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媚娘笑道:“我哪敢?” 宁远舟跟在他们身后,眼中带着笑意。这时,一匹快马从客栈边的道路疾奔而过。宁远舟下意识驻足。 如意问道:“怎么了?” 宁远舟皱眉道:“那人有点像元禄。” 如意放眼望去,点头道:“是有点,但元禄怎么可能在这里?”宁远舟想了想,便也释然道:“也对,这会儿他应该跟老钱他们在一起。” 但刚才疾奔而过之人,确实是元禄。他边策马奔跑,边扭回头看金沙栈,似乎也认出了两人。但马蹄匆忙,错身的瞬间太过短暂,他还来不及细思。 眼见如意牵了马,便又要和宁远舟一道上路,金媚娘规劝道:“你们连赶了几天的路,都累坏了,还是进去歇歇吧。” 如意却摇头道:“还是尽快赶到天门关看一眼才放心,上次袭击鹫儿的北蛮人出现得太奇怪了。” 元禄越跑越是忐忑。终于一咬牙,调转马头往来路奔了回去。但跑了一会儿之后,他远远看到的,却只是站在石狮外侧的金媚娘和手下,显然不是如意和宁远舟。 元禄失望,一敲脑袋,自语道:“如意姐怎么可能在这里?” 一阵心悸传来,他马上摸出药瓶,不料只倒出一颗药丸和几粒松子糖,再倒时,瓶中已空空如也。 元禄一怔,随即将药丸一咬为二,吞了半颗下去。把剩下半颗塞回药袋里,便转头继续策马狂奔。 元禄策马从日奔到夜,又从夜奔到大雨,再奔到晴空烈日、疾风阵阵,周遭的景物变换不断。 四日后,暮色时分,宁远舟和如意终于赶到了天门关侧近的归德城,来到六道堂归德原分堂门前。 宁远舟扶如意下马时,如意的胸前的血迹已经洇湿了一大半衣裳,脸色苍白如纸。见六道堂众人迎上前来,宁远舟立刻吩咐道:“干粮、水,马。还有伤药、绷带,再找一套女子的衣裳来。” 六道堂众人却急道:“是!可属下刚刚收到其他分堂转来的几道飞鸽,天门关出事了。” 宁远舟和如意两人脸色骤变。 六道堂呈上密信,宁远舟接到手里,和如意一起一目十行地读起了第一封,两人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如意气恼道:“二皇子他竟敢……” 宁远舟握信的手已抖了起来,如意却还未看到信上噩耗,凝眉思索道,“前天那个人,可能真是去安都报信的元禄!右贤王七天前死在合县,那,那合县——”她说着便打了个寒战。 宁远舟来不及悲痛,急忙拆开第二封信,道:“北蛮人没再进攻,合县暂时安全,这封信是前天发出来的,原属大梧的颖州刺史已经自调三千军增援合县,梧都也下令许州刺史发兵五千。只是北蛮狼主又召集了上万人齐聚天门关,只怕图谋不小。” 如意道:“梧国严阵以待,那么北蛮人八成会转向我们安国。”。 宁远舟抬头望向六道堂众人,问道:“俊州那边有没有消息?” 六道堂众人摇头道:“本来三日一次的定期飞鸽,今天早上就该到的,可是……” 如意闭上了眼睛——俊州失联,只怕已是遭遇了北蛮人的劫掠。宁远舟立刻吩咐:“马上再探!” 六道堂众人连忙道“是!”领命而去。 宁远舟思索道:“按脚程,元禄已经快到安都了。务必得确保安帝能尽快知道二皇子和北蛮人勾结的事,否则安国毫无防备,北蛮人一旦长驱入,后果不堪设想。” 如意却轻轻说道:“可如果,这件事就是安帝授意二皇子干的呢?” 宁远舟愕然。 如意叹了口气,焦虑道:“要是几年前,我不会这样怀疑。但上一回安帝就对北蛮人经密道进入合县之事置若罔闻,二皇子也是他派去天门关巡查的,现在又是他要立二皇子做太子……” 宁远舟一寒:“我们得马上再去安都,阻止这一切!”如意点头。 六道堂众人已经备好马匹牵来,但药物和干粮还没有送来。两人不及等待,立刻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他们离开后,才有人抱着药瓶和衣衫追出来,却早已望不见他们的身影了。 月色若隐若现,元禄已经累得无法直坐,便仍然伏在马背上,不停挥鞭。前面隐约出现了一座市镇,元禄揉着眼睛,好半天才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 突然间,马前膝一屈,倒在地上,元禄也随之跌倒。他挣扎着爬起来,却见马已口吐白沫,再也站不起来了。 远远传来敲竹膀子的声音,打更人报着时辰:“二更……” 元禄连忙跌撞地跑过去,唤道:“这位大哥,附近哪有马卖?” 打更人吓了一跳,看清是个半大的孩子,才松了口气,道:“我们这小地方,没有马,只有牛和羊。要马得去安都或县里,可那也得到明天早上了,半夜上哪儿找去啊。” 元禄摇摇欲坠,身形晃了一晃,问道:“这里离安都有多远?今天是十几?” 打更人忙扶好他,担心道:“八十来里,今天十五了。小哥你出什么事了,脸色这么差?” 元禄喃喃道:“十五,那我出来五天了。八十里,八十里就能到安都……” 他突然精神一振,问道:“有酒吗?” 打更人摸出葫芦给他,元禄就着酒,把仅余的半颗药丸吞下,又摸出一小块银子递给打更人,道:“谢谢大哥,那儿是我的马,麻你烦照看一下,过两天我回来取。”他说完,便拔足向前奔去。 打更人懵了:“你这是要跑去安都啊?”但元禄的身影已经渐渐远去了。 元禄拼命奔跑着,前方是看不清的夜雾。初时他速度尚可,但渐渐地,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越来越急促。 他抓住胸口强撑着,喃喃道:“不能停,不能停,还有七十里了,不,六十九里了……” 他意识已有些模糊,眼前幻影重叠,耳边隐隐传来许多杂音。 钱昭担心地劝说着:“元禄,别跑了!”孙朗似也想要阻拦他:“你不要命了啊!”于十三焦急地看着他:“都说了让你小子每到一处驿站休息会儿,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元禄坚定地拨开他们,迈着沉重的脚步继续奔跑着。 耳边似是传来女子的声音,她在替他鼓劲:“挺住!别停!”又似是有人牵住了他的手,拉着他一起往前奔跑,迷雾渐渐散开。那人关切回过头来,却是宁远舟的面容。元禄激动地唤道:“宁头儿!” 迷雾终于散尽,远处似有晨光透入。明媚的晨光中,一位他一直心中暗慕的女子身影仿佛出现在远方。元禄精神一振,加快脚步,那女子回首,面带微笑,一如平常一般唤着他:“元禄……” 元禄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可随即便有一阵心悸袭来,他脑中忽地一阵空白,踉跄着跌倒在地。 疼痛传来,眼前的幻象消失,元禄发现自己已然来到安都城门前。守门士兵拦住他。元禄强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向守门士兵出示令牌:“放我进去!我有紧急军情!” 视野模糊摇晃着,元禄喘息着,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守门士兵的声音忽远远近地传入他耳中:“河西骑的都尉怎么跑这里来了?不许进!立储大典在即,诏令凡出入京城者,必详加盘查!” 元禄和他们拉扯推拒着,久久不得脱身。最终他只得向近处扔出一颗雷火弹,强大的爆炸声将所有人震倒在地,元禄跌跌撞撞地爬起身,凭借着意志奔入了城内。 元禄飞也似地奔跑着,安国士兵们在后面穷追不舍。元禄眼中又出现了幻象,他迎着阳光伸出手,爽朗地笑着奔跑,少年的脸意气风发,他兴奋地说着:“我怎么越跑越轻省了?就像长了翅膀一样!” 元禄晃了晃脑袋,再次让自己回到现实中。他模模糊糊地望见前方离宫的高墙,忙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殿下!杨盈!快出来!!” 原本急促的呼吸忽然变得轻松和缓慢了,元禄感到身体莫名的轻快。然而在追兵们的眼中,他的动作却越来越慢。他身体微微前倾着,黑瞳已然失了焦距,模糊成一片白光,向前伸出手去。维持着奔跑的姿势,缓慢地向前踏出两步…… 士兵们终于追上了他,立刻扑上去按倒了他。元禄就这么扑倒在地,晕了过去,怀里的药瓶、盒子,摔了一地。 被摔开的盒子里,一只迷蝶震动翅膀,飞了起来。 离宫庭院里,杨盈正与李同光交谈着。 “现在李镇业那个蠢货真的回来了,你确定还是不逃?过几天他一旦成了太子,你就走不了了。” 杨盈坚决地摇了摇头:“我不走。” “好,那以后你得帮我探听李镇业那边的消息……” 外面隐约有声音传来,杨盈有些失神:“好像有人在叫我名字?” 李同光侧耳细听,却什么也没听到:“你耳朵有问题吧?” “可我真的听到了。”杨盈道。突然间,她看到一只迷蝶翩翩飞入庭院。 杨盈霍地站起身,来不及多想,就向外狂奔而去。 她推开看守的士兵,冲出宫门,正看到元禄被拖走。她连忙奔上前去,喝令道:“放下他!”士兵们一时回不过神来,杨盈急了,扬手就把峨眉刺顶在了其中一人喉间,声色俱厉道,“孤叫你放下他!” 士兵们连忙放下元禄,杨盈扑上去抱住元禄的身体,看到了他嘴的鲜血,忙拼命去掐着他的人中。焦急地唤道:“元禄,快醒醒!你怎么会这里?” 李同光此时也已赶到,忙摸出随身锦囊给她:“我有老参!”又扭头吩咐道,“快叫大夫!” 参片起了作用,元禄朦胧中张开了眼,透过半阖着的眼皮,隐约看到了面前自己一直暗暗恋慕的姑娘,她的红唇正焦急地一张一合:“元禄,元禄!” 元禄拼尽全力地地笑了,他摸出颈上吊着的锦囊,断断续续说道:“紧急军情,北蛮……北蛮……北蛮大军已经进了天门关。”他猛地咳嗽起来,血不住地从口中涌出。却还是继续说着,“我们死伤近千,才守住合县……这是军报。”他艰难地地解开后腰后的袋子,“这是战死的合县守将吴将军的血衣,快,快,再晚就守不住了……不能让中原再……”他口中的血越来越多,“一定要告诉李同光,告诉安国皇帝……” 李同光接过信和袋子后,脸色一变,立刻对周围士兵道:“我要马上进宫,你们一切听殿下号令!”便匆忙离去。 元禄口中涌出更多的血,他视野模糊,喃喃诉说着:“我跑了足足六天,赶了上千里的路,才跑回安都……” 杨盈早已泣不成声:“别说了,你别说话了,等大夫来!” 元禄伸手向她,喃喃问道,“我是不是很能干?……”他的眼神渐渐涣散,杨盈忙抱住他,因此没有看到元禄几乎无声的口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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