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希这才怔怔地松开医者的领口。 医者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以缓解方才被晏希引发的紧张情绪。而后便打开药箱,取出药具细细地为悸云清创、包扎,敷上上乘的药膏。 “姑娘的伤势严重。不仅需要外调,还需内服。老夫这就去药房给姑娘配药。”医者以为悸云配药为由告辞。 “速去吧。”封临点点头。 晏希本就被赵鹤丫丫二人在库房里关上了一夜,彻夜未眠,又加上忧思过度、舟车劳顿,一张原本娇俏可人的小脸如今可谓形容枯槁憔悴不已。 “你瞧你这黑眼圈,都掉到地上去了。”悸云见晏希又要不争气地掉下泪了,连忙逗乐。 悸云倒也并非不疼。只是幼时便经历过丫丫类似的毒打,心态上多少是有些习以为常。但没想到,在晏希的保护下度过了这些年,过上了不再受人欺凌的日子后,这只手反倒还娇气起来。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看看你,都伤成什么样了?”晏希皱着一张小脸,嗔怪悸云的不以为意。 “你还不知道我吗?习武之人皮糙肉厚的,真没多大事儿。倒是你,赶紧去休息,不然你那小脸蛋儿可就不好看了。”悸云捏了捏晏希的脸。 “要这么好看做什么,你能好起来,丑死我也愿意。” “快去吧,听话。”悸云拖长了尾音。“你不休息我还得休息呢。我都快累死了。”悸云搬出了杀手锏。一旦她说是自己要休息,晏希必定会乖乖就范。只要是为悸云好的事,晏希想也不想就会去做。 “快去休息吧,这还有我呢。”封临见晏希仍旧犹豫,补充道。 他这个表妹也是个倔脾气,明明自己也遭了不少罪,却偏偏不肯听劝。 “好吧好吧,这里统共就三个人,还两个都赶我走。我马上走,行了吧。”晏希虽不情愿,可最终还是答应了。“临哥哥,悸云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可千万千万要照顾好她。” “知道了。”封临浅笑。 晏希听到了封临肯定的回答,终于心满意足地回屋睡觉去。 原本吵吵嚷嚷的屋子里,顷刻只剩下两个人。 悸云不敢与他目光对视,掖好了被子躺下。因着背部的伤口,不能平躺,只能侧躺。她却选择了背对着封临的方向。 “疼吗?” 封临就这么静静地对着悸云的背部坐下,好半晌,才幽幽地挤出两个字。 “不疼的,谢谢七皇子关心。”悸云笑了笑。 “对不起,来晚了。” 悸云没想到封临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无奈自己背对着他,看不见他此时的神情。 “若我再早些赶过去,你便不会糟这样的罪了。”封临也是自责的。 “七皇子这是哪里的话,若不是你,我险些就要死在丫丫手里。”不知怎的,悸云的眼眶竟然湿了。 花了十几年才在内心建立的城墙堡垒,竟然被封临攻占得片甲不留。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原来被喜欢的人珍惜爱护,是这样的感觉。可惜,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从一开始就不可能。 封临骨节分明的右手,意图抚上悸云的肩膀。可最终还是仅仅僵在半空中,还未落下就静静地收了回去。 明知不可能得到的东西,还是不要触碰为好。 ----
第46章 伤口溃烂 = 自打悸云伤后,便在晏府里安静地将养了许多时日。 晏希待她好得更甚往日,是千倍百倍的好。让她过上了十指不沾阳春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甚至还琢磨着要使唤一两个婢女过来照顾悸云。 悸云本就是一个小小书童,自然是一万个消受不起。好说歹说,才说服晏希只在她穿衣、沐浴时安排婢女加以协助即可。 晏雄出外宦游,晏府自然也就由晏希当家。晏希年轻气盛,做事只顾自己喜不喜欢,从不深究合不合适。 原本晏府年长的仆从中还有一个赵管家可以在晏希身边叮嘱一二,以免她行事过于出格。可自打赵鹤出事之后,赵管家却也随之病倒了,再无心思和脸面管理晏府之事。 晏希到底是心地良善之人。 虽然那日受了天大的屈辱,被赵鹤绑在十字架上不能动弹。但她心里念及赵管家的旧情,回府后并没有立刻发作。 虽说当时,悸云的伤势令她很是揪心,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但近些日子,悸云伤势逐渐平稳,进入恢复期后,晏希却也依旧没有处置赵鹤。只是将赵鹤关在晏府一处偏僻的柴火房中,多日以来,不闻不问。 悸云猜测晏希是有意要将此事瞒下来。毕竟若此事传到晏雄耳朵里,赵鹤恐怕就没命了。 也正因晏希接了晏家这个大摊子,平日里便总是要早出晚归的外出管事。悸云已经连着好些天见不着她。 这是晏希学习管家理事的好机会,悸云自然也不愿意去打扰她。养病期间无事可做,悸云便又在院子里钻研起琴谱来。 一碗苦口的中药下肚,悸云的脸皱成了一团麻花:“好苦。” 又到了喝药时间。 每到这个时辰,就会有婢女将给悸云煎好的中药送过来。待悸云将中药喝下后,便会迅速离开,不做停留。 可今日这“婢女”,倒好像换了个人。不但没走,还将一颗缠糖递给了她。 “姐姐你看,这是什么?” 悸云这才抬起头来,见眼前是熟悉的面孔,喜笑颜开。 “小亭子,怎么是你?”悸云接过接亭递过来的缠糖。 见四下无人,轻轻地舔了一口。若是被晏希瞧见,她恐怕又要挨骂了。但那疗伤的药物实在太苦,若不拿些甜物解苦,只怕悸云的嘴里一整天都只有苦味了。 自从那日接亭救悸云和晏希有功之后,晏希便给他晋升了职位,在他手下安排了几个人供他使唤。也正因如此,他才能抽空探望悸云。 “姐姐放心吃吧,周围可没人呢。”接亭见悸云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 往日里悸云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遇事时,也往往处变不惊,心中早有成算。唯独面对晏希时,才能看见她像孩童一般害怕被人责骂的一面。 “你倒是越来越机灵了。”悸云只用舌尖轻轻地舔了缠糖一口,便没有再继续食用。只因甜物化解药效,即便内心一万个不愿意,她也有约束自己的办法。 点到即止,过犹不及。一直是她信奉的法则。 如今右手重伤,令悸云平白荒废了许多时日。无法练武精进倒是其次,不能随身保护晏希才是令她最为不安之事。 可无奈如今她受伤的右手甚至连一个轻巧的饭勺都无力举起,又谈何保护晏希。 也只有尽快将身体休养好,才能常伴晏希左右,护她周全。 接亭看着悸云被包扎成粽子一般的右手,眉头紧锁:“姐姐你这手,怎么包成这样?” “我日日遵照医嘱,小心清创换药,该吃的药也一样没落下。可不知怎的,手上的伤却不见好转。甚至有溃败流脓的迹象。我见伤口实在可怖,便索性让婢女替我包扎起来,以免吓着旁人。”悸云解释道。 “那怎么行呢?”接亭一听,大吃一惊。“姐姐好歹是女子之身,人家都说手就是女子的脸面。怎可如此马虎了事。” “习武之人,难免磕磕碰碰的,不打紧。这点疼痛我还受得住。你不要太过担心了。”悸云安抚道。 “姐姐这手自受伤到现在,有几日了?”接亭还是不放心。 “约莫半月左右。那日受伤实在严重,皮肉烂可见骨。自然好的慢些。”悸云倒是心大。 “可叫为你诊治的医者来看过?” “这倒是没有。医者自替我诊治开药后,便没有再来过。况且这伤终究是要养的,横竖急不得。就算是大罗神仙给的药,也要时间来恢复不是?”悸云见接亭实在担心,便忍不住同他说笑。 接亭见悸云越是不以为意,他便越是放心不下。 “姐姐可否给我瞧瞧。我家父母皆是药农,外祖父是乡里的赤脚大夫。幼时也曾跟父母一起外出采药。对于一些简单的外伤处理,多少懂得一些。” 悸云见接亭言辞恳切,并不打算推拒,可言辞间却也有些犹豫:“这伤口实在可怖,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接亭点点头,走到悸云跟前,轻轻撕开她手上缠绕的纱布。 随着纱布渐渐掀开,原先白净的布条渐渐变得污浊,揭到最后几段时,上面沾满了一种血水和脓液交杂所产生的混合物,散发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气味。 而悸云几无完肤的手,也完整地呈现在了接亭面前。 这哪里是没有好转的迹象,分明是比那时伤后还要严重。 悸云见接亭一副不忍相看的表情,将手瑟缩回来一些,道:“看吧,我都说了很是吓人。你却不听,非要看。现下害怕了吧。” 接亭倒也并非嫌弃,只是觉得事态有些严重,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他轻轻地将悸云的手抬起,贴近鼻尖,闻了闻。并稍微用了点劲,在伤口的四周按压了一下。 按理说,如此严重的伤口,悸云应十分吃痛才是。可见悸云全然没有半分反应,好似方才接亭按压的手不是她的一样。 “姐姐,不疼吗?”接亭又按压了一次。 可悸云却只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不疼呀。” 见悸云回答的如此轻巧,并不像是在说谎。 接亭的眉头锁的更紧。 “说来也奇怪,原本刚受伤时伤口总是散发剧痛,令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可不知是从哪日起,只要涂上药膏,疼痛便可缓解,倒让我总算能睡个好觉了。”悸云道。 接亭却始终深色凝重,视线迟迟未从悸云的手上离开,道:“那药膏可否拿来给我看看?” 悸云也觉察出接亭神色有些异样,试探性地问了问:“有古怪?” “还不敢妄下定论。”接亭摇摇头。 悸云不敢耽搁,连忙到屋里将每日必涂的药膏拿了出来,递给接亭。 接亭打开红色的药瓶盖,伸到鼻尖处细细品闻。末了,又将那药膏倒了一些出来,用手指沾了些伸到嘴里尝了尝。 “呸。”接亭立马尽数吐了出来。“不好!是紫荆草。” 悸云见接亭这般模样,猜到这紫荆草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至少对她的伤口而言,有害无益。 “紫荆草是什么?”悸云问。 “紫荆草是一种具有麻痹效用的药草,曾经也用作治疗外伤之用。但久而久之,人们渐渐发现紫荆草的毒性大于药效,尤其是会引发伤口溃烂不可痊愈。此后,紫荆草便逐渐被人弃用。”接亭解释道。 “那我这伤口迟迟不愈,是因为紫荆草的毒性?”悸云沉思片刻。“可那医者是晏希找来的人,她绝不会害我。会不会是那位医者并不知道紫荆草的毒性,仍沿用旧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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