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忱临决定暂时不过问别院的事,他已与方承运约好一周后参加其第三子的满月宴。由于战事的缘故,路上还得花费几日,赵忱临在午后就叫人把行李收拾好,预定三日后就出发。 饶遵和易高卓在最初夺下毗城后迟迟不能更进一步,没想到高驰武将出身,手下的将士也各个骁勇好战,其中一位叫做孔旭的更是用兵奇诡,多次以人少胜人多。 饶遵和易高卓两人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大,一军怎可有二主?排兵布阵、粮草分配、攻城时机处处不对付。 就此在毗城僵持了下来。 方承运自然是看上了这个好机会,高驰与赵忱临撕破脸甚至下手刺杀之事早已传遍,秉承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可不能让赵王被饶遵和易高卓抢了先。 于是最后,还是方承运先向赵忱临表达了示好。 让他欣喜的是,赵王同意了。 他倒是高兴,可赵忱临这里却不太高兴。 他确实是熬过了第一餐饭的时间,然而却栽在了第二餐。 晚膳还是小厮送来,赵忱临一见是他就拧起了眉。 摆盘也还是出自庖厨嬷嬷之手,赵忱临兴致缺缺地用了点,终究还是在数次出神望向窗外夜色后唤来了青麾。 青麾讷讷道:“主公不是说姑娘爱吃瓜子,便各买一份让她吃个够,没吃完不准出门吗?” 赵忱临彼时正在气头上,哪里还记得这随口一句,现在被青麾提及还有些发怔。 她不会真的傻了吧唧的在嗑瓜子吧? “她一日都未出院?” “是。” 她在这种事上这么听话做什么?! 赵忱临想了一会儿,面色有些不自然:“你夜里,手脚干净点,把那瓜子搬走。” 青麾照做。 可是第二日到了早膳的时间,嵇令颐仍然未过来。 赵忱临这回不想等了,他很快就要去魏国,按计划并不打算带上她,所以不想离开前还在跟她闹别扭。 他冷静了一夜,自己把自己说服了……将心比心,她肯定也不好受,他毕竟是男子,退一步示弱很正常。 可谁想到还没进院子,老远就听到闻人嗣笑得跟诗会拔得头筹后抱走了花魁似的,春风满面。 院外下人想要通传,被赵忱临止住了。 他那几步走得又慢又轻,负手而立,站在门口观望,一眼就瞧见嵇令颐巧笑嫣然地为闻人嗣倒了杯茶,问道:“何时能走?我也想去瞧瞧。” 闻人嗣掌心装着一把瓜子,豪爽道:“自然!我不带你去亲眼看过那怎么行……我见琨玉许是要出一趟远门,回头等他走了我带你出去。” 赵忱临淡淡地扫了青麾一眼。 青麾看懂了,哭丧着个脸:“属下昨日把瓜子都搬走了,这些……大约是姑娘自己留下的,为了招待闻公子。” 赵忱临不置一词。 青麾知道没说到重点上去,硬着头皮再道:“昨日闻公子与嵇姑娘是为了讨论主公的毒,作为同行彼此欣赏,这才叙了一会。” “哦……原来还有昨日。”赵忱临挑眉,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青麾说这话心里有点发虚,且不说两人可不是只谈了“一会儿”,就说相谈甚欢的话题也不是有关主公的。 虽然最开始是闻公子担心主公才去找的嵇姑娘,可两人格外对头,逐渐天马行空地从疑难杂症说到古籍传闻,再到药石奇材,最后居然一拍即合想要做茶叶买卖生意。 那嵇姑娘也真是的,说什么她自有销路,且手上也有商队,只需要信得过的镖局和货源。 而闻公子日日诗会,家族内因为常为达官贵族服侍,人脉极广,当即就拍着胸脯表示不在话下。 赵忱临直到最后也没有踏入院子,远远漠然望了一会儿后,就这样转身走了。 这之后他再未在用膳时提起嵇令颐,也未再去别院,听说闻人嗣成天往嵇令颐那儿跑也是表情淡淡。 三日很快就过去了,当晚衡盏等人已经整装待发,就等天一亮就赶路。 可赵忱临突然下令提前了行程,要求加了一辆马车当晚就出发。 * 嵇令颐半梦半醒中听到了剥瓜子的声音,她以为是白日里听入魔了以至于夜里还要做这等噩梦。 她迷迷糊糊地偏头眯了一眼,屋内居然亮着一盏灯,有个广袖重衣的英俊青年在灯边细细地剥瓜子。 她慢半拍终于想起这人是谁,脑子忽然一片清明,“腾”地坐了起来。 赵忱临面前已经剥了一小座瓜子仁山,听见动静淡然道:“终于醒了,瓜子好吃吗?” 嵇令颐瞪着眼看他。 赵忱临拍拍手上的细碎,起身往她床边走来:“我已让荷香将你的行李收拾好了,走吧。” “什么?去哪??” 赵忱临把那袋瓜子仁包在油纸中,慢条斯理地塞进了她的手中让她握住—— 而后故技重施一兜头用外袍拢住她,不再与她废话,连人带衣架在肩上将人攒进了马车。 他将嵇令颐扔在他身上的瓜子仁抖落,平静抬眼:“不带你去亲眼看看怎么行?”
第49章 赵忱临把她丢进了马车里, 自己则出去驾马,把空间留给她穿戴衣物。 一行人没有走官道,而是专挑着野间小路翻山越岭, 前哨一路开探, 其他人拉开距离尾随, 行进速度不算快, 因为最狭隘处只能堪堪过去一辆车舆。 赵忱临将马车完全让给了嵇令颐,她上次与叶汀舟同车遭遇刺杀留下了阴影, 一路上都坐的不太安稳, 窗幔就没放下去过, 一直在观察周边。 一行人到了上皋和锡县的交界处才从偏路下来,这里是方承运和易高卓自治范围的界限。 由于锡县地处易高卓管辖范围的最边,也许是因为他此刻又身陷战事,这处并未设置多少关卡。 衡盏预想从这儿穿过后进入方承运的上皋,一方面可以隐藏他们构建出来的路线, 另一方面还能在进城前整肃一番。 赵忱临负手而立, 在高处向锡县眺望了一会儿,背对着人道:“不从——” “不从锡县走。” 两人异口同声。 赵忱临顿了顿, 回头看来。 嵇令颐站的比他还要高, 她已经钻出了马车, 艺高人胆大地稳稳站在马背上瞧了好一会儿:“你看那田地里,是不是一车一车拉过来在烧什么东西?” 荷香不敢站在不熟悉性子的马匹上,自然看不清什么田地里的情状, 只扶住嵇令颐的腿催促:“田地间?应该是烧麦秸吧……小姐你快下来。” “不是。”嵇令颐变本加厉地垫起了脚,整个人像是快要随风而去的快活神仙, “那‘东西’在动,好像是在烧活人。” 这一句话立刻惊掉身边一众人, 几个暗卫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轻巧地上了树,再下来时慎重地向赵忱临点了点头。 “来不及烧,那几车直接打算活埋了。”马儿一动,嵇令颐立刻下盘不稳晃了晃,她赶紧跳下来,“我们必须绕开锡县走山路。” 赵忱临倒不是因为什么火烧活埋才不走锡县,魏国分裂是大势所趋,易高卓比谁都清楚自己兄弟的野心,锡县路上却连关卡都没见几个,城内也是人烟稀少,明显有诈。 衡盏却犹豫:“前哨回复:二里地外山石滚落,恐怕马车过不去。” 他甫一说完嵇令颐已经开始动手解绳索:“那就不要马车,只要马。” 她解了一会儿没解开,扭头求助,自己则走到后面开始翻行李。 越找面色越凝重,嵇令颐小声问荷香:“我的药罐你没带吗。” 荷香委屈:“那夜实在是太赶了……” 赵忱临踱步过来:“怎么?” 嵇令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头钻出尾巴不管,半夜把人掳走,我连药箱子都没带齐全。” 赵忱临看了她一眼:“缺什么?” 嵇令颐像一只扒拉藏起来的ⓨⓗ口粮的松鼠,找了半天好不容易缝缝补补凑了点黄芪、防风、白术等常见药物。 她叹着气:“勉强算是一剂‘玉屏风散‘,大家进城前先喝了,益气固表、补脾实卫。” “最重要的是,你们平日里把自己的口鼻包好了,日五盥,洗手不嫌频数。” 这话出来,饶是再不懂医术也咂摸出味道来了。 先有蝗灾、旱灾造成庄稼欠收,粮食不足,继而导致人畜的死亡。后又是战事频频,死伤无数。 哪一种都是瘟疫的前身。 锡县与战区隔了十万八千里,易高卓这一车一车送进来,明显是想要把锡县当作“疠迁”死城,天然屏障。 青麾的脸色难看下来,气愤道:“方承运毫无诚意,亏他三番几次追信过来,原来是打着这样恶毒的心思。” “他未必知道。”赵忱临沉吟片刻,直直眺望那田间沟渠。 若是活埋,水沉比挖土可要省力多了。 * 虽然多绕了点路,好在甩了马车后行进速度加快,他们一开始又提前了一夜出发,站在上皋城门前时倒与约定时间无差。 赵忱临确实没说错,锡县疑似爆发“瘟疫”的消息在上皋连个影子都没有,除了由于战事所带来的粮价和药价的些许上涨,百姓还算是安居乐业。 嵇令颐进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药铺配齐了所缺的药材,为了不引起恐慌和短期内影响价格,她将瘟疫所需的药材混在其他一些日常品类中共同购买。 而赵忱临不知是否与她想到同一处去了,除了陪着她一起买药外,还带着她去锡城最大的成衣铺购置了好几身衣裳。 方承运为其第三子办满月酒的地方不在锡城,嵇令颐等人也不敢在此太过磨蹭,更不敢敢在此处停留用膳,匆匆赶路进到符东城后才缓解了些心中的不适。 一到符东城便有人前来迎接,让人意外的是,来者不是通常迎宾的典客,而是两位曼妙的美人。 嵇令颐终于知道赵忱临为什么要带她去成衣铺了。 不是为了帮她买药一事掩人耳目,而是拿她来当挡箭牌的。 难怪她前脚还在熬药沸煮,为每个人配了蒸熏的佩戴香囊,后脚赵忱临就催促她赶紧梳妆打扮。 她模样太好,只不过平日里不甚在意妆点打扮,可今日的衣裳均经了赵忱临的手,每一件都写满了金钱的气息,讲究的就是穷尽奢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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