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扶住了她。 如意回过头去,便看到宁远舟担忧的神色。 不一会儿,宁远舟几人已经坐在装药材的马车上。如意身后垫着毡子,靠在堆叠的药材包上,抬头看着碧蓝无云的天空,随马车晃晃悠悠的前行着。身旁宁远舟正在帮她包扎伤口。 自青石堂逃亡以来少有的悠闲,似乎都是同这个男人在一起时。 ——虽说每次都是劫后余生。 “你们不是去追公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如意到底还是开口询问了。 元禄挥着鞭子赶车,闻言脆生生地开口:“我们担心你,特意来找你的。如意姐你放心,你盛州的义母,我们已经救出来了,人没事。” 听到义母平安,如意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但她也马上猜出了宁远舟前来的理由:“想起用得着我的地方了?后悔那天没跟我做交易了?” 宁远舟垂着眼睛,道:“对。就按你那天说的,你教给公主一切有关于安国的事,我帮你查害死那位故人的幕后真凶。”又特地解释,“这是公事,不算我徇私。” 如意讽刺:“你还是大公无私啊。”却也随即便沉静下来,就事论事,“交易可以继续,不过价格变了,你还得送我义母去她陈州娘家,安置妥当,并保证我到达安都之前的安全。” 宁远舟点头道:“成交。不过我也得先验货,如果在进入安国国境之前,公主所学还达不到我的标准,交易便就此作废。” 如意抬眸,看向他道:“定金都没付,就想空手套白狼?” 宁远舟看着她,道:“定金就是我刚才救下的你的命。你不是不爱欠人情吗?” 如意沉默片刻,方道:“成交。但我要你立誓。” “你还信这个?” “信,”如意看着他的眼睛,“我要你以你天道兄弟之名起誓。” 宁远舟一震,定定地看向她——这女子竟如此了解他的死穴何在!半晌后,他举手立誓:“六道堂宁远舟,以天道殉国兄弟之名起誓,此生必遵与任如意之约。若违誓,天道诸弟兄永入无间阿鼻,累世不得昭雪冤名。” 如意道:“你重新说一次,我真名不叫如意,叫任辛。甲乙丙丁、戊己庚辛的辛。” 任辛!元禄闻言大惊,下意识地拉紧了缰绳。驾车之马人立而起,马车猛地一晃,随即停下。元禄回首不可思议地看着如意。 宁远舟眼中也精光暴涨,声音一沉:“你就是任辛?!” 如意平静无波地看着他:“对。五年前我死的时候,你应该还没当上堂主,只是地狱道的道主。” “可你和六道堂卷宗中里的资料完全不一样。任辛是男的,身高六尺,左脸有长疤。” 如意冷嘲:“那是我刺杀禇国太后时所用的身份,人皮面具而已,你们六道堂难道没有?” 元禄脱口而出:“有。于大哥就特别会做这个。”话音刚落,他便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捂嘴。 如意盯着宁远舟,眸中兴致寥落:“看来,你们的地狱道森罗殿,并没有像章崧吹嘘的那么好,你也有很多查不到的东西。我有点后悔做这笔交易了。” 宁远舟道:“可你没得选。” 如意和宁远舟对视良久,冷哼一声,躺在药材包上睡下,翻身向里。 看来是成交了。 宁远舟目光一缓,提醒元禄:“走吧。” 元禄这才回神,忙重新挥鞭上路,犹自喃喃:“任辛居然是个女人?这下好了,有如意姐来教公主怎么扮男人,肯定没人能看出破绽。” 宁远舟笑了笑。阳光照在如意苍白的脸上,只见她眉间轻蹙,似是有些不满,然而想是厮杀过后身体虚弱,却显然是懒得一动了。虽才刚刚得知眼前女子便是传闻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女杀星,然而此刻她侧卧在简陋的马车上,蹙眉将就着的模样,与先前也没什么不同。 宁远舟想了想,到底还是微微侧了一下身体,替她挡住了刺眼的光。 如意察觉到变化,微微张开眼帘,看向宁远舟的侧脸。只见光影在这男人脸上勾勒出俊朗的线条,她慢慢陷入了沉思。
第9章 第八章 归德城外。 大战过后,人马俱疲。虽携胜归来,士气依旧高昂,却也急需休整调养。犒赏宴后,安帝并没有急于赶回都城,而是令大军就地驻扎休整三日。自己也难得偷闲。这一日朝食过后,便带上儿子、外甥和一干朝臣,一道去营地侧近的原野上散步。 正是北地草原绿意成茵的时候,安帝同子侄臣僚们边赏景边闲聊着。说到前日犒赏宴上,李同光向梧帝试探礼王的真假时,朱衣卫现任指挥使邓恢恰巧赶来汇报梧国迎帝使一行的行踪——梧国礼王一行已然出发离开梧都。 令梧国皇子送赎金赎回梧帝,是李同光一力主张。当日进言时力陈此举就算不能赚来丹阳王,也能让梧国朝野两派离心,谁知横空冒出个名不见经传的礼王来,听梧帝那边的口风,这个礼王还真是他的亲弟弟。 先前盘算显然是已经落空了。 河东王不由幸灾乐祸:“看来梧国是送了只闲棋来,同光,以你的高见,到时候梧帝放还是不放?” 李同光面色平静道:“此次天门关一役,我国虽然大胜,但将士也多有折损,所以圣上才下令班师回朝。而梧国这回虽然大败,但仍然元气犹在,要想让他们彻底俯首称臣,必需得徐徐图之。所以梧帝必然是要放归的,否则难免有背信弃义之名。”说着话锋便一转,“但什么时候放,就有许多文章可做了。” 安帝起了兴致,便道:“详细说来。” 李同光回道:“若是把梧帝多留上一段时间再送回去,到时候丹阳王的势力已经坐大……”他停顿下来,一笑,“国不可无主,也不可有二主。” 安帝看了李同光一眼,一笑。 洛西王忙道:“如果梧帝丹阳王都两败俱伤,那礼王岂不是继位之人!父皇,我们一定得好好见招待礼王,儿臣愿亲自主持此事……” 李同光却打断他:“臣倒以为,礼王入国,应该最初冷一冷他,等他心灰意懒了,方以重礼接待,冷热交作,对比鲜明,方能让他深深记住圣上待他的一片赤诚之情。此外,礼王既然还是弱冠之龄,多半尚无婚配,圣上好客宽宏,宫中还有两位公主,若是……” 他笑了笑,不再多说。 朝臣们心有所悟,纷纷点头。 安帝也赞许道:“这才是老成持重之言。这接待礼王的事,就先让礼部看着办。”便看向两个儿子,“你们两个啊,还嫩了些。对了,这一次同光擒获梧帝,立下大功,还未封赏,”安帝笑看向李同光,道,“朕这就晋你为一等侯,羽林卫将军!” 李同光眼中闪过一道喜色,忙跪地谢恩,朝臣们也纷纷恭喜这位新任羽林卫将军。 两位皇子眼看着李同光风光无限,难掩心中嫉恨。 安帝冷眼打量着子侄们的神色,挥了挥手,“都散了吧,朕想自己四处走走。” 众人告退离开,安帝瞧见身侧一副笑脸的男人也要跟着人群溜走,便提醒:“邓恢留下。” 朱衣卫指挥使邓恢依旧是那副面具般的笑脸,停住脚步,笑着领命:“是。” 一离开御前,李同光便被勋贵公子、少年将军们团团簇拥起来。他本就是勋贵子弟中第一流的人物,此次擒住擒住梧帝立下首功,更令众人望尘莫及。今日安帝又当众给他晋爵加封,正是风头无两的时候,人人羡慕奉承。 “恭喜小侯爷加官晋爵——羽林卫将军,乃是圣上心腹中的心腹啊!” “是啊,谁不知道圣上向来待小侯爷如亲子一般!” 李同光心思再深沉,也难掩春风得意的少年心性。虽面上依旧宠辱不惊,却也还是在众人簇拥下,纵马去草场上打猎了。 草场上风高天远,有鹰隼展翅高翔,鸣声旷远。 李同光弯弓搭箭,一箭射出。只见空中大鸟应弦而落,四周少年公子们齐声喝彩。 李同光含笑不语,但显然甚是高兴。 然而不多时,替他去拾取猎物的下人却两手空空的归来,向他告状:“侯爷,鸟在林子那边被洛西王殿下的亲随拿住了,硬是不给!” 李同光心下一声冷笑,当即拍马向林边奔去。 而安帝和邓恢也正一前一后向林子走来。 “朕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丹阳王的动静?”安帝声音不怒自威。 “梧帝被俘之后,梧国大肆清查,梧都分堂因此损失殆尽。臣已从其他分堂调配人员增补。等礼王几日后到了恒州分堂的地界,便会有消息传来。”邓恢的笑容仿佛长在了脸上,声音也是不疾不徐。 安帝闻言道:“朱衣卫梧都分堂全没了?不会是你下的手吧?朕去年令你执掌朱衣卫,是为了要你帮朕清理掉多年以来,被卫中老人把持的势力,可不是要你碍了朕的大事。” 邓恢仍是一副笑模样地回道:“臣不敢。陛下亲征,朱衣卫不单收买了梧帝身边的吴太监,臣手下还在梧军军马中下毒,出力良多。” 安帝看着邓恢那张笑脸,不禁气道:“朕真想把你这脸上这笑给扯下来。算了,左右不过是些你讨厌的白雀罢了,死了也就死了。倒是关于礼王之事,朕还想问问你……” 李同光来到林边,却并未见有人影。然而下人言之凿凿,他略一犹豫,还是翻身下马,只身进入林中去寻找。 走了几步,忽然听到安帝的声音,李同光一愣,下意识地藏身到树后。 安帝和邓恢正在林中闲谈。 不知说到何处,只听安帝冷笑:“呵……朕提拔他,不过是为了敲打老大和老二而已,我一出征,这两小子就开始不安份了。长庆侯就是一块石头,朕要用他磨磨那些不安份的刀。” 少年得志之心被冰水泼醒,李同光面色大变。 安帝的声音渐行渐远:“让他去管羽林卫,只是要把他拘在京城。难不成,朕还能一直把虎翼军留在他手里,养大他的心……” 李同光握紧了拳头,身体微微颤抖着。 待那声音终于消失在远处,再也听不见了,他才起身匆匆离开。 他离开之后,邓恢道:“刚才树后有人。” 他脸上始终都带着面具般的笑容,便说这话时,也丝毫看不出不同。 安帝笑看着他,似在思索自己的心腹近臣何种境遇下才能换一换表情,了不在意地说道:“是李同光,朕故意让他听见的。” 李同光走出树林时,众人都已经跟了过来。先前去捡鸟的下人见他面色不豫,小心翼翼地上前:“侯爷……” 李同光看着他,突然挥鞭,劈头盖脑地抽了他一顿:“混帐!连只鸟都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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