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河一改适才的失态,着何玉将箱笼里的黄册拿出来让银铃和巴东先行登记。待银铃大笔一挥,落下二人的关系仅是师兄妹,巴东一栏里空荡荡的都写满无字时。 他捧着册子又好奇道:“你师兄父母呢?亲人也没有吗?” 没等银铃回话,巴东率先应道:“回大人,小人乃是孤儿,从小由师父抚养长大。” 别的什么也没说,拉着银铃就告辞了。小姑娘一边被拖着走,一边急吼吼的喊道: “大人....你要来喝喜酒啊!” 但没人搭理她,院子里的人散去后,何玉才从厨房里端了汤药出来。似是觉得对于银铃要成亲之事该做出表态一般,敛了敛神色愧疚道:“ 对不起大人,属下任务失败了。” 陆清河脸色一沉,颇为恼怒。 “何玉,我让追求银铃并不只是因为要在苗疆收复人心,而是认为你真心喜欢她。现在她要和她师兄成亲了,如果我让你去抢亲,你敢吗?” 其实如果真的喜欢她,心爱的人要同别的男子成亲了,怎么需要别人叫他去抢才抢呢。 何玉没应声,但十分不认同陆清河的话。无论他说得多么冠冕堂皇,最终之意不过就是银铃嫁给巴东,不,只要是苗人就会对苗疆形势不利而已。 他所考虑得永远都只是政治形势的利弊而已,那姑娘真诚的邀请他去赴宴,狼心狗肺的男人却在唆使别人去抢亲。 “何玉,我实话告诉你。巴东的身份很可疑,可能是巴氏失踪的小世子,他一旦娶了银铃就会掌控哲秀秀的人马。将起兵造反易如反掌,所以我要你去把银铃抢回来。” “大人要不要听听您在说什么狗屁话!” 何玉一把将手中的药碗怒掷在地下,难以置信的看着陆清河。 他果然还是本性难改。身为朝廷命官,连此种强抢民女的屁话都说得出口。 “大人为了一己之私就说要去抢亲,银铃错过这段姻缘您拿什么赔给她!是,您是心有朝廷,心怀大义。可银铃呢,她只是平凡的姑娘,满心欢喜的要嫁给她的师兄,而您却如此算计于她!” “放肆!” 陆清河很久没被人这样忤逆了,拘了好久伪装起来的暴躁瞬间爆发出来,朝他怒吼道: “这亲你不抢也得给我抢,苗疆形势一旦失控,我唯你是问!” 发泄完他又立刻惊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做错事了。无措得抱着黄册发抖,像头受伤得狼一下在床上哼唧。颤颤巍巍得背过身去,耳边嗡嗡得都是议论声。 “听说就是老侯爷杀孽太重,夫人才怀了个孽障难产而死了。” “可不是孽障,小小年纪就会干坏事,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哪家的孩子像他!” “哎,佛觉寺的老和尚说了,这孩子就是他父亲杀死的冤魂投胎来的,这辈子就是来讨债的。” ....... 悉悉索索的声音,陆清河很久不曾听见了。恍然隔世的记起来他是冤孽所生,人性本善,而他性本恶。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我的剧情在可控范围内策马奔腾呃..... 第32章 恭....恭喜 苗疆在中原自古便以蛊术而闻名,从前只觉得传闻虚言不过尔尔,而今陆清河和何玉同时对这片土地起了敬畏之心。 在这里同时唤起了两人的心魔,离京前面对苗疆人心复杂,势力纵横交错的势力,他们曾把酒相约齐心合力在这里将朝廷的新政推行开。不负君恩,实现胸中的宏图伟业。 而今曾经亲似兄弟般的情谊出现裂缝,竟是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从鸡鸣寨回来两人已有四五日不曾说过话,清丈田地的事也就此而停滞不前。 他们似乎都在等,等一个机会。 直到矮寨的喜帖快马递到衙门被何玉率先接到,他藏了两天以防止陆清河趁赴宴当真去劫亲。 但被陆清河发现了,对他十分的失望。那天两人在公堂前闹翻,何玉直接携带喜帖消失遁走。以为凭借陆清河的三脚猫功夫,寨子中有哲秀秀和巴东,他也作不起什么风浪来。 何况是想要寨子里将新娘劫出来,简直痴心妄想。 他藏了请帖,木桑借调顺安主持夏汛防洪,衙门就只剩下陆清河一人。他一样不通苗话,没了请帖更是弄不清婚期于何日。只要拖到大婚完毕,一切皆已成定局便完事大吉。 可陆清河疯魔了,四处派人搜寻何玉。搜寻未果,心急之下也不管什么礼节规矩,抬着贺礼前去赴宴了。 而此时他还没弄清楚婚期于何日,寻了略通苗话的乾州人便摸进了山中去。他很是着急去吃那顿喜酒,生怕错过了。 但进山不久,他们在山脚就遇见个同样前去矮寨的货郎。夏日正午日头毒烈,老货郎坐在桐树下歇脚,微风穿林而过,胆子上的惊铃鸟叮叮当当的,铃声清脆悦耳。 陆清河第一个就听见了,抬眼看去衣着打扮甚是眼熟。墨绿色的圆领长袍,腰间扎着革带,头发用黑色的幞头包得一丝不苟。 “老先生好,敢问何处去?” 从毛驴上下来,陆清河上前拜了礼。从衣着上瞧出来是个汉人老者,因为常年翻山越岭的挑担卖货,身形颇为健壮,只是面色晒得有些黑。精神矍铄,和蔼可亲。 老人从地上站起来,掸去衣摆上的草屑,拱手深躬还礼。 “小女成亲,往山中矮寨去。” 陆清河闻言一惊,示意身后张储几人就地歇息,同老先生坐在树下话闲起来。 “老先生女儿是苗人?看先生的模样打扮却是个汉人?” 苏明舟翻出货担里的水壶倒了杯水分给陆清河,呵呵笑道: “小女是苗人,她阿娘也是个苗人,不过老朽是个汉人。她自小跟着她师父在山中长大,前些日子特意给老朽送去请帖赴宴。” 说着老人又从怀里掏出一封红艳艳的婚书来递于陆清河看,上面书的一笔秀气的簪花小楷,风韵不逊于京师贵女。 苏明舟好是自豪,干瘦的手指指着上面的字迹得意道: “这是小女的笔迹,她虽然生在苗疆,汉书也读的少。可是啊悟性高,一点就通,这字可是老夫一点一点教出来的。怎样,公子看着不错吧?” “风姿秀丽,自成一派,老先生好福气。” 陆清河夸赞道,没想到小姑娘不但汉话说的好,还写的一手好汉字。更未料及眼前的老先生竟是她的父亲,而生为父亲女儿出嫁原当为主,他如何却是为客人? “在下乾州新任县官陆清河,您女儿的朋友,今日也是去前去矮寨赴宴的。敢问老先生尊姓大名,还请赐教。” 他再次行礼,对眼前这个位老者很是感兴趣。 苏明州闻言赶紧还礼,听见陆清河三个字,神情微微一恍惚,惊觉原来是故人之子。连连扶住陆清河的胳膊,清咳了一声颇为尴尬道: “你是陆重山家的小公子?” 陆清河:“老先生认识家父?” “认得....认得....”苏明州唏嘘一叹,“老夫叫苏明舟,与你父亲曾是故友。” “苏....您是苏明舟.....怎会?” 陆清河惊讶之色更甚于苏明舟,因为这三个字在京师有一座坟,那里埋着苏记绸缎庄的大公子。 京师传言,二十年前来苗疆做生意,失足掉下鸡藤峡的深谷中粉身碎骨,最后连尸体都没有找回来,只在京城立了一座衣冠冢。 殊不知,他抛下了京城的一切家世荣誉,财富权力。抛下父母,为了一个女儿隐姓埋名在苗疆,成了个寻常的卖货郎。 但这些于苏明舟来说并不是引以为傲,能够让他沾沾自喜的西东。而是一段难以启齿的过往,事到如今都难以释怀。 “伯都认得老夫的女儿?” 苏明州好奇道,陆清河点点头,忍不住的追问他,“老先生为什么不回京,您可知苏老夫人过世了,苏老爷也走了。苏家没人打理已不复往日,如今只有您叔父再代为掌管。” 苏明舟眼睛一润,苦笑道: “老夫这一生不忠不义不孝,只有待死后下地狱才能赎罪了。” “为什么,老先生明明还活着,怎不愿回京城。您明明可以带着您女儿一起回京城的?” “回不去,我也回不了。自秀秀的师姐去世后,苏明舟也死了。” 原是该他们两人一起给银绾陪葬的,可是想到她遗下一个未满一岁的孩子,又谁都不敢死了。苏明舟曾想远离这片伤心之地,带着孩子回京。可半道被哲秀秀带人截回来了,从那天开始那姑娘不再执着的问他: 苏明舟,你到底爱我,还是爱我师姐? 只是怒声叱问他,你要将我师姐的孩子带到哪里去! 可那也是他的孩子,苏明舟身为孩子的父亲却不敢反驳。眼睁睁看着哲秀秀将孩子抱走,默不作声。 很多年后他才明白银绾为给哲秀秀解蛇毒,采药摔下山崖死了。她便一直在替师姐活着,照顾她的女儿,强行将她的男人困在苗疆。 尽管这个男人是她先遇到,他们先相爱的。 可是这个男人又失心疯同她的师姐有了孩子...... 但一切随着师姐的死变得都不重要了,哲秀秀知道离开苗疆,天高皇帝远苏明舟一定会忘了她的师姐。他是京城苏记的嫡子,将来继承家业定然会再娶亲绵延香火,也没人会再在意那没了娘的小姑娘。 这是苏明舟自己都不敢保证终身不娶,为死去的银绾守节的事。 所以哲秀秀将小姑娘抢上山了,好在她那窝囊废的爹爹多少还算有点良心没有一走了之。 这些事早已分不出对错,烂在彼此的心里,谁也不曾再提及。 直到今日忽有故人问,君何不归。 苏明舟才想起来,却仍旧没有办法说出口的原因,甚至有些害怕再次看见哲秀秀。 陆清河看见他苦涩难堪的神色并没有追问,转换话题谈论起了银铃。 “老先生可知道要迎娶您女儿的男子是谁吗?” “知道,是阿铃的师兄。我没见过他,但知道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对阿铃也好。有她师父掌眼,我放心。” “可您都没见过他,如何就能放心。您知道银铃喜欢他吗,他又是否真的对她好。” 陆清河险些直接挑明开巴东不适合银铃,叫老先生出面阻止这门亲事。 “阿铃师父在,不会害她的。” 苏明舟嘟囔了一句,起身挑起货担便要赶路。陆清河见计谋不通只得放弃,忙得让人将自己的小毛驴拉上来帮驮货。 一行人同路赶往矮寨,走到寨子口时苏明州变得异常紧张,险些走不动道,急促的呼吸脸色发白。寨子的人看见他们立刻就迎了上来,想要临阵脱逃的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告诉来人箱子里有爆竹,示意他可以放了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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