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令颐有些一言难尽地盯着铜镜里的自己,他审美没问题,刺绣花罗遍地金和如意云纹绫百合裙将她衬得妍丽环姿,宛如花树堆雪。 可问题是,没有配套的首饰。 谁不知道首饰才能真正看出家底和财力,那些夫人小姐各个眼睛都跟算盘似的,上下一扫就能看出是暴发户还是真贵女。 像她这样重金购置衣裳可是首饰素净的,完全是反面典型例子。 这就像是刻意表现成人群焦点可偏偏实力有缺陷,叫人一眼就看出了底细,反而尴尬。 赵忱临身边一群和尚庙,自然不会留意女眷今日戴了什么冲压高岭石耳环,又或是凝脂纤长的手上有一条焊丝油青种手链这种不值一提的事。 嵇令颐想了想,决定缺失的“实力”要用勇气和脸皮来顶,她若是不敢下狠手,与闻子嗣说好的生意就没法在赵忱临口中实现了。 毕竟他给自己承诺了整条贸易线。 于是晚宴起时,众人都震惊地看着历来传言不近女色的赵王居然鬼迷心窍般带着个美人来赴宴了。 那方承运早早就在赵忱临的席位旁安放了两位佳人,他生平所爱就是收集红颜绝色,后院姬妾更是数不胜数,唯一奇怪的就是子嗣数量过于正常。 对于一般人来说正常,对于他这样牛饮广纳的人来说,不太正常。 这才是他的第三个孩子,三子皆出自正妻。 可这位孩子头上有一位嫡母、三十一位庶母、以及一群排不上名分的通房。 方承运自打嵇令颐进来后就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她,盯到赵忱临入座用身体微微挡住了角度,他还未收回视线。 实在是因为中原见到西域美人的机会太少了。 嵇令颐将那件金线玉织的衣衫改了改,露出了一小截雪白莹润的腰身,站立的时候还好,但凡做些举手弯腰的动作立刻能从一线天光内窥得初雪。 她的妆容画的很浓艳,朱笔将眼睛勾出长而上扬的弧度,每一次流转烟波都像是一把杀人见血的刀。 而最能显出富贵的,却是她通体上下除了一玉冠和一戒指外别无所饰。 只那玉冠与赵王头上的一模一样,而那戒指,则是宿行军徽记的百炼金指环。 太嚣张了,这是故意不戴首饰让人把注意力放在玉冠和戒指上吧。 权力才是泼天的富贵。 赵王前二十年的守身如玉难道就反噬到了今日的神魂颠倒?连这种虎符戒指都能拿来哄美人欢心? 方承运痴迷的目光稍微克制了些……他对后院管束严格,外界称他治军“有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日日像练军一样在家还管着女人,经验丰富。 这女人就不能宠,军法是军营中的规矩,那三从四德女戒女德就是女人堆的规矩。 他从不让后院上桌吃饭,都是跪伏倚靠在他膝盖上、或是站在一旁侍奉,待他用完后才能吃一些残羹剩饭。 今日若不是自己第三子的满月酒,他也不会让自己的妻子同台露面。 虽说赵王身边的西域美人确实是个生平罕见的风情绝色,是他活到不惑之年见到过的最惊艳绝伦的好颜色,若是他得到了这样的美人,也定然哄着宠着摘月亮摘星星,他甚至能为她停止再纳新人夜夜独宠,让她诞下自己的血脉,但绝无可能把虎符给她玩耍。 这天下从来就不是女人的天下,更没听说出过什么女将军、女丞相,就连现在群雄割据的形式下也没见哪个异军突起的女首领。 方承运批判了一番,格外觉得自己世人皆醉我独醒,可相应的,对赵忱临到是产生了一些惺惺相惜之情。 爱美人,不寒碜。 赵王素惯了,第一回 就见到这样神仙妃子的颜色,栽进去也是正常的。 方承运之前对于想给赵忱临塞美人巩固两人的合作关系这一想法还有些踟蹰,毕竟赵王斩杀双生花的故事还历历在目,这马屁不一定能拍对。 但现在!这童子鸡终于开了窍,知道女人的好了! 他咳嗽一声,身旁两位精挑细选准备侍奉左右的美人得了眼色,笑靥如花地准备为赵王布菜。 赵忱临用余光扫了一眼嵇令颐。 嵇令颐:懂了,贸易线。
第50章 她在两位美人靠近的同时从赵忱临身后膝行两步, 熟练自然地用膝盖压上他的腿,整个人斜靠着几乎要倚进怀里。 她将他的酒樽斟满,却没有如人意料般盈盈端起奉给赵忱临, 而是自如地拿到自己面前想要偷喝一口。 酒樽被人握住, 连同她的手, 僵持在空中纹丝不动。 赵忱临轻斥她:“没规没矩。” 嵇令颐一只手藏在底下, 在他腿上缓缓写了个“可”,脸上却一派天真娇憨:“真小气……” “听闻西域女子多为海量。”方承运摆摆手, 让人再上了一个酒樽, “是本王招待不周了, 琨玉带人来也不提前告知一声。” 赵忱临掐着眉心,目光看向别处,格外无奈的样子:“是她非要跟过来,一个人在后面追了好久,像条小尾巴甩都甩不掉, 说两句就掉眼泪……让魏王见笑了。” 话里话外虽然都是嫌弃之意, 可赵忱临一手环着她,让她能在自己怀中靠得舒服。 两人交缠的香佩芳绦之下两只手似乎还紧紧牵在一起, 怎么看, 都是盛宠之象。 方承运被那一句魏王叫得通体舒畅, 哈哈大笑道:“怕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可笑完后他仍然示意那两位美人上前服侍:“只不过女人太宠不是好事,我这两位义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干净乖巧, 什么都是初次,就连名字都一直未取过, 就等着赵王恩典。” 他认为之前高驰与赵忱临反目成仇是因为两人的牵扯太少,而这世上的牵扯, 无非就是钱、权和色。 其中,美色是最廉价也是最方便的利益。 就像天子后宫是前朝的缩影一般,后院本也是资源的博弈。 他可不是下一个高驰,自然知道怎么把对方拉入自己的船上。 赵忱临此番与他结交也是大势所趋,毕竟蜀地与他势不两立,而剩下两个还在打仗的,怎么看也会被耗掉一层皮……所以赵忱临就算是为了合作,也会收下他那两个义女。 果然,赵王往两人身上扫了两眼,未如从前那般断然拒绝。 可他身边的西域美人立刻炸了。 新添的碗筷上了,嵇令颐把恃宠而骄的狐媚宠妃神态模仿了个十成十,她一推空碗,半是娇纵半是发脾气道:“要这些劳什子做什么?赵王用一只碗还不够,莫不是要吃着盆里的望着锅里的?” “那是给你的。”赵忱临的注意力又放回她身上,“不是你吵吵闹闹不肯下去么?” 嵇令颐得寸进尺:“妾身只吃赵王碗中的。” 赵忱临拧眉,往后退开一些让她自己坐好,警告:“什么场合容你儿戏?” 身旁的美人纤纤素指剥了几只虾,本想喂到赵忱临嘴里,见他一心只对付教训怀里的人,根本没空搭理其他人,只能退而求次放进他的碗中。 那边嵇令颐不知道小声说了几句什么,眼看着眼中雾气氤氲,就要滚下泪来。 赵忱临只得低头好声好气地安慰了几句,又放下箸子用指腹为她擦去眼泪,最后还是败下阵来,一指两位美人:“这里无需服侍,你们去给她剥虾。” 两位美人犹豫地往方承运那儿求救般看去一眼。 她俩是方承运教养了许久的瘦马,对外早已被收为“义女”,样貌才情都是一等一,更是学了点用香用毒的好本事。 此次她俩本就为了图一个赵王通房侍妾的名头,若是有本事,等以后赵忱临娶妻后再抬成贵妾。 要是更有本事,就一樽毒酒送走赵王。 方承运自然要为义女铺垫:“西域与我朝文化有诸多不同,大到礼教,小到女子德行……这善妒乃是七出之罪。” 嵇令颐用着赵忱临的箸,将他碗里美人剥好的虾吃的干干净净,两个美人剥虾的速度都没有她一个人吃的快。 她一边筷子不停,一边反复抬眼冲方承运点头,一副我虽懵懂不知你在说什么可是我用心听了的愚蠢模样。 方承运说的口干舌燥,又不能实在将手伸得太长去管束赵王的后院。 他豪饮一口,瞥向赵忱临,希望他能像个说一不二的大男人一样给嵇令颐好好做做规矩,可赵忱临居然点了点另一盘莲房鳜鱼:“把刺挑了给她。” 那两位义女一噎……到头来她们服侍的对象居然是嵇令颐。 赵忱临安抚住了人,提着酒樽离开这处温柔乡,上前与方承运对饮了几杯,两人很快就把如何在当前战事时分一杯羹的事交涉妥当了。 他回到自己座位上时,方承运还确定了一句:“赵王,既然是自家人了,以后可要好好善待我这两位义女啊。” 赵忱临微微一笑,第一次用了美人为他盛好的甜羹。 方承运便笑起来,精明的细眼眯成一条缝。 可谁聊这碗甜羹还没喝完,赵忱临忽地表情一凝,肩膀轻微耸动数下后突然“哇——”地一声呕出一大口血。 那汤勺与碗掉落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赵忱临一手捂住嘴,鲜血从指缝中源源不断地溢出来。 周围在短暂的安静后立刻惊呼起来,嵇令颐惊慌失措地扑过来:“主公!” 赵忱临被她抱住,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两位同样脸色大变的义女,他勉力抬起胳膊,颤抖着指了指她们,而后身子一沉就昏了过去。 嵇令颐将他最后的意思大声翻译了出来,她脸上淌满了泪水,愤而扭头道:“尔等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向赵王下毒!” 两位义女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跪下,冤枉透顶。 医官很快就到,嵇令颐满脸焦虑,语速飞快:“主公只用过一碗甜羹和酒,这儿都有残羹,一测便知。” 那银针先浸入酒樽,无事;再沾甜羹,末端立刻爬上一层黑灰。 青麾和衡盏立刻将两位义女按住了,方承运惊怒不定,他是知道这两个瘦马的本事的,难道会蠢成这样选择今日动手? 在这么多宾客面前,他只能沉着脸叫人搜身。 赵忱临已经被安置到偏殿救治,只有嵇令颐端坐在宴席上硬是要等个说法。 半盏茶的时间,搜出了贴身荷包中的未知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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