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眼中寒光一闪,飞身跃入对面阁中。欺身而上,挥剑攻向了宁远舟。 宁远舟却并不还击,只是步步后退。避过如意手中长剑,却被随着挥来的一掌击中。他闷哼一声。 如意手上一顿,抬眼看向他:“你为什么不躲?” 宁远舟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我欠你的,总得让你出了心头这口气。” “我出气的方式是杀人。” 宁远舟一笑,道:“你舍不得的——我死了,就没人能帮你查到昭节皇后之死的真相。” 如意愤恨地收掌:“对,我是舍不得。”她上前一步,黑漆漆的瞳子直对着宁远舟的眼睛,“我就喜欢你这种满肚子阴谋诡计的样子,所以,你一定会成为我孩子的父亲。” 宁远舟屏息,却没有后退:“我会小心防备,不会让你有这种机会。” 如意轻笑:“是吗?如果我伺机给整个使团下了毒呢,你也不从?” 宁远舟面色不变:“不从。你忘了你托我安排你义母江氏回陈州娘家了?” 如意眼眸瞬间收缩,冷笑:“你想拿她威胁我?做梦。一个义母算得了什么,我连亲娘都可以杀。” 宁远舟却缓缓道:“是吗?那为什么你会不惜杀了娄青强和越先生,为玲珑这么一个不过只是对你不错的白雀报仇?”他顿了一顿,凝着如意的眼睛,轻声说道,“任尊上,你其实比你自己以为的更心软。” 如意的表情由惊而怒,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默默地转过身,独自向着窗外。夜风吹过,纱帐如影,楼下水声泠泠。笙歌燕舞之声也仿佛随夜风与流水远去了。夜色之下,她身影单薄又萧索。 宁远舟心中一紧,忽就有些不忍。他轻咳一声:“对不起。” 如意没有说话,只肩膀微微颤抖。 宁远舟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伸出手,探向她瘦弱的肩头:“我刚才的话,有些过了——” 话音未落,他的眼睛猛然睁大——如意竟趁势一回身,红唇覆上了他的嘴唇!时间仿佛静止。良久,宁远舟才猛地推开了如意。 如意诡秘一笑:“宁大人,你其实也比你自己以为的更心软。” 她一步步接近宁远舟,宁远舟也一步步后退着。 她似不解,又似劝诱,眸光流转,嗓音轻柔。细密地纠缠上来,令人挣脱不开。 “你为什么要拒绝我呢?和我在一起,你又不会有任何损失。我做过白雀,知道你们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窗外又传来乐曲声,如意信手拿起案上不知哪个舞姬留下的披帛,依曲舞动。她确实极其擅长伪装,也极懂得男人的心思。仅凭身姿仪态,目光表情,便可一人千面,展现出截然不同的身份与风情。她边舞动便询问着,“是天竺酒坊里妖艳的胡姬?还是重门深户里端庄的闺秀?是绝世而独立的清冷佳人,还是带着刺的火热玫瑰?”她步步逼近退无可退的宁远舟,“……你所有的幻想——” 如意一拉宁远舟的前襟,红唇噙笑,媚眼如丝。近在咫尺、呼吸可闻。只消轻轻欺身迎上,他便可吻上她雪白的脖颈。耳中传来灼热又轻柔的嗓音,“我,都可以满足。” 宁远舟脑中“嗡”的一响,少年时在山洞中趺坐冥思时,环绕在周身的各色女子画像仿佛霎时间活了起来,她们妖艳地嘻笑着,歌舞着,周身璎珞叮当,披帛飞扬。纤指,媚笑、似嗔,如怨,不断地旋转着…… 梦中的少年大汗淋漓,殷红的唇擦过,终于在一声声“不要被她们迷惑!别睁眼!他们只是你的心魔!心魔!”的告诫中,忍受不住地睁开了眼睛。 宁远舟目光一晃,一切幻象都已消散,眼前只剩下正勾着他的下巴、俯视着他的如意。 时间终于再次开始流淌。宁远舟出口却已是平静的语气。 “玩够了?该回去了。”他走到窗边,背对着如意,“你这白雀,当得真不怎么样。” 言毕,他转身跃下高阁。 如意寒脸扔下披帛,也跟着跃了下去。落地时她微一踉跄,宁远舟扶了她一下。 如意冷冰冰地甩开宁远舟,宁远舟却扔给她缰绳。两人不发一语,在微亮的晨光中并肩走向拴马处。 天光乍明。 白沙驿的庭院里,元禄心不在焉地喂着马。宁远舟说“明日此时之前”回来,却还不见人影,元禄挂念他,又担心他能否找到如意,不由自主心急地探头看向院外。 突然,院外传来马嘶,宁远舟和如意先后进了院子。元禄的心也一下子放了下来,忙迎上前:“宁头儿,如意姐!” 话音一落,原本分散各处的众人纷纷窜出来迎接,目光齐齐盯着他们。 宁远舟翻身落马,眼也不眨,便道:“宫中密使昨晚到了沙汐镇,紧急召任女官去回话。大家务必对殿下和杜大人保密。” 众人了然,一哄而散。 如意讥讽地看着他:“不愧是宁狐狸,谎话张口就来。” 宁远舟反诘:“我是为了你的面子,和整个使团的军心。”又道,“再说一次,以后绝对不可未经我允许擅自离队,否则交易作废。” 如意一指杨盈的房间,道:“你我的交易只限于我向里面那位教授安国的知识,可并不包括应付她一次又一次的下毒和折腾。” 宁远舟道:“我会去处理。”便转向于十三:“殿下怎么样了?” 于十三道:“已经醒了,但是不管怎么劝,都一句话也不说,也不肯吃东西。” 宁远舟点头,道:“我去看看。” 他一走,于十三就探头冲如意摇手,笑靥如花道:“回来啦?你真的不考虑我昨晚的提议?我真的不比他差——” 如意还没发作,宁远舟已霍地转身,正色提醒:“于十三。如意是我们必须尊重的同伴,不是你可以随意调笑的女子。” 于十三犹自未觉:“我哪调笑了?再说,你见过我对哪个女子不真心、不尊重过了?” “她只要没有对你表示过主动垂青,你的每一句求爱之语,都是不尊重。尤其还当着其他人的面。” 如意一怔,有些意外地看向宁远舟。 于十三这才醒悟过来,拍了自己一记脑门,神色肃然地看向如意:“是我孟浪了。”他深深地躬身致歉,“对不起。” 如意只怔怔地望着宁远舟远去的背影,没有理他。 于十三道完歉,却又再度嬉皮笑脸起来,“以后我绝对不会再像刚才那样了,我只会默默地、真挚地、拼了命地去打动你,你迟早有一天会看到我的好……”见如意还盯着宁远舟,便转身跟她一道看过去,“你可千万别把宁远舟说的当真啊,他这人就是假正经,自己胆子小,看我对你好,就专借这种大义凛然的词儿来吃飞醋……” 屋子里开着窗,天光已然大亮。杨盈却依旧侧卧在榻上,面朝里侧,一言不发。 自昨日醒来,她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不说话也不肯吃东西。 如意不在,使团和商队众人又都是男人——虽有个善于体察少女心思的于十三,却显然也不能放他去向杨盈献殷勤。只能令驿馆里的侍女照料她的起居。 侍女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跪坐在一侧,轻声规劝她:“殿下,您还是多少进些吃食吧……” 杨盈心中悲凉,拉起被子蒙住头:“我不吃,你们不让我回京,我就死在这里。” 侍女轻声道:“殿下怎么能说这么丧气的话?您是堂堂正正的礼王迎帝使,圣上的性命、大梧的未来,都靠着您来擎天保驾呢。” 杨盈却忽地掀起被子,翻身向她,大声道:“我不是礼王!我是公主!我是女的!我不懂朝政,也不懂那些军国大事,我只是想回去问清楚丹阳王兄和皇嫂,他们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侍女大惊失色,手中杯盘落地。 宁远舟便在此时走近房中,闻言拔出佩剑,向着侍女走去。 杨盈惊吓地坐起身,喝问:“你要干什么?!” 宁远舟正色道:“亲王出行,只带内侍。她是驿站的侍女,不知内情。你在她面前暴露了身份,她就只能死。” 侍女浑身颤抖,跪倒在地:“大人饶命!” 杨盈也忙阻拦道:“你不能杀她!” 宁远舟却丝毫不为所动:“凡上位者,一言一行,必深思远虑,否则就会祸及他人。殿下,请记住,她是为你死的第一人。” 杨盈惊惧,挣扎起来挡在侍女面前,“我不许,我,”她眼神一顿,猛地想起什么,忙强撑起亲王的架势,仰头瞪向宁远舟,“孤乃亲王,孤命令你放了他!” 宁远舟却道:“外臣不奉内廷之令,你刚才说了,你是公主。” 他推开杨盈,将剑架在侍女脖上,杨盈吓坏了,忙扑上来抱住他的胳膊,“你别杀她!只要你别动手,我什么都答应!” 宁远舟看向她:“那殿下还要绝食吗?” 杨盈突然明白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宁远舟,“远舟哥哥,你在威胁我。”一时间悲从中来,她凄凉地笑着,“我都这样了,你们还是要逼我。好,你要杀就杀吧,大不了,她死了,我转头就去上吊,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她坐回到榻上,面若死灰地落着泪,不再看宁远舟 侍女也扑到宁远舟脚下:“大人饶命,饶命啊!” 自宁远舟进屋,商队众人便都偷偷探头,隔着窗子关注着杨盈这边的状况。此刻见宁远舟僵立在当场,上不去、下不来,都有些尴尬。 于十三摸了摸鼻子瞟开眼神。 元禄挠头,替杨盈解释道:“殿下这是伤心坏了,钻了牛角尖了。” 钱昭一言不发地进屋,把侍女拉了出来,交给孙朗,吩咐:“叫分堂的人关她几个月。” 才总算解开了僵局。 房内,杨盈默默地落着泪。 宁远舟无计可施,只能柔声规劝:“阿盈,你坚强些。” 杨盈委屈极了,哭着看向他:“我都被你们骗去送死了!我还怎么坚强?我从小长在冷宫,爹不疼娘不在,除了顾女傅,谁也没把我当个正经人。我不过是为了自由,为了把你从充军大罪中救出来,才咬着牙想去搏一回。可谁曾想,我的亲哥哥、亲嫂子,居然一面夸着我,一面竟然想拿我的性命去换他们的帝位!”她不甘心,她想不通,“凭什么?凭什么呀!” 眼前毕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窗外众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如意冷笑:“宁远舟吃软不吃硬,这下惨了。” 宁远舟长叹一声,扶住杨盈的肩膀,想要安抚下她的情绪,面对着面和她好好聊一聊。 “阿盈,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但是这里头的道理很复杂,远舟哥哥得给你慢慢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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