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已被宁远舟预先用掉了。 元禄忍不住发笑。宁远舟仍平静地谢道:“多谢相国。” 此行艰难。萧妍不说,杨盈不知,而丹阳王自己便是此行艰难的理由之一,唯恐不够艰难。故而无人提及。 但章崧却是心知肚明,否则也不会断言非宁远舟不可。宁远舟说要回来组织人手,他也不由好奇,“除开那几个天道的护卫,你准备带多少人去安都?” 宁远舟也知道章崧想看一看他选的人的本事,要一个心安。便引着他走出堂外,边说边道:“贵精不贵多,四个就够。”便看向元禄,“想不想跟我去安国,看看你从来没见过的大漠和孤烟?” 元禄惊喜,毫不犹豫:“想!” 章崧也看了眼元禄,见他面色稚嫩,性情跳脱,有些怀疑道:“他?有十八了吗?刚才瞧他武功也不过平平——” 宁远舟一笑:“元禄,把你的木鸢放出来给相国看看。” 元禄道一声“是”,当即像猴子一样飞速爬上了六道堂房梁,在房梁摸了摸,便摸出一只木鸢。他抓着木鸢,从三丈高处跃下,落到章崧面前。只是距离极近,差点和章崧的鼻尖都碰在了一起。饶是章崧,也被吓了一跳。 元禄嘻嘻一笑,转身扭动木鸢上的机关,接着向外一扔,那木鸢便如翼龙一样飞到了空中,滑翔一圈后,竟落回到章崧手中。 章崧震惊地抚摸着木鸢。只见那木鸢构造复杂,极尽工巧。他曾在书中读过,还以为是杜撰,谁知今日竟见了实物。 宁远舟道:“元禄是墨家后人,饿鬼道里最出色的天才。” 章崧点头信服,又问:“剩下的几个是谁?” 宁远舟便吩咐人:“去叫孙朗来。” 不多时,一个身着常服打扮潦草的男子从正堂走来,但一见宁远舟,立马双眼放光:“宁头儿!” 章崧颇带些玩味眼神打量孙朗,目光停留在他邋里邋遢的常服上:“这……” 去给孙朗传信的人忙道:“孙校尉在杨尚书的私宅不吃不喝微服监察了三日,这才刚回总堂。” 宁远舟见章崧还有疑虑,一拍孙朗的背,“孙朗,你也露一手吧。” 孙朗喜上眉梢应诺:“是!”便转身向章崧行礼,“下官擅长箭术,还请丞相指定一只标靶。” 章崧四面看了看,见远处数十丈外的树梢上有一只鸟窝,窝中依稀可见一只毛茸茸的小鸟,便抬手一指,道:“就那只小鸟吧。” 孙朗吸了口气,面露不舍道:“这可有点难了。下官最喜欢毛茸茸的小玩意儿,只怕是下不了手。换成鸟窝右边那块树结疤如何?” 不待章崧回答,他已走武器架前,拿起弓箭,背对大树道:“一!” 章崧还在诧异,孙朗已然回身弯弓射箭,众人惊觉,他竟不知何时用布条蒙上了眼睛。 那箭发出,正中树结疤。 众人还不及惊叹,孙朗已又回身,换了处位置。再次弯弓射箭:“二!” 射完再换一个位置:“三!” 三箭都齐齐扎在树树疤上同一个地方。 众人都鼓起掌来,章崧也忍不住点头:“不错不错,还有两个呢,是谁?” 宁远舟笑道:“剩下两个,就都需要丞相您帮忙了。” 大牢里,锁链冰寒,木栅森然,空气里浮动着稻草发霉的潮湿气息。本该是鬼狐狼嚎之地,这一日却意外的安静。所有人都屏息看向同一处。 那里,一双修长漂亮的手正在为一女子画眉,涂朱。此刻妆容将成,在那双妙手之下,微微仰着头的女子妆容妩媚之极。那手挑起女子的下巴,片刻后,又为她插上簪子。 这才传来一声轻笑,“好了。” 那嗓音清朗风流,正该是那双手的主人。然而那双手却穿过牢门木栅的间隙,收向了牢狱之内。 ——不错,为女子化妆的人,此刻正锁在牢里。 他竟是隔着牢门为女子化妆的。 被化妆的女子迫不及待地看向木桶中的倒影,扶在木桶上的手肥胖粗糙,衣衫也是最寻常的灰布衣——分明是个肥胖的中年妇人。然而倒影在水中的面容,却如花魁般妩媚动人。 妇人陶醉道:“天哪,我郑牢婆从来就没这么美过!” 而牢里的男人一身白衣,胡子拉碴却不掩风流姿态,他悠然坐在稻草之上,宛若食英漱玉的贵公子坐在锦绣堆中,翩然笑道:“郑姐姐何必自谦,为天下美人增色,是我于十三毕生所求。”但腹中饥肠却在提醒他,姿态好看填不饱肚子。他轻咳一声,“咳。” 妇人恍然,忙把食盒送入,“我都忘了,你吃,你快吃!” 原六道堂阿修罗道都尉于十三依旧不忘姿态,文质彬彬地取过食盒。打开盒盖,见里面是只肥鸡,口水都差点从眼睛里流出来。却还是背过身去,才形象全无地抓起鸡狼吞虎咽。 其他牢房的男犯又馋又怒,纷纷咒骂,于十三恍若不闻。 突然,牢外有人叫道:“于十三,有人来接你出狱了!” 于十三大喜,吞下最后一口肉。潇洒整好衣冠,这才施然步出。 通道两侧也是牢房,关着不少女囚。 于十三出狱的消息已经传开,女囚们正隔栏相告。 关于于十三是个没良心的风流子一事,他入狱几日,女囚们早已亲身体会——事实上只怕整个梧都所有信息通畅的女子都耳熟能详。 然而这没良心的浪荡子,偏偏有这世上最妙手生春的技艺和巧手,能赋予一切女子绝色容貌。实在令人又爱又恨。 想到这浪荡子出狱,再无人能陪她们打发这暗无天日的囹圄生涯,女囚隔着木栅纷纷呼号挽留。 于十三就这样在众女的呼号挽留中,一路拱手道:“刘姐姐,我会想你的……许家妹子,你千万要保重……苏娘子,别忘了我……” 一女囚穿过牢栏拉住了他,“十三哥,你走之前,再给我们变一次戏法好不好?” 于十三温柔之极地回道:“为美人效劳,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一挥袖,手中便变出一朵花来,放在女囚手中。众女子正在艳羡,于十三又变出更多的花来,洒向她们。一时牢中都是花瓣雨,众女迷醉赞叹,纷纷鼓掌。 宁远舟站在通道尽头,眼看着这个男人如蝴蝶穿花般从大牢里走出,却早已见怪不怪。 然而于十三望见宁远舟背光而立的身影,却是一惊,“老宁?!” 宁远舟道:“有件要命、没钱的活,你干不干?干了,去年元宵你拐带裘国公千金的罪,就可以一笔勾销。” 于十三不满道:“那哪是拐带啊?我是那种人吗?人家小娘子从来没出过府,我就带她出去看回灯,然后就好端端地送回府了,没想到被她爹……”他摆摆手,“算了算了,什么活?跟着别人干就算了,跟着你嘛,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宁远舟道:“保护一位年方十六,柔弱美丽的公主远赴千里之外。” 于十三眼睛一下子亮了,惊喜道:“十六?柔弱?公主?”他一下子搂住宁远舟的肩,喜笑颜开,“干!咱们俩谁跟谁啊!” 羽林军校场,都尉钱昭正带着手下羽林侍卫训练。 能被选入羽林军之人,无不仪表堂堂,武艺过人。都尉钱昭更是个中翘楚,他相貌英伟,精通各种武艺,性情持重可靠。尤其膂力过人,力举千钧著称。 但这一日被皇后传唤,却是因其他的本事。 他入殿觐见时,皇后萧妍面前堆满了书画。 见他拜见,皇后便道:“钱都尉来得正好,这些天为筹圣上赎金,国库空虚泰半,本宫便想卖掉私库所藏的几副名画。只是一时花了眼,竟然分不清到底哪一幅《天王图》,才是吴仙人的原作?” 钱昭上前,扫了一眼两幅一模一样的画,便道:“此幅。另一幅实中有虚,虚中有实,应是吴仙人徒弟卢道客的仿作。” 萧妍疑惑地问:“何谓实中有虚,虚中有实?” 钱昭道一声:“恕臣无礼。” 便拿起一边的笔墨,在纸上挥毫,三两下画出一张精妙的画作。他指着画中一处,道:“此处便是转折中虚。” 萧妍端详着那画作,叹道:“钱都尉不愧名门之后,文武双绝。若不是章相亲自相请,本宫还真有些舍不得。” 钱昭一怔,看向殿口。章崧和宁远舟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那里。 钱昭向宁远舟微微点首。 章崧看向钱昭,道:“钱都尉,圣上蒙尘,除礼王之外,娘娘还欲谴宁将军率六道堂急赴安都。他心思缜密,担心因昔年曾被贬官,难以取信圣上,所以想借调一位圣上信任的宫中禁卫一同前去。老夫听说你之前与六道堂的天道护卫们就颇为熟悉,此次可愿暂入六道堂,随宁将军救主还国?” 钱昭眼中波光一闪,躬身领命:“臣早有此意,敢不从命!” 至此,宁远舟所说四人,已全部集齐。 章崧亲眼见证过他们的能耐,早已信服,再无多言。 三人出了内廷,一道行在宫道上,往宫城南门去。路上,他便催促着宁远舟:“人马既已齐全,就尽快出发吧。” 宁远舟道:“除使团之外,我们还需要伪造一个身份。一明一暗,才能方便行事。大战之后药物最是紧缺,我想扮成禇国的药商,这样在安国行动才不致于太打眼。安排这些还需要点时间,所以明日才能出发。” 章崧点头。 宁远舟又道:“此外,还请相国在京中看紧丹阳王,他若从中作梗,我们便会腹背受敌。” 章崧回道:“老夫会尽力,只是事关帝位,他肯定也会有所动作,你们自己也得多加留意才行。” 两人站在宫道之上,四目相对。虽彼此并无什么值得动容的交情,甚至从宁远舟的角度上,还有些值得相杀,无非只是早已不在意了的往事。然而想到经此一别,还不知有没有来日,竟也不免有些静默。 片刻后,章崧对宁远舟一礼:“你们离京之时,老夫就不来相送了。愿平安归来,早日再会。” 互相致礼道别之后,章崧走了几步,半途突然返身问:“对了,使团之中,有没有你那位如花似玉的表妹?” 宁远舟闻言一笑:“没有。” 章崧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钱昭狐疑地扭头道:“我认识你二十多年,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表妹?” 出宫门,坐上了自己的马车,章崧才终于松懈下来,感慨:“这些天一直闹哄哄的,直到如今,才算是有了条理。” 身旁亲信却犹然有些担忧:“相国难道不担心宁远舟中途反悔?只要劫了公主,十万两黄金在手,他随便找一块地方招兵买马,便又是一方豪强。下官以为,不如将他的表妹留在京中,作为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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