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爷是怪姑娘管教不力啊。”常嬷嬷皱起了眉,好端端的,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疏雨说道:“我看着姑娘的情绪不好,眼圈有点发红,也不知是被那两丫头气的,还是被姑爷斥责了。” 常嬷嬷想了想,“我去看看姑娘。” “嬷嬷,姑娘睡下了,我们刚从里头出来,有什么话到明日再说吧。”微云觉得姑娘这会儿大概是想自己待着,便开口拦了一下。 常嬷嬷叹了口气,忧虑地望了望,这都是什么事啊。 萧时善躺在床上五脏六腑都像憋着一股火气,在全身的经脉里四处乱窜,哪里有半分睡意。 她习惯性地抬手挥打了一下,手下扑了个空,想起自己平时拨着玩的草蜻蜓也因他一句话就摘了下来。 盯着帐顶看了半晌,她咬了咬牙,抓紧身上的锦被,纤薄的脊背隐隐颤抖,没什么了不得的,是他有眼无珠。 次日一早,发卖了两个丫头,常嬷嬷进来给萧时善回话,萧时善听罢,没再放在心上,只说了声知道了。 常嬷嬷昨晚没睡好,心里存着事儿,起了个大早,想着赶紧把那事处理完了,好来跟姑娘回话,安一下姑娘的心,可见到了姑娘的面,满肚子的话却全然不知如何开口。 姑娘非但没有丝毫郁气,反而神采奕奕,穿了件珊瑚红薄罗袖子,下头配了条密合色纱挑线缕金拖泥裙子,挽着一头如云乌发,纤细婀娜的腰间环佩叮当,薄施粉黛,笑眼盈盈,明艳之姿令人不可逼视。 妆扮得当,萧时善去荣安堂给老太太请安,进屋时大家伙都已到齐,连多日不见的史倩也来请安了,她头上的纱布已经拆掉,额头肌肤光洁,没有留下伤痕,或许一直在屋里养着,倒把肌肤养得白皙嫩滑许多,更添几分娇艳。 萧时善成了姗姗来迟的那个,不是她非挑着万众瞩目的时候来,而是梳妆耽误了些时间。 且不管原因是什么,最后结果都一样,她一走进来,大家伙的目光总要往她身上落一落,而她又比往日穿得鲜亮,莲步轻移间,裙裾翻动出水光潋滟的柔艳光泽,由不得别人的眼睛不去瞧她。 三房的郑夫人笑道:“三郎媳妇儿这身段气韵也是京里头一份的,竟找不出第二个比她还好的姑娘。” 萧时善抿起笑,带出了几分羞涩,长辈们的夸赞听着就好,非要回上几句谦逊的话,反而会扫兴。 看到二嫂蒋琼身边的座位空着,这也是她往常坐的位置,萧时善抬步走过去,刚坐下就听到二嫂蒋琼说道:“三弟妹今日真是光彩照人啊,我今早听到那件事,还以为三弟妹会……看来是我想多了。” 萧时善偏了偏头,心里猜度着她话里的意思,昨晚李澈离开后就关了院门,凝光院发生的事情自然传不出去,况且二嫂也说是今早才知道的事情,时间如此短暂,未必能把事情了解清楚。 思及此,她问道:“二嫂所指的是何事?” 蒋琼说道:“三弟妹就不要隐瞒了,我说的是那两个丫头的事,你不是把一大早就让人发卖了那两个丫头了吗?” 因见蒋琼言辞含糊,没一句点到实处,萧时善越发确定她不知内情,故而不紧不慢地道:“原来二嫂是说她们,偷窃财物的小贼罢了,今日偷个金戒指,明日偷个玉镯子,胃口越养越大,怕是金屋银屋都不够她们偷的,若不是昨晚查了出来,不知还要让她们逍遥多久,这种品行不端的丫头容她不得,趁早打发了了事。” 蒋琼半信半疑,真的只是因为偷窃?她今早听房里的四儿说凝光院的碧珠碧荷被发卖了,原本发卖个丫头也不是大事,但一下发卖两个,动作又如此迅速,让人不得不去猜测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正是这番猜测,蒋琼才起了试探的心,见萧时善如此淡定,她便产生了动摇,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正说着话,老太太看了过来,笑道:“这两人,一大早就在嘀咕什么呢?” 蒋琼反应得快,立马就找到了话头,笑道:“回老祖宗的话,我是在问三弟妹,三弟什么时候启程,也不在府里多待几天,三弟妹心里舍不得呢。” “二嫂……”萧时善佯装羞涩地垂下头,实在不敢让别人看到她的神色,虽然没镜子可照,但她想这会儿她脸上的笑容定然是有些勉强的。 暗恼二嫂多嘴多舌,找什么借口不好,偏要提到他,她哪只眼睛看出她舍不得了,她明明是巴不得! 别人可看不出她心中所想,只能以常情忖度,瞧着萧时善这副小儿女姿态,恰恰印证了蒋琼所言,葛夫人和郑夫人含笑看去。 云榕斜眼瞟了瞟她,反而觉得她这番作态十分刻意,提起三哥她就害羞,平时怎么不见她羞成这样,不知道想显摆什么。在场的人里那么多火眼金睛,愣是让云榕看出了端倪,虽然瞧得不大准,但做作二字算是让她瞧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萧时善表现得太过出色,老太太点了桌上的一盘木瓜,让她给李澈送过去。 他哪里就缺了这盘木瓜,萧时善打心眼里不愿意,当着老太太的面,又怎么也说不出个不字,只得应承了下来,从荣安堂出来,她带着丫鬟一声不吭地往玉照堂走。 明亮的日光照在身上,四周一片花红柳绿,萧时善听着树间响彻不绝的蝉鸣,心下烦乱异常。 眼看着就要到玉照堂,萧时善停住脚步,看向微云道:“你把东西送过去吧,我有点头晕,在这儿坐会儿,你把话说清楚,说是老太太送的。” 也不知是凑巧桌上有盘木瓜,还是老太太知道了什么,竟让她来送这个,从哪个方面考虑,她都该借坡下驴,但她也不是没皮没脸的人,昨日被他贬到泥里,难道还要甩甩脸上的泥点子,嫌他贬得太轻么。 把话吩咐下去,萧时善就要转身回凝光院,巧的是在拐弯处碰到了从外头回来的李澈,猝不及防地碰个正着,萧时善暗道早知道换条路走了。 既然遇到了,她也没有矮他一头的道理,萧时善尽量平和地说道:“老太太让我来给夫君送个果盘。” 本以为他让人接过去就算了,谁知他还打开看了看,萧时善想着她难道还会给他下毒不成,那盘木瓜映入眼帘,她心里别扭,忍不住说道:“是老太太让我送来的。” 李澈让人接了过去,显然对送来的果盘并不在意,他抬了抬眼皮,“我不会误会。” 萧时善抿住了唇,是啊,一个果盘有什么好在意的,他没当场扔掉就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了,能误会得了什么。 一时无话,心里很是烦躁,她恨透了他此刻的平静,好像他一点不为他那过分的言行感到羞愧,是的,该羞愧的是他,她有什么过错,错在太体贴他吗? 送完东西,萧时善没再停留,她之所以能活蹦乱跳地活到今日,就是遇事多从别人身上找问题,只要她觉得自己好得不得了,别人就击不垮她。 这固然是个很好的优点,但有些时候难免显得没心没肺了些,那双包裹着火焰的水眸仿佛在说他欺负不了她。 李澈靠在一旁的山石上,看了会儿她在日光映照下愈加绚丽繁复的衣裳,旋即收回了目光。
第三十八章 翌日, 萧时善在荣安堂见到了李澈,他今日出府,来向老太太辞行。 老太太摆摆手道:“我这儿没什么事, 让你媳妇儿送送你吧。” 看着两人一同出了门,老太太叹息了一声,齐妈妈端过茶去,笑道:“老太太叹什么气,也舍不得三公子走?”这却是在说昨日蒋琼打趣萧时善的话了。 老太太也想到了那里,笑了一下, 但很快又抚平了嘴角, “虽说不在府里,可也不是去远处,他要回来随时都能回来,谈不上舍不得。就是……你瞧着三郎和他媳妇儿怎么样?” 齐妈妈愣了愣,笑道:“这话可把老奴问着了,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三公子和三少奶奶当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他们站在一起, 我看着都欢喜。” 老太太摇了摇头,“你也说好话哄我, 你就没看出来, 方才他们愣是没往对方身上瞅一眼。”哪像对恩爱夫妻的样子。 “许是有点小别扭,夫妻之间难免有磕碰的时候,老太太何必操这个心, 过段时间, 说不定就好得蜜里调油了。”齐妈妈宽慰道。 “这俩都是灵秀人,我昨日让三郎媳妇儿去给他送那盘木瓜, 竟没有一个领悟到其中的意思。”若是两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就更让老太太犯愁了。 齐妈妈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太的苦心,他们会明白的。” 外面的日光有些晃眼,萧时善默默无语地送了他一路,视线一直停在他的衣摆上,那衣摆停了下来,她也跟着停住了脚步,抬头瞧了瞧,原来是到了垂花门前。 她抿了抿唇,思量着他都要走了,她是不是得说上几句道别的话,但想来想去,也没想出合适的话。 李澈接过缰绳,“想不出来就别想了,你回去吧。” 萧时善掀起眼皮,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夫君走好。”谁说她想不出来的,是什么难事不成。 明亮的光线照得人睁不开眼睛,直到耳边的声响渐渐消失,她转身回了院子。 正值盛夏之时,天气异常闷热,从开春至今一滴雨点子都没下,京师遭遇旱情,皇帝下旨令文武百官斋戒三日,另派遣成阳侯施肃等官员祭告于京中大小寺观。 从三月初就开始各种祈雨活动,却一直不见成效,依旧是万里无云的艳阳天,京城像个闷热的大蒸笼,树间的知了都叫得声嘶力竭起来。 葛夫人见今年实在热得厉害,便跟季夫人商量着把去别院避暑的时间提前几日,“齐妈妈说老祖宗这些天食欲不振,夜里也难安寝。若是早早摆上冰,身子骨受了凉气,反倒不好。如今一日热似一日,再过些天只怕更是难熬,不如提前几日去愉园,让老太太免受暑热之苦,路上也少受些罪。” 葛夫人把事情想得周到妥帖了才来跟季夫人商议,她虽然管着府上的庶务,但当初老太太说得明白,是让她帮着季夫人分担一下,因此在一些事情上,她总要来跟季夫人商议一二,既能让老太太看到她的辛苦付出,季夫人那边也不会有所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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