实有点对不起绛真,悻悻道:“我也不光是为了私仇,他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我也是替天行道……” 晁灵云从张大郎的话里听出一点蹊跷,不由追问:“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第175章 疑案 一听晁灵云问起这个,张大郎的脸瞬间变得沉郁:“前阵子京兆尹杨大人找上我,要我协助他破一个案子。说是从去年到现在,京城失踪了好些三岁小儿。杨大人研究了过往卷宗,发现丢孩子的案子,从更早的时候就时有发生,只是近一年才更加频繁。杨大人调动了数百衙役,明察暗访,最后在三王子身上发现了线索。”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瞥了绛真一眼,目光甚是自得:“三王子这个人,是出了名的一身蛮力,京兆府的衙役没人能降得住他,杨大人听说我曾和他交过手,便派人请了我过去。既然受京兆尹之托,我也少不得出份力。” 晁灵云身为人母,自然关心案情,忙问:“三王子有没有交代失踪孩子的去向?” “听说还没招供,杨大人正在给他上大刑呢!”张大郎唾弃道,“这么硬的骨头,偏偏不走正道,简直死有余辜。” “但愿能查到孩子的下落……否则多少人要家破人亡,”晁灵云喃喃道,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沉重,“大郎你先好好养伤,这案子若是有新消息,你可得告诉我一声。” “放心吧,有消息我肯定让你知道,”张大郎满口答应,笑道,“反正绛真与你常见面,她随时能帮我捎话。” 晁灵云看了一眼绛真,心里多少有点尴尬。自从巢县公薨逝后,她与绛真姊其实已经很少碰面,有限的几次相见也是在教坊中偶遇。那时候绛真不是跟随着郑中丞,就是在师父宅中做客,这让晁灵云一方面觉得别扭,一方面又因为自己的别扭而感到羞愧。 她知道自己决意退出之后,被绛真取代位置是理所当然的事,理智告诉她,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反感绛真的所作所为。然而她心里就是被一根暗刺时刻扎着,酸楚中混着隐隐的忧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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