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夫人笑道:“今日来的人可真不少,外头车水马龙的,马车都快没处停放了,这架势倒好像是府上的老夫人在过寿。” 云梓挽着郑夫人的胳膊笑道:“今年天热,来沧阴这边避暑的人多,帖子一发出去,没承想各个都有了回应,想来是那只吊睛白额虎的功劳。” 这话说完,大家伙都笑了起来。 斗虎不过是个是噱头,京里的勋贵人家见多识广,哪里会因为有斗虎可看就一窝蜂地跑来,内宅里的女眷或许觉得新奇,但对那些勋贵子弟来说却是寻常。 大家之所以如此捧场,那是看在东平伯府的面子上,愿意前来捧个人场,因此云梓笑说是那只吊睛白额虎的功劳,才会惹得大家发笑,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谦辞,真觉得一只老虎有如此大的吸引力的那才是傻子。 云梓询问了一下史倩的伤势,又转头对萧时善笑道:“三弟妹头一次来这儿,可要尽兴而归。” 萧时善含笑应着,心道云梓着实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谁也不冷落,话又说得让人舒心,二嫂也是个嘴巧的,却不像云梓这般令人如沐春风。 说了会话儿,郑夫人想起苓姐儿的事,连忙问道:“你说的那位神医如今可在府上?” 云梓点头道:“这会儿姜大夫正得空儿,先让他给苓姐儿瞧瞧。” 苓姐儿的病不是一日两日了,看过不少大夫,病情没有丝毫起色,依旧是痴痴傻傻。 云梓不确定这位姜大夫是否能治得好苓姐儿,因此没有贸然带人去愉园,只派人去愉园传话,看老太太是什么意思。 今日看到苓姐儿跟着过来,她也有点意外,但好在姜大夫就在别院,直接把人请过来就是。 云梓一面命人去请姜大夫,一面让丫鬟送几位姑娘去园子那边入座,她和郑夫人则在花厅等姜大夫来给苓姐儿诊脉。 云梓说道:“二妹妹留在这儿陪陪苓姐儿吧。” 丝竹声隐约地飘到耳朵里,云榕也想跟着云桢几个一道去园子,但想着老太太让她照顾好苓姐儿的话,便闷闷地坐了下来。 云梓笑了笑,老太太是想磨一磨云榕毛躁的性子,哪会指望她去照顾好苓姐儿,她这会儿把云榕留住,是考虑到大嫂在苓姐儿的事上向来敏感,她不想因插手了苓姐儿的事反倒沾上一身腥,而云榕是二房的姑娘,让她在旁边瞧着苓姐儿也好。 顺着云榕的视线往外望去,在几位姑娘的背影中,云梓一眼就落在了萧时善身上,袅娜娉婷的身影在日光中镀上了一层光晕,风鬟雾鬓,窈窕生姿,确实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云梓心下微叹,没想到最后成了卫国公府三少奶奶的人会是她,这世上的事真是叫人难以预料。 从花厅出来,路上遇到了不少夫人小姐,令萧时善意想不到的是,陈氏和萧淑晴也来了这里,遇上了自然要打个招呼,陈氏是她的继母,绕也绕不开的关系,视而不见怕是会让人在背后嚼舌根。 上次在安庆侯府不欢而散,陈氏当时气得脸色铁青,眼下在外头碰到,面上又带出了笑,她跟萧时善闲话家常了一通,外人瞧见这副母慈子孝的场景,指不定以为她们的关系有多好呢。 萧时善面带微笑,配合地说了会儿话,正要撤开之时,突然听陈氏主动提起了地契的事,她顿时来了兴致,问道:“太太是说要把田庄地契给我?”这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陈氏叹息道:“姑娘如今不同以往了,自个儿享了福,也该帮帮家里人,没有娘家人撑腰,在哪儿都少了份底气。老爷这些年一直不得志,还不是因为没人提携,卫国公府的亲朋故旧多,姑娘为老爷走动走动,事情不就成了,倘若老爷升了官,姑娘脸上也有光,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 “太太说得是,我也盼着父亲早日高升。”萧时善顿了一下,“那这地契是?” 陈氏暗骂这个贱丫头不见兔子不撒鹰,跟她摆道理讲孝道,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张嘴就是地契,掉钱眼里去了,“地契是老爷给姑娘的,改日姑娘来咱家的庄子上走一趟,我把地契过给姑娘。” 萧时善道:“何必如此周折,太太让人把地契送来就好,或者我让人去拿。” 陈氏说道:“这怎么行,姑娘不来如何把地契过到你的名下。” 萧时善看向陈氏,奇道:“太太真觉得我如此不晓事么,太太手里的田地铺子难道也都是自己去跑腿办的?” 明明可以让管事的人去办理的事情,却非要她跑一趟,萧时善愈发觉得事有蹊跷。 陈氏笑了一下,“姑娘亲眼瞧着不是更放心些?何况咱家庄子也不远,姑娘还没去过呢,来自家逛逛多好。” 萧时善瞅着陈氏快要笑僵的脸,不言不语地看了片刻,“不去。”不把地契送来,其他的也没什么好谈的。 陈氏见她转身就走,被她气个仰倒,极力压着怒气才没有在人前失态,心里却恨不得把这贱丫头撕个粉碎。 此时,萧淑晴走到了陈氏身边,看了眼萧时善,眼里的恨意几乎凝成了实质,“娘,她去吗?” 陈氏把她拉到角落里,低声道:“那贱丫头精得很,说把地契给她,她也不上钩。” “那就再给她送金子送银子,她不是最喜欢这些吗?统统送给她,看她去不去!”萧淑晴眼睛泛红,商户女生出来的东西,骨子里都是铜臭。 陈氏用力地按住她的胳膊,“小声些,今时不同往日,她如今攀了高枝,胃口大着呢。不知是不是被她察觉到了什么,竟是死活不松口。” 萧淑晴恨声道:“不去也得去,她已经把我毁了,她也别想好过。” 却说安庆侯府老夫人做寿当日,陈氏神色慌张地跑到后面,是因为听到堆锦阁出了事,萧淑晴竟扮成胡女跑到堆锦阁里去了,那是什么地方,她也敢往里跑,还有她扮成胡女又想做什么。 陈氏不敢多想,急匆匆往堆锦阁赶,但她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曹兴祖嚷着受了骗,压根不是胡女,而安庆侯府的老爷公子也都脸色难看。 进屋之前陈氏还心存侥幸,可看到床上的人后就什么侥幸都没有了,萧淑晴哭得泪痕满面,用被子盖着身子,可一掀被子,身上的痕迹就再也掩盖不住了,陈氏的脑子嗡了一声,尖声质问她来堆锦阁做什么。 萧淑晴原是听陈氏说大伯和四叔要给三公子送美人,她才偷偷跑到堆锦阁,换上露胳膊露腿的清凉衣裳,躲在厢房里羞涩地等着人进来。 听到有人推门,她立马爬进了床里,哪知进来的根本不是三公子,她想叫人也晚了,曹兴祖是风月老手,即使看出事情不对劲,但送到嘴边的肉也没有放过的道理,三两下就萧淑晴弄上了手,还是外面的丫鬟察觉事情不对,去通知了二少爷萧韬。 堂堂安庆侯府的小姐跑到男人床上主动献身,要是传到外边,且不说萧淑晴会如何,整个侯府都得跟着她丢人,最后几位老爷公子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要把事情压下去,既然事情已经如此,为今之计只好让曹兴祖尽快上门提亲,把此事遮掩过去。 安庆侯府请曹兴祖过府做客,也是为了巴结曹府,陛下虽然没有册立太子,但依着立嫡立长的原则,惠妃娘娘所出的大皇子极有可能继承皇位,若是与曹家结成亲家,便是站到了大皇子的阵营,日后大皇子登基,安庆侯府便有了拥立之功。 哪知侯府提出让曹兴祖上门提亲,那曹兴祖却不肯认账,嚣张地说道:“不是你们来请我玩女人的吗?还说是什么胡女,结果随便塞了女人来应付我,干瘪瘪的没点劲儿,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现在又说那是你们家小姐,还让我上门提亲,耍着我玩呢?就算真是侯府的小姐,那也是她自个儿爬上来的,说出去,咱看谁没脸!” 曹兴祖也不是没脑子的人,这话一下拿捏住了安庆侯府的七寸,为了此事得罪曹府更是得不偿失,只得吃下这个哑巴亏,还将那两个肤白貌美的胡女送了出去,就是为了堵上曹兴祖的嘴,不让他在外头乱说。 安庆侯府这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自认倒霉,萧瑞良自觉颜面扫地,让陈氏挑选个人家,赶紧把萧淑晴嫁出去。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了,可过了几日,曹兴祖那头又有了回应,他派人私下里联系了陈氏,说是让他娶了萧淑晴也行,但他有个要求,若是她们办到了,他就上门提亲。 彼时陈氏为了萧淑晴的亲事愁得寝食难安,突然听到曹兴祖的传话,顿时看到了光亮。这个曹兴祖人虽然肥硕了些,但家世很看得过去,将来若是大皇子坐上那个位置,那就是正经八百的国舅爷,而且淑晴已经是他的人了,他肯上门提亲是再好不过的。 思及此,陈氏立刻让人去询问曹兴祖的要求是什么,得到的回答却让她大吃一惊,那曹兴祖竟是看上了萧时善,想跟那贱丫头春风一度,若是那贱丫头没出嫁还好办些,但她如今嫁到了卫国公府,这样做岂不是要得罪卫国公府。 陈氏犹豫不决,曹兴祖却一刻也等不得了,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他才知道原来那日所见的美人是安庆侯府的姑娘,还跟堆锦阁的那个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曹兴祖避开侯府的老爷公子,私下里去跟陈氏联系,是因为这内宅里头的事情,由女人来做更加方便,他不光联系了陈氏,还跟萧淑晴有了往来。 要说萧淑晴心里最恨谁,那还真不是占了她身子的曹兴祖,而是与此事毫无关系的萧时善。 说是没关系,但在萧淑晴看来,却是有大大的关系,若是当初嫁到卫国公府的人是她萧淑晴,就不会发生今日的事情,是萧时善给抢走了她的姻缘,毁了她的人生。 从小到大萧淑晴对萧时善都有种优越感,好像她就该永远比不上她,简单来说就是见不得萧时善比她好。可后来萧淑晴的求而不得都成了萧时善唾手可得的东西,这样的差距让那份隐隐的嫉恨愈发清晰起来。 直到那曹兴祖提出了那个要求,萧淑晴压抑的情绪瞬间找到了发泄口,非要把萧时善踩到泥里才能出了心头的闷气。 “曹公子已经跟我说好了,只要把人带过去就行,其他的事情不用我们管。等他得了手,就会到安庆侯府来提亲,娘你还想不想让我嫁出去了?”萧淑晴想起那张肥腻的脸就想吐,但换作萧时善被人肆意玩弄,她就觉得心头舒畅,恨不得此刻就把萧时善剥光了送到曹兴祖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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